29.二十九

在一切都佈置得差不多了的時候,我再次進宮向東方未君報告北邊的事,隨便申請一下歷代國師都有的福利——其實也是必要的任務。

“巡訪民間?”他挑眉道,“諸事未定,國師就這麼急着走嗎?”

代替皇帝巡訪民間探聽民情是歷代國師在和平時期的基本任務,其實它的本質目的是去找自己的接班人並進行培養。不過說得再好聽,“巡訪民間”的本質還是一個——公費旅遊。

“朝中的事務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九王爺……哦不,東方晨君那邊暫時不會有什麼動作。所以微臣以爲這正是巡訪民間的時候,一來可以探聽一下大朝會之後的民情,以便及時向陛下彙報,二來可以到北方走動一下,以便了解叛軍的實情。”

“朝政新定,正是用人之際。國師這就心心念念着離開,這讓朕如何向百官交待?”

“陛下英明,知人善任。微臣不過是託陛下的福……”

“好了好了……”他擺擺手道,“什麼英明不英明的,聽着就累。巡訪民間,你有什麼打算?”

“實不相瞞,除了剛纔說的兩點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去找有資格繼任的人。”

“繼任?”他頓了頓,“如果我沒記錯,你還未及弱冠吧?等過個十年八年的再去找也不遲,怎麼現在就找繼任?”

“以防萬一嘛,”我笑笑,“你也知道,我身體一向不好,難保哪天……”

“說什麼傻話!”他打斷,“年紀輕輕地整天就胡思亂想些什麼呢!身體不好可以調理嘛,這天下的珍稀藥材和名醫宮裡哪一樣沒有?我不是已經吩咐過太醫院了嗎?你哪裡不舒服就儘管差遣他們就是,宮中的藥材任你用,沒有就派人去找,要什麼都給你找回來。”

“我知道,不過……”我輕嘆了一聲,無奈地說道,“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

他皺眉道:“清明,這可不像你說的話。”

“我自己的身體還不清楚嗎?”我搖頭嘆道,“我也不瞞你,那日我在大朝會上吐血之後,宇文慕來看過我了。”

他臉色一變,道:“他來見你?”

我點點頭,“再怎麼說也是師徒一場,他不但救了我的命,還教會我很多東西,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纔是騙人的。”

“那,他怎麼說?”

我苦笑道:“說到醫術,宮裡的太醫們又有哪一個比得了宇文慕?他雲遊四海的時候,江湖上還稱之爲‘回春聖手’。連他都沒辦法……唉,我歐翔從來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過這一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宇文慕的話信得嗎?”他冷笑道,“你處處與他作對,到頭來還不是迷信他?”

他突然站起來,拉起我就走。看他的神色好像被我激怒了,我也不敢在這時候去摸老虎屁股,只好任他擺佈。他將我帶到他的寢宮,宣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給我匯診,並且吩咐我的身體狀況不得走露絲毫風聲。爲以防太醫院內部有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把什麼人才埋沒,他還宣來了所有學徒。於是乎百來號人密密麻麻地擠在他的寢宮裡,平時看着挺寬敞的地方現在連空氣都不流通。

我只得傻坐着任那些老朽們將我當成個稀有動物一樣望聞問切,幸好他們還沒那個膽子讓我放點樣版血。等折騰到天黑,那些老朽們一個個大汗淋漓面如死灰地匯診出了一個結果:可憐的我中了世間奇毒,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聽到這個結果,想當然爾,東方未君大怒,一聲令下就要將一干人等拖出去砍了。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得面部抽搐着做出一副悲情苦主的樣子勸他息怒。最後好歹改成了集體打板子和罰俸一年,倒是爲國庫省下了不少銀子。只是那些老朽們被我害得做一年白工不說,還要給我跪下來謝我爲他們說情,然後高高興興地去領那二十大板,真是笑到我內傷。

不過這板子也不能真打,不然那羣老頭統統都得死翹翹。我暗中給負責打板子的總管太監使了個眼色,這板子下去就只聽得聲音,沒什麼實質性的傷害。等那羣人噼噼啪啪地打完板子一個個哭爹叫娘地被擡走之後,我勸他道,“你也別怪他們了,要怪就只怪命運弄人。這病要能治我早治了,又何必拖到現在,一天天地數着日子過呢。”

他眉目中依然藏着怒氣,道,“你這毒是怎麼中的?到底是什麼人要對你下此狠手?”

“前塵往事,不提也罷,”我嘆道,“好在還能用以毒攻毒的辦法將這身子拖下去,雖不是長久之計,不過對於我這樣早就該死了的人來說,能熬一天是一天罷。”

剛纔那些老朽們斷言我若用這以毒攻毒的辦法拖下去,最多隻能再活三年,所以得乘這三年時間把東溟內部矛盾搞定才行。我和東方未君提起了他老弟的事,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要快點將東方晨君和他的勢力除掉。

“……一直這麼和他拖下去可不是辦法,他不動,我們就得逼他動,所以這次我想去北方……”

“行了!”他突然不耐煩地打斷我道,“這些事自然有人會去做,不必你事事躬親。你還是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把那毒解了,世間多奇人,還有一些不願出世的名醫隱居於江湖之中。這次巡訪民間,你就先去打聽打聽有什麼人能治你的病吧。”

我愣了愣,又笑道:“謝主隆恩。”

他盯着我瞧了一會兒,又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用手理了理我的頭髮,道:“難道真是天妒英才嗎?自古紅顏多薄命,你也……”

他嘆了口氣,將我拉進他懷裡抱住。只聽得他不穩的呼吸聲,頭髮上落下了一個輕得幾乎要感覺不到的吻。我眼角抽搐了一下,他這是發什麼神經?這種曖昧的氣氛可不好解釋啊。

“陛下?”輕輕叫了一聲,我疑惑地擡起頭,正好對上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詭異的神色,不過從過去幾年和他相處的經驗來看,他雖對我好得有點過頭,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難道是我會錯了意?

上次在芳華園裡跳舞之後我開玩笑地問他有沒有愛上我,他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道,美麗的事物都有其劇毒,而他身在其位,是不能沾上任何毒物的。那個時候我還爲他的自制力小小地欽佩了一把,不過現在這種情況……

他幽幽地嘆道,“從前我只認爲,如果愛上你,就必定會死得很慘,所以處處與你保持距離。可現在……我從未想到這麼快就會失去你,難道還能將心事藏一輩子嗎?”

這個……

我一時無語,總覺得從他嘴巴里聽到這麼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太不真實。雖說人總有那麼些七情六慾的,但身爲君王,成功的要素之一就是無情當頭,雷打不動。我當初選擇他也是因爲覺得他具備了這樣的品質,沒想到是我的失誤嗎?

不過他很快又放開了我,說,“你走吧,走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過了今晚,我得忘了你,把你忘得一乾二淨。你只是我大溟的國師,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說着就莫明其妙地把我趕出去了。我在初冬的寒風中站了一會兒,怎麼想怎麼覺得被他耍了。哪有人在告白之後馬上就把人甩了的道理?

我苦笑了一下,這樣也好。管他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我和他之間永遠也不可能會有那樣的關係。相對的我倒是挺高興,怎麼說也是我選的人,沒讓我失望。

第二天我領了聖旨過後,就高高興興地回家收拾行禮。不過我可沒想過要去北疆怎樣怎樣,而把目的定爲出國旅遊——□□,現在是回去的時候了。

從真正意義上來說,我卻並沒有到過□□,剛來到這個身體裡的時候是在□□北部和西部的邊界地帶,數月之後就被宇文慕帶到了三國交界的忘憂谷,之後就到東溟了,前幾個月又在無意之間讓北辰雲給綁架到了北魏燕京一帶免費旅遊一圈。

現在既然要“回去”,老實說我還真挺興奮的。一想到策劃了這麼久的遊戲終於要開幕了,我就忍不住地想笑出來。快點打包收拾好上路,這就是我目前唯一的心願。

當初在東溟的生意基本穩定之後,我便將黑手伸到了□□。暗中在□□的都城永安佈下了據點,然後一步步地發展起來。雖然目前我的基地有鳳來儀在盛京,不過每年的收入有六成都來自於□□。

東溟這邊交給宋寧打理就放心了,北疆是萬萬去不得的。自從上次將北辰霄丟出去以後,他便派了四五撥人入境來捉我。另一方面將歐陽翔天嚴密地看了起來,本來我有派人去想把他接回來,不過都是有去無回,害我損失了二十幾個好手。好在他呆在那邊也並不會有什麼不妥,那兩兄弟看起來是不會爲難他的,所以他的事就先放到一邊,等我到了□□佈置好了再說。到那時風頭大概也過了,要接他來也方便一點。而且如果我這個時候出現在北邊,一個東方晨君一個北辰霄,還不知道被他們倆中的任何一個逮到了會把我怎麼樣呢。

隨行人員只有一個馬伕和一個小廝,戴上□□化妝成回鄉探親的大夫——因爲隨身帶了很多藥,反正到了□□那邊的分支基地什麼都有,管事的又都是從有鳳來儀這邊調過去的知根知底的人。不過臨行之前,有個人不依了。

“主人出遠門連一個護衛都不帶怎麼行?屬下的傷早已痊癒,請讓屬下跟在主人身邊保護主人。”

其實我並不是一個護衛都沒帶,而是讓莫名一路上暗中跟着我們。不過這事我誰也沒說,要裝就要裝像一點嘛,馬伕和小廝本都是有鳳來儀外院的,只讓宋寧告訴他們送一個大夫回鄉,其他的那兩人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莫名在暗中跟着以防萬一,那個一聲不吭的悶葫蘆其實是非常懂得隨機應變的,我對他到是挺放心。

“其實也不怎麼遠,半個月的路程,走快點的話十來天就到了。而且從盛京一路到永安都走官道,這年頭□□挺和平的,東溟這邊就更不用說了,一路上都是在我們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出不了什麼意外。”

“主人!”

我本以爲他會像以前那樣,我說什麼他就乖乖聽話,不過那個萬年冰塊自從上次他受傷我小小地關心了一下之後,卻變得熱血起來。我正猶豫着怎麼說服他的時候,他卻一臉憋屈的樣子向我問道:“主人既然把‘水雲’交給屬下,又爲何在得知持‘紅蓮’之人的行蹤後,將任務交於莫非?”

我搖頭笑道:“要與那人接觸,莫非是最好的人選。而將‘水雲’給你,是爲了日後着想。”

“日後?”

“天機不可泄露~”我衝他眨了眨眼,笑道,“別想那麼多,你還是呆在家裡將傷養好,儘快掌握‘水雲’……”

“屬下的傷半月前便已痊癒,請主人准予屬下隨行!”

冰塊有時候比石頭還硬,這點到是讓我親身體驗了。我試着說服他,結果他什麼都不聽,卟嗵一聲跪下,將“水雲”雙手呈上道:“屬下早已將性命交給了主人,只盼在有生之年能盡其所能爲主人效力,現在既然主人不再需要屬下,就請主人將‘水雲’與屬下的性命一併收回!”

“你……”我一呆,嘆道,“你這又是何必……”

“無用之人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屬下早已有所覺悟,如果主人不再需要屬下……”

“你這是幹什麼啊!”

我急忙上前拉住他就要自殘的手,“一個大男人,爲這屁大點的事,值得嗎?”

他低下頭,看不清表情。我默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終於放棄般地嘆道:“也罷,你就一起去吧。”

“謝主人!”

“回去收拾東西吧,明天一早就出發了。”

“是。”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我突然有點後悔。一種不祥的感覺在我心中瀰漫,不過我卻最終沒有取消這個決定。

然而,明天,真的能順利啓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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