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獵魚殺虎女勇士

一直行到墨色潑染了天, 這一隊人馬纔算到了蒼山山麓。

蒼山山麓坡勢平緩寬廣,下有大河名昆江。天色已黑,入住的行宮裡可以聽得到清泉泠泠、猿鳴松濤, 清爽之氣撲面而來, 暑氣頓消。

行宮裡早有宮人灑掃乾淨, 備了飯菜。因天色已晚, 陳景然便準這些妃嬪帝姬一同陪了太后吃飯, 自己也在太后左側坐了。

這山中美食講的就是鮮,那雪裡紅的一段嫩尖只拿素鹽炒了,鮮甜爽口, 生長在高山環境的石耳配了雲腿一起下鍋,旺火勾芡, 雲腿微鹹, 石耳厚實脆爽, 着實下飯。昆江新鮮青魚的魚尾用炭火長時間燉了,湯汁清亮, 味道醇厚。還有山中特有的一種鳥,卻取了名字叫竹雞,方紅辣椒乾燒了,吃起來卻似田雞。因一天的舟馬勞頓,這一餐飯吃的格外香甜, 連太后和帝姬都比平時多用了一些。

是夜韞玉睡的格外香甜, 早上聽得庭院內鳥鳴鶴聲, 醒轉過來, 庭院中依稀還有山中霧靄, 稀薄的水汽,便回房加了一件短襦。過了一會, 帝姬也醒了,韞玉便帶了一同去給太后、皇后問安。太后和皇后正與佛清佛蠻敘話,這兩人見了韞玉只低低一拜便繼續與太后皇后說笑了,十分失禮,但韞玉並不以爲意。

用過早膳聖上便帶着這一衆女子出去遊獵去了。因皇后身子不適騎馬便沒有隨行。韞玉抱着帝姬一同騎了一棗紅大馬,這一衆人說說笑笑,好不快活。韞玉這才注意到這山麓一帶的地貌,只見幽谷清泉,山嵐綿綿,樹木蔥鬱,依稀可辨風聲水韻,確實是鍾靈毓秀之地。

陳景然微微收了繮繩,那匹烏騅賽風駒便放慢了速度,與韞玉一同並排前行。陳景然扭頭看着韞玉和瑤敏問到:“你們二人昨日可疲累?”韞玉笑着搖頭,瑤敏忍不住說:“父皇,兒臣第一次來這麼有趣的地方呢!”陳景然哈哈一笑:“帝姬若是喜歡,日後父皇年年帶你來!”瑤敏拍手稱好,韞玉突然感覺,這好似那尋常人家的天倫喜樂,心中一暖。

只聽陳景然在一旁繼續說到:“因昨日行了一天,今日我們先去昆江獵魚,明日再去圍獵,玉兒不知,這蒼山產一種虎,狀若上古神獸狴犴,若是孤能獵得,就縫給太后和你各縫一件皮坎肩!”韞玉聽了急忙回道:“如此貴重之物,還是給皇后娘娘留這用罷!”陳景然微微一笑:“她已經有了!”韞玉頓時啞然,未再接話。

行了約莫有半個時辰,便遠遠看見昆江。江邊有茂盛竹林,太后下了馬車便於竹林處歇息,留了黑公公帶了幾個宮女侍奉,陳景然便帶着韞玉和帝姬,連着佛清佛蠻一同去漁獵了。

陳景然先在岸邊垂釣了一會,吊上兩尾青魚,瑤敏拍手叫好,也要一試,陳景然便將魚竿給了瑤敏,自己索性攏了衣襬去淺水處用纓槍叉魚去了。佛清佛蠻道了一聲:“聖上小心!”便也隨着去了。

瑤敏還是小孩子,那裡來許多耐心釣魚?坐了片刻未見魚上鉤便有些不耐煩了,嘟着嘴問韞玉:“母妃,爲何一條魚也不上鉤呢?”韞玉啞然失笑,“你再耐得住些性子,坐在那裡動來動去魚怎麼吃食呢?”

佛清遠遠瞅見便笑嘻嘻的過來了,給韞玉一福, “貴妃娘娘,妾身有一法子捕魚,可以讓小帝姬不用如此辛苦,只用坐等着收網即可!”瑤敏一聽,急忙扯了佛清的袖子要佛清教她如何捕魚。

佛清向陳景然借了腰間佩刀,走到竹林裡,選了一棵粗壯的竹子,幾下砍倒。取了中間的幾節粗壯完好的,將一段砍開,留另外一斷的竹膜。又快手劈了幾片竹篾,草草編成漏斗形狀,將這竹漏斗塞在竹節開頭的一端,如此便做好了。

佛清將這竹魚荃放在水勢較深處,拿石塊壓好了,便笑着給瑤敏說:“帝姬先去玩耍片刻,回來即可收魚了。這個法子雖捉住的魚不大,但也不會讓帝姬空手而歸!”

韞玉便帶着瑤敏去太后那邊說了一會子話,瑤敏吃完茶進完點心便有些坐不住了,太后慈愛的看着瑤敏說:“這孩子已經坐不住了。”轉頭給韞玉說:“你帶着瑤敏去看看吧,注意安全!”韞玉應了一聲便要離去,太后突然出言,“韞玉,你待瑤敏極上心,哀家心裡有數。”韞玉聽了急忙回道:“韞玉自當盡力,若有不周之處,還請太后多多提點!”太后一點頭,“你且去吧!”

韞玉帶着瑤敏小心的取了那個竹魚荃,只見那裡面遊了兩隻泥鰍和幾尾不知名的小魚,瑤敏驚喜萬分,咯咯的笑個不停,不停的給韞玉說:“母妃,真的捉到魚了呢!”韞玉擔心水涼便帶着瑤敏上了岸邊,將那竹筒放好,小魚便在裡面上下不停的遊動。瑤敏瞧了半天,見佛清也上了岸,便喜滋滋的去報喜了。

只見佛清彎下腰,看着瑤敏說:“帝姬可是捉到魚了?”瑤敏笑着說:“多謝佛清小媛,我捉了幾條小魚!”佛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說:“你怎麼知道我是佛清?”瑤敏答:“父皇說了,佛清面上有顆美人痣!”佛清聽了擡眼看了一下陳景然,恰巧陳景然也看望這裡,兩人遂相視一笑。

韞玉遠遠的立在那裡,看着佛清和陳景然,又看了一眼竹魚荃,心裡一動,若有所思的看了片刻佛清,看見瑤敏蹦蹦跳跳的向她跑來,紮了兩隻小髻,穿了粉色騎射服,心裡涌上一片慈愛之意,遂蹲下身子摟住瑤敏說:“衣服都溼了,快隨我去換了吧!”

晚上除了那些山珍,陳景然命廚子將今日捕來的魚選肥嫩的炙烤了吃,今日收穫頗豐,約有百餘條魚,剩下的陳景然命風乾做成臘魚,看起來今日興致頗高。

衆人圍坐在一起,吃着鮮嫩的烤魚,連着諸多宮人也分了不少。中間佛清佛蠻還去跳了一支《胡旋舞》助興,一直到深夜才各自回宮休息。

第二日要出去圍獵,都穿了胡服,一衆女兒家都英姿颯爽。皇后遺憾的將這些人送了一程便回去了。這一隊人馬向叢林深處前行。

這圍獵的場所多是早就備好,經過幾番查探的,皇上太后帶了這一衆女眷前來,御林軍無不整裝以待,生怕有個閃失。

江韞玉許久都沒有摸過弓箭了,早上先在院子裡試了幾把,只覺得手生了不少,又一想自己必是多慮了,這種圍獵多是做個樣子,自嘲的一笑也就過去了。

此時韞玉抱着帝姬背了弓箭在陳景然後面隨着,太后依舊坐在馬車裡。佛清佛蠻許是因爲不會弓箭,便空身騎馬,兩人一身藍一身黃的胡服穿了,襯着那一模一樣的臉面,嬌憨可人,讓人瞅了覺得如沐春風。

韞玉突然笑了一下,陳景然回頭說:“玉兒你笑什麼?”韞玉忍住面上笑意一本正經的說:“臣妾等着看聖上獵虎雄姿!”心下覺得好笑,都被搜尋了不知幾遍,怎會有狴犴?若是有些鹿和兔子怕也是提前放好的。

陳景然也不由得笑了,“孤一定給你剝張虎皮來!入冬我也有虎骨酒喝!”韞玉端正的回了:“臣妾提前謝過聖上恩賜!”

這山中景色與那灘塗不同,數以百計的山嶺險峻奇雄,蒼翠簇擁。綠茵如絲絨一般蓋在地上,空氣清新,花香怡人。

行至圍場,陳景然翻身下馬,鄭重的上了搭建好的高臺,執了酒杯敬天,遂潑灑在地。接着戰鼓雷動,號角呦呦。圍獵正式開始了。

那些吹號角的人一邊吹着一邊走向叢林深處,爲的就是驚起林中的鳥獸。只聽叢林中簌簌作響,跑出許多麋鹿和羚羊。陳景然拍馬上前,在快馬奔走中射出第一箭,正中一隻麋鹿,自鹿脖中穿頸而過,那鹿慘叫幾聲,摔倒在地。旗開得勝,衆人無不拍手叫好。

韞玉抱着瑤敏和佛清佛蠻等人隨在陳景然後面看熱鬧。因覺得有些殘忍,韞玉雖然揹着弓箭,卻始終沒有用。

一直到了中午,獵了許多飛禽走獸,堆於馬車上,滿滿當當的。諸人有些倦了,便往回走了。陳景然看着韞玉說:“今日這些獵物可以野宴了,可惜沒能獵到虎,明年我們再來!”韞玉忍住笑應了。

陳景然祭拜天地的臺子依着山坡而立,建在高處。遠遠的看見太后安坐在臺子上。見他們歸來,太后輕輕的招了招手,皇上也擡手示意。就在此時,突然瑤敏“啊”了一聲向韞玉懷裡一縮,指着前方,狀若驚恐。諸人見了心中納罕,便順着瑤敏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見掩映在後面山坡那茂密叢林中,隱約可見斑斕大虎的樣子。

那虎伏着身子,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百獸之王隱然待發悄無聲息。太后的身形突然就變得格外醒目。

諸人大驚失色,來不及奔過去,亦不敢大聲呼喊驚了那隻猛獸,陳景然同韞玉幾乎同時拉弓射箭,只見弓弦彎如滿月,兩支箭“嗖”的一聲帶了雄雄力道直奔那隻虎而去。

太后見了這等異狀不由回頭一看,只見一隻猛虎中了這兩支箭,低吼一聲。這一聲虎嘯驚天動地,周遭草木簌簌。隨後那虎縱身一躍,直奔太后而來。

太后已然跌倒在地,諸多宮女也驚叫着散去,黑公公面色煞白的護在太后身前。因諸多御林軍都隨着皇上去圍獵,太后身邊只留了四個守衛。也都立出刀劍欲與這虎決一死戰。

那虎迅疾如風,已然到了太后身邊,因負了傷,獸性大發,這四個守衛拼死頑抗,轉眼兩個人已被這虎一個咬斷頸部,一個撕碎了頸椎。那虎也負了刀傷,太后身邊頓時血流一片。

陳景然和韞玉帶了諸多御林軍一邊向太后疾速奔跑着一邊繼續拉弓射箭。這虎氣喘咻咻的躲了這兩箭,又咬斷一個人的腿,那人拖了殘腿想逃命去,此時情形千鈞一髮。

陳景然等人離着太后已然很近了,那虎也知形勢不利,又一縱身想太后撲去,意圖速戰速決。陳景然等人頓時面色煞白,以爲太后此命休矣。

突然陳景然覺得腰間一涼,一隻手摸去了腰間佩刀,接着那佩刀直衝那虎飛去,趕緊利落的擊中虎目。乾淨利落卻刀法狠毒。韞玉當下扭頭一看,使出這一殺手鐗的卻是佛蠻。陳景然也留意了一眼,只是形勢緊急顧不上說話。

那虎面上紅了一片,陣陣哀嚎,四處發瘋一般抓撓。黑公公和那個御林軍趁此時兇獸目不可視,急忙將太后拖往一邊。陳景然已經趕到高臺之下,一踩馬背,躍身而上,伏在虎背上,將那把佩刀自虎目拔出,用力捅在此虎頸部。

頓時虎頸部鮮血噴涌,濺了陳景然一臉。韞玉急忙用手捂住瑤敏的眼。這虎受了這致命一擊,嘶鳴哀嚎,聲嘯叢林。然後就地一滾,將陳景然甩在地上,當下心中又是一驚。幸得此時諸多御林軍已然趕到,一擁而上,片刻將那老虎打殺。衆人面色慘白半天,方纔喘過一口氣來。

韞玉此時才知,陳景然所言非虛,這山中的確有虎。

當夜太后便發了高燒,御醫說是驚嚇過度所致。野宴取消了,韞玉等妃子連着懷孕的皇后都候在太后宮裡,憂心忡忡。

陳景然重重封賞了那兩名死去的御林軍,還特給了一等勇士的封號。那個傷了腿欲逃走的也未曾追究,連着另外一名御林軍和黑公公也一併得了些賞賜。

夜晚陳景然看太后一直高燒不退,沉着臉說了一聲:“明日擺駕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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