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巴緊緊地抵在我的頭頂,甚至有些痛。
“顧默。”我推了推他,我知道,他有話想說。
他突然拉開了我們兩個人的距離,眸光幽深,看着我,“鍾嫚,你後悔過嗎?”
我搖着頭,收斂了脣邊的笑意,語氣認真:“沒有,從來沒有過後悔。”
他伸手將我收緊懷裡,許久許久,我都沒有感受到他鬆開我,直到我漸漸睡去,直到我再無意識。
我預想過和顧默在一起到底會怎麼樣,所有最好的和最壞的結局甚至是那些不忍想象的過程我都去想過,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那一天居然會來的這麼快,快得甚至讓我措手不及。
我後來終究還是沒有再通知諾諾她們了,而是給他們多打了三個月的工資,將終程結束在那一場劫難中。
惋惜,卻也知道無可奈何,我知道,我該是時候離開了。
十一月份中旬的溫度已經下降到十五度以下,晚上的溫度更是會下降到十度以下。
這些天顧默都在我旁邊,就像是一個天然的暖爐,抱着他我一夜無夢,每每到天亮才醒來。
被顧默搖醒的時候我睡得真好,突然被掀開的被子讓一絲絲的冷氣不斷地竄進來,只覺得渾身一冷,意識也開始甦醒過來。
我睜了睜眼,問道:“怎麼了?”
顧默看着我,臉色有些冷硬,說話也有些僵硬:“趕緊穿好衣服。”
我瞬間明白過來,我知道,該來的始終還是回來的,我只是沒有想過會來得這麼快而已。
自從終程被人砸了之後,我就一直都知道,我和顧默已經不安全了,我們所住的地方,已經不安全了。我一直在等顧默帶着我離開,在他們找到之前,只是沒有想到居然是在他們找到的時候離開。
我將一旁的皮夾外套連忙套上,抽開牀頭的櫃子,將裡面的兩張卡迅速揣進了兜裡,回頭的時候顧默已經將手上的一柄小槍遞給我,冷硬着聲音說道:“鍾嫚,這是你最後一次後悔的機會,接過它,我們就生死與共,放棄,我們就各自天涯。”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冷冽,我猛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一天,我跟着他進了一條小巷,他掐住我脖子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語氣,冰冷得就像是現在的天氣,沒有絲毫的感情。
我擡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取而代之的是用最快的速度接過他手中的槍。
他看了我一眼,我擡起頭,能清晰地看到裡面呢的繾綣,這是顧默第一次對我露出這樣的表情,如果不是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之下,我真的很想親親他。
他看了我一眼,低頭拿出另外一支槍,簡練而迅速地說道:“開槍之前要先上膛,就這樣,懂嗎?”他給我示範了一次。
我點了點頭,只是手上那看起來不過十釐米左右的小槍拿在手中去有些沉重。
他又簡單地教了我如何裝子彈和裝彈匣,隨後將一袋子彈遞給我。
我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腦細胞,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示範的動作,盡力將所有他教予我的一切牢
牢地記住,我知道,這不是遊戲,沒有輸贏之分,只有生死。
他對我點了點頭,附在我耳側輕聲說道:“窗外面有人,門外面估計也有人。等一下我們到廳裡的沙發,當門裡的人衝進來的時候,你只管外門外跑。”
我點了點頭,隨後皺起眉問他:“那你呢?”
黑暗中,我看到他的眉毛一動,喑啞的聲音在我耳側響起:“別擔心,我會在解決完那幾個人後跟上你的。”
我抿着脣,其實,是我拖累了他,如果他是一個人的話,就不用這麼吃力地逃跑了,可是他捎上了我這麼一個累贅。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內疚,伸手握了握我拿着槍的手,清淺的聲音響起:“我們出去。”
我知道,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我退縮,顧默只會被我害死,我只能一切聽他的,儘量減少他的負擔。
我點了點頭,跟着他出了房間,走向客廳的沙發後。
門被撞開的那一瞬間,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漏掉了一拍,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上一次和那個罪犯鬥心理,已經是我平生做過最勇敢都是事情了,我其實很膽小的。
顧默在我的身側,呼吸淺淺卻平穩有秩,我幾乎能夠數清楚他一分鐘的呼吸頻率。
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了,爲了自己,更是爲了顧默,我也要去勇敢。
他張着嘴,空聲用口型對我說了一個字:“走。”口閉上的同時,他擡手對着闖進來的人開槍,開始了一場逃難。
我看着他一邊靈活地躲避着那些人的子彈,一邊走出了沙發的庇護,閉了閉眼,藉着沙發的掩護,用最快的速度走到了門口。
因爲是深夜,沒有開燈,我看不清屋裡的一切,只能憑着那不斷晃動的身影判斷顧默是否安全。跑之前我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顧默這時正好看了過來,黑暗中,他的眼眸很亮,他已經被人逼到了洗手間的位置,他看着我,似乎是用盡力氣憑空對我說了一個“走”字。
我抿了抿脣,最後還是跑了,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我不能因爲一時的衝動而害了我們兩個人。
樓梯裡的感應燈一層一層的亮起來,我從未跑過想今晚那麼快,我跑完了一層,上面一層感應燈還沒有熄滅。
因爲跑得急,差點兒整個人滾落了樓梯,幸好捉住了一旁的扶手。
身後能隱隱約約聽到尾隨而來的腳步聲,雜亂繁多,我頓了頓,最後還是加快了腳步向樓下跑去。
很快,我就看到那小區裡面的路燈,在蕭條的亮着,我踏完最後一級樓梯後,顧默已經追了上來,拉過我的手不斷地往前跑。
深夜裡,溫度很低,耳邊是急促而過的風聲,他拉着我的手很熱,寂靜的小道上是我們錯落有致的腳步聲,還有那急促的呼吸聲。
他拉着我,拐進了一條小道,路燈下,他的身影被拉得修長。
我看着他,連忙拉過他查看,“有沒有受傷?”
他搖了搖頭,抿了抿脣,“我們現在就要離開陽朔。”
我點着頭,沒有絲毫的意見:“好。”
深夜裡很難截到計程車,我們也不可能跑到大路去暴露自己的身份,顧默直接走向不遠處巷口邊聽着的一輛豐田轎車,擡起手中的槍直接就砸了進去。
報警器響起,整片天空都是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我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手中的槍被我握得很緊,很緊。
他將車子開到我面前,說道:“上車。”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順着他開的車門就直接鑽了進去,顧默一踩油門,車子已經疾飛而出巷子。
轉彎的時候,我能隱隱聽到那車子的主人在大喊着:“捉賊啊!!!”
他一隻手掌着方向盤,眼睛緊緊地盯着前方的路,車子的速度被他開盡,夜裡的公路沒什麼車輛,耳邊是半開的窗戶風呼嘯而過的聲音,刮在臉上生疼生疼。
我坐在那兒,連安全帶都來不及系,胃裡一陣一陣的不舒服,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些蒼白,額頭的汗一滴一滴。
他的手伸過來,握上我冰涼如水的手,我看着他的眉微微皺了皺眉:“怎麼這麼冷。”
我想開口,張口卻發現自己想吐的願望那麼強烈,在最後一秒扭頭在窗子吐了起來。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怎麼了?”
我搖了搖頭,抽過一旁的紙巾虛弱地笑了笑:“沒事,只是不太習慣坐這麼快的車而已,習慣就好了。”
他握着我的手一緊,隨後伸手按了按一個按鈕,兩邊的窗戶漸漸伸了起來。
馬路中寂靜的只有我們的車子的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那飛速而過的景物,我看得眼花。
其實顧默開車很穩,只是我不習慣坐這麼快的車,所以就吐了,現在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我的臉色也恢復了些紅潤。
趕到火車站,起碼要兩個多小時,車廂裡面一片寂靜。
我沒有開口,因爲我知道此事說什麼都不如就這樣沉默,或許更好。
許久,他又提了提車速,轉頭看了看我的反應,見我沒有那麼的反感,才保持着提速後的速度一直往前開。他每五分鐘就不經意地提一下時速,有時候是每隔十分鐘。到了一百八十碼的時候,他纔不怎麼提速。這樣循序漸進的過程,我的身體機能總算知道去適應,沒有一開始的反應那麼誇張,雖然還是有些發冷汗。
“鍾嫚。”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很快便又將視線轉到前方。
我側着臉看着他的側臉,一如我當初看到的那般凌厲,笑了笑,說道:“怎麼了?”
“你害怕嗎?”
“害怕。”
我並不想騙他,今晚我確實很害怕,可是即使是害怕,我也沒有過退縮的念頭,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就算是跪着,我也會將它走完。
他抿着脣,側臉的線條緊繃,“以後比今晚更恐怖的都有。”
我點了點頭,“我是害怕,但是從未想過要退縮。”我轉了視線,看着車窗外模糊一片的景物。
“可是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斷地客服自己害怕的事情,有些人選擇事業、有些人選擇生活,而我,不過是選擇了愛情罷了。”
他沒有繼續開口,只是將車速開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