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在蔣醇玉的房間裡直等到了天黑,卻還沒有見人回來。幸好下人們還記得有人在這裡,一日三餐倒還是照常端來。蔣醇玉住的地方比我原先那個偏院可熱鬧多了,在房間裡也能聽到迴廊上人來人往的動靜。這裡是一個離主屋較近的別院,據說謝雨菡的好友來了一般都住這裡,也離事發的東廂比較近。

白天的那陣帶着慌亂的繁忙過去之後,隨着天色漸晚,院裡又恢復了安靜。只是此時的安靜卻顯得如此不祥,像是正將什麼東西藏在其中一般。

一個人吃過晚飯,再一次百無聊耐地靠在榻上看蔣醇玉的醫書,只是內容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卻在突然之間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我丟開書坐起身,下意識地向外走去,最後在門邊停住,想了想又返回坐下,只是從衣服裡摸出三枚銅錢丟了起來。

坤下艮上,剝卦。

我緊皺起了眉頭,將那三枚預示厄運的銅錢狠狠地握在手中。這是六十四卦的第二十三卦,中下卦。這個卦是異卦相疊。五陰在下,一陽在上,陰盛而陽孤,高山附於地,二者皆爲剝落之象,故名爲“剝卦”。此卦陰盛陽衰,喻小人得勢,君子困頓,事業敗壞。

鵲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內先有鷹,雖然同處心生惡,卦若逢之是非輕。

看來,這次是我大意了。只是悔之晚矣,既然已經走到了這步田地,如今也無法抽身。且不說以什麼名義離開,眼下這種狀況,怕是沒有人能夠離開了吧。今晚大概就會發生點了什麼了,只是不知道那隻林中之“鷹”,到底是誰呢?

雖然是很想到現場看看,但以目前我這個身份來說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爲好。料想着蔣醇玉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我便給下人留下口信,蔣醇玉回來了就告訴他我先回原先西邊的小院去了。

出了這個別院之後便可以看到主屋,那裡正是燈火通明,想來是那些人還在討論青山掌門之死吧?說不定還有亂斗的場面呢,這種情況下死了人,戲都可以寫上好幾出了。

我出別院之前莫名便去叫來了主屋那裡的一名血衛,然後我便在院外的一個角落裡聽了他的彙報。看樣子謝雨菡他們是白忙了一天,什麼結論也沒有。現在還在屋裡吵架來着呢,只是內容與呤龍門全無關係,現在正忙着給青山派換老大,然後就是找謝雨菡要說法了。

“無聊。”我瞄了一眼熱鬧的主屋,冷笑道,“一羣沒長腦子的蠢貨,虧他們還是各派的宗師級人物呢,只顧眼前的利益,將會失去更多。”

“說得好!”

暗中突然發出一個譏笑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出了一背冷汗,驚疑地瞪着傳來聲音的暗處。

“聰明人又怎麼會去做那些個宗師掌門?歷來被推到高處再摔死的不都是那些鼠目寸光的蠢才嗎?”

“林三公子,”我定了定神道,“怎麼不呆在屋裡烤爐子,卻跑到外面來吹冷風?”

他來多久了?難道我和血衛的對話都被他聽了去?這可不太妙……

“屋裡盡是些老古董,呆在那裡感覺自己也要跟着他們一起被埋在墳堆裡了。外面雖然冷,不過卻有妙人兒相陪,林某還怎麼坐得住呢?”

他走到我旁邊,眼睛卻仍望着主屋,道,“楊公子不想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嗎?”

“在下並非江湖人士,對你們的事也不感興趣。”

“非也非也。雖然楊公子想要置身事外,但現如今凡在謝家之內的人就不可能清清白白與之毫無瓜葛了。更何況謝盟主對楊公子是情有獨鍾,昨晚一見之後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如今謝盟主身陷困境,怕是不久之後就有人會拿楊公子開刀了呢。”

“青山派死了掌門,要謝雨菡給個說法。可是找不到兇手他就沒辦法交待,於是那些人就把視線轉到了原本無辜的我身上。因爲只有我是這次大會中唯一的意外,只要將我推出來,所有罪名都往我身上扣,然後大家在解決掉我之後就又可以齊心協力地對付那什麼呤龍門了。如果謝雨菡要護着我,就可以乘機轟他下臺,另選盟主。反正兩種情況都對各派有利而對謝雨菡不利,這就是他們打的算盤吧。”

“正是如此,”林無傷笑道,“雖然楊公子僅在昨晚露過一面,但今天可有不少人在猜測楊公子的身份了呢。這次聚集到這裡的人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個個都身份明確。而只有楊公子你……呵呵……”

“最佳冤大頭吧?”全都是武俠小說裡的俗套情節,一點新鮮的都沒有。而最可笑的便是這些人還樂在其中,自以爲此計絕妙天衣無縫來着。雖然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但這些小心眼在我看來還真是小到針眼裡去了。就算沒看過金庸的原著,好歹電視劇也看了幾十部,而且現代人的智慧也同樣不能小看呢。

“林某很好奇,楊公子會有什麼樣的打算呢?”

“在下也很好奇呢,林三公子的打算。”

“哦?”

“你這麼急着讓我到那邊去,到底是想幹什麼呢?呵……該不會是那邊的某個草叢裡……有一具等我一走近就會被發現的屍體吧?”

昏暗中只聽他倒吸了一口氣,我快手地抓住他的袖子,然後大聲地笑了起來。雖然有點遠,但靜夜中的笑聲還是會被主屋那邊的人聽到。果然,下一刻便有人從主屋裡掠了出來,飄飄然落在了面前。

“語?林三公子?”

來的人是謝雨菡,後面跟着幾個某某大俠之類的人,還有幾個拿着火把的護院,全都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和林無傷。

“語,不是叫你不要隨便亂跑嗎?”謝雨菡走過來將我從林無傷身邊拉過去。

“我看你們那麼忙,老呆在蔣神醫的房裡也不是回事兒,正想回原來住的小院去。不過剛走出院子就碰到了林三公子,正聽他講笑話呢。”

“哦?林三公子講了什麼笑話,逗得語那麼高興?”

林無傷的臉在火把的光線詭異地笑道:“也不是什麼……”

“林三公子說啊,”我搶過話頭,大聲地向謝雨菡道,“他說那邊有好玩的東西,叫我過去看呢。”

我指的地方是從這裡走到主屋所必經的一個轉角的灌木叢,因爲剛纔我在說“該不會有屍體”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往那個方向看,所以我就順便來了這麼一手。這下可好,因爲這個掃把星的連累,我就是想要當局外人也不行了。既然沒能做到觀棋不語,那好歹也要掌握全局纔是了。沒想到當了這麼多年的幕手黑手,今天居然被這個林無傷弄得要上一回臺,真是鬱悶之極。

看到有人就要往那邊走,林無傷忙道,“剛纔不過是句玩笑話,楊公子又何必當真……”

就在此時,蔣醇玉和幾個人從主屋那邊走出來,正好走到了那個拐角的地方。

“雨菡,發生什麼事了?”

這句話往往便是兇殺現場發現屍體時的必要臺詞。蔣醇玉剛問完,便停住了腳步,順着衆人的眼光一起向那灌木中看去。只見他輕輕撥出配劍,“唰”地一下給那一小片灌木剃了個平頭,然後隱藏在其中的東西便暴露了出來。

“是蒼海寺的末癡大師!”

隨着蔣醇玉的驚呼,四周一下子喧鬧了起來。我跟着謝雨菡一起跑了過去,看到屍體時他倒抽一口涼氣:“呤龍門——”

額中正中的長針已然成爲了呤龍門的標誌。就在衆人或驚或恐地討論,蔣醇玉和謝雨菡蹲下身來察看屍體的時候,我瞅準一個角落故做驚訝地叫道:“那是什麼?”

在伸手出去的同時,一個東西卻從手中悄然滑落在泥土之中,在衣服的掩飾下並沒有人看到它原先的出處,然後又被蔣醇玉快手快腳地先一步撿到。那是半塊碎玉,市面上到處都能買到的便宜貨,是我今天下午無聊時在院子裡撿到帶着玩的,估計是某個僕人掉在那裡的吧。

正在謝雨菡和蔣醇玉研究那半塊碎玉時,從剛纔站的地方傳來了爭執的聲音。在我們回過頭去看的時候,林無傷正從幾個和尚的包圍中掙脫了出來,還十分“不小心”地從袖口掉出了一件東西。

“這……這是……”

爲什麼屍體邊只有半塊碎玉?因爲另外半塊一定是在被嫁禍的人身上。

林無傷想要利用這些人對我的身份的懷疑將末癡方丈的死嫁禍到我身上,然後又被本就無辜的我嫁禍到了他身上。不管人是不是他殺的,這下子他是跑不掉了。這人看起來鬼機靈,其實笨得要命。因爲事先被我說中“該不會是有屍體”的時候慌了神,所以在我抓住他時有東西被放進了袖子都沒有感覺到,這樣的人還真是活該被嫁禍,要當反派也得瞧瞧有沒有這個素質才行嘛。

接下來就是另一個俗套情節了。在林無傷慌張的一陣“不是我不是我”與和尚們“就是你就是你”的混亂場面中,盟主大爺再次主持大局,所有人都回到主屋那裡開始審案子。林無傷幾次想要把問題踢到我這裡來,結果都被謝雨菡三言兩語地岔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蔣醇玉一直都站在我身前,有意無意地就像是在保護我一般。這又是演的哪一齣?

最後的結論當然是林無傷自作自受所以被關了起來,而身爲重要“證人”的我在蔣醇玉的護送下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只是在回到久違的西邊小院之後,蔣醇玉不但沒有要轉身離開,還將門窗全關上。

“今天委屈你了。”

“呃……不委屈,不委屈……”

“你身體可有不適?”

“……沒有不適,沒有不適……”

“剛纔嚇着了嗎?”

“……沒嚇着……沒嚇着……”

“……你跑什麼?”

那是因爲你的“永往直前”好不好!我欲哭無淚地任他拉着我到桌子前邊坐下,然後把脈。

“那碎玉是你丟的吧?”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嘆道,“這是林無傷他咎由自取,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你肯定人不是我殺的?”

“末癡方丈死了兩個時辰了,那個時候你還在我房裡。”

神醫還兼法醫。

“我看他跟我說話時神色不對,然後就……”

“是他想害你在先,就算人不是他殺的,他也死有餘辜了。”

說這話的口氣跟閻王差不遠了,這回連“問生斷死”人都這樣說,看樣子那個林無傷是死定了。

“昨日他見你時便不懷好意,沒想到竟是要將你來當作替罪羊。我和雨菡都不會輕饒他的。”

原來他那個時候笑得那麼詭異就是在想着暗算我呢,不過事情就僅僅只是這樣嗎?林無傷的舉動怎麼看也還有另一些東西在後面,可不是這麼輕易就完事的。

“我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反正都被他看到我丟碎玉了,蔣醇玉應該不會害我,於是我便直接說了出來。

“爲什麼?”

“那個時候我只是偶然纔出現在那裡的,如果當時我沒在那裡的話,林無傷又會怎麼做呢?”

“是啊……看他的樣子,應該是事先知道那裡有屍體纔是……”

“要麼他與末癡方丈的死有關,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要麼他是無意之中看到了屍體,如果是自己發現的話難免被懷疑,於是便要找個什麼人來做替死鬼。這就有點不好解釋了吧,爲什麼會怕人懷疑他?是因爲他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地點有說不通的理由。”

“那個時間所有人都在主屋裡,說起來當時不在場的也只有三個人,林無傷是從晚飯之前便沒見到蹤影,末癡方丈在事發大概兩個時辰前說要回房間裡拿什麼東西給我們看,還有就是天巖寺的行顛大師在末癡大師走之後也離開了主屋……”

“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不好!”他突然臉然大變地站了起來,“難道行顛大師也……”

“等一下,在會議期間有人出去過嗎?”

“……兩位大師走了之後,會議中斷了一柱香的時間。這期間有好多人都有進出,具體我也記不得是哪些……”

“那麼,會議再次開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人有不對勁的地方呢?”

“不對勁的地方……當時我一直都在想着呤龍門的事,這些也就……”

“這樣啊……還真麻煩……”

正當我陷入思考時,突然背後一涼,再次擡起頭來,蔣醇玉正用閃着精光的眼睛看着我。

“我就知道你不簡單,要不是今天晚上林無傷把你拉下水,你是不是準備就這麼一直裝天真下去?”

沒錯。不過真話還是不說爲妙:“蔣大神醫也不簡單啊,三言兩語就讓我放下警惕,套出話來了呢。”

他重新坐下,臉上再次蒙上了初見時的寒冰。

“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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