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臨,將包袱中的乾糧拿給她,順便將水也分些出來。”冷冷的聲音就在聽到那一聲嘔吐聲後突兀的冒了出來。
“呃,是,主子。”被那爲首之人喚作非臨的侍衛,聽到主子的吩咐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主子怎麼轉性了,他平日對此不是向來無視的麼,可今日…。非臨心中訝然,不過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按照主子的吩咐將乾糧和水送了過去。
其實在聽到吩咐時,不僅僅是非臨一人眼帶詫異,就是剩下的三位黑衣侍衛也面露驚訝。
蘭心緩緩接過非臨送過來的食物與水,默默啃食着,側過眼看向那一身金色的男子,看到卻只是朦朧不真切的側臉。
她忽然有些不明白他的舉動了,他——不是該對她視之不理嗎?依照他所表露的不是該對她漠不關心、避之不及麼?尤其像他這種身份不平凡的不更願沾惹上麻煩麼?她不懂,此時的她沒有一絲的利用價值,他本沒有必要出手相助,可爲何又?或許,只是偶爾的善心吧,蘭心如此安慰着自己。
蘭心心中清楚,此刻她需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恢復體力,纔可以繼續趕路,儘管她現在依然重病在身,依然昏昏沉沉,手中的乾糧對她如此的乾澀,冷硬,可她還是要忍受着慢慢將它們吞食。
“咳咳…”咳着嗓子,蘭心努力的一口一口將冷硬的乾糧嚥下肚。辛苦的吃完了手中乾糧,蘭心閉上了眼睡了過去,她需要養精蓄銳,需要充足的體力,來保證她明天路途能夠堅持下去。
就在蘭心和那幾名侍衛爲他們主子的決定爲之疑惑時,當事人又何曾不是有着疑惑。
發出命令本身的鐘離子軒也在困惑,他不明白自己怎就會打破了習慣讓非臨去幫助一個毫不相干之人。他可從不認爲自己是好人,可何時他會有如此善心,去幫助一個不相識之人,尤其還是一個女人。
鍾離子軒不至於荒謬的認爲自己是看上這一身髒亂,滿臉污垢看不清面容的困頓女子。
可是究竟是什麼讓他不自覺的作出了決定,難道僅僅是因爲來自他心底的那份聲音無意識的支配着他的行爲嗎?!心底的那份聲音告訴他——那女子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不然他一定會後悔!
心底就是有這樣的話語不斷的旋撞擊,鍾離子軒心底冷笑,他可以肯定這女子他確實不曾見過,既然不曾見過又怎麼會讓他後悔!鍾離子軒不屑,再者說,即便那女子他認識,他卻也不一定會救,即使她若是與他關係極近,他也不一定會伸出援助之手!
鍾離子軒想要忽視心底的那份聲音,不予理會。可時間越久,心底的呼喚越是強烈,甚至——他從這女子的與生俱來的氣質中看到了她的影子——那個讓他爲了她而與自己反目爲仇的她的影子。
一樣的堅持,一樣的不屈,一樣的堅守,一樣的不放棄。可就是這樣的執着,這樣的她,讓他親手終結,他的終結卻也導致了他與他的決裂。
他一直清楚她在他心目中是重要的存在,可是,他卻沒想到是那般如此的重要,重要到他們反目爲仇,生死相向。
他從未想過她的離去,會造成如此結局。他也從未想過他們三人會走到如此地步。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如果他更清楚的知道原來她對他是那般的重要,他會不會不去動她,鍾離子軒如此假設。
或許會,或許不會,他也不確定。
不傷害她,是因爲他不想因爲她的離去而造成他與他之間的隔閡,生死相對,如果她是他想守護的,那麼他願意陪着他一同守護。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確定他真的沒有一絲絲嫉妒的守護在他們身邊,祝福他們,他真的很怕自己忍受不了,而後傷害到她,再次使一切回到原點。
然而,世界沒有如果,不是嗎?!他又何苦庸人自擾,既然一切不可以重來,那又何苦執着在過去,忘了不是更好麼。
鍾離子軒沉下了心,不理會自己的心緒不寧,從那一刻起,他就只是無心無情的鐘離子軒,不爲任何人而改變的鐘離子軒,沒有任何弱點的鐘離子軒!
可是又是爲什麼,他都如此告誡自己,他的心卻還是沒有沉寂下來。心在動搖,搖擺,終於,他還是說出了口。
他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想起那個人,那個他心底最重要的人。如果眼前的這個女子是她的影子,那麼今生——他願意爲他而救她一次,就當還了他曾經欠下的債。
鍾離子軒如是安慰着自己。
明日之後她是死是活,與他無關,一切看她造化如何!
想着,鍾離子軒緩緩閉上了雙眼,沉澱了所有思緒。
一夜無話,只剩下木材在嗶嗶啵啵的在火中炸裂着,嗶嗶啵啵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也越發清晰、響亮。
第二日清晨,天還是籠罩在夜色裡,蘭心便已睜開了雙眼,這一夜她其實睡的並不安穩。
蘭心睜開眼打量着那一行五人,見他們都還未醒,費力的起了身。蘭心隨手撥開了眼前的頭髮,輕拍了拍衣着,小心翼翼的繞過幾人,出了破廟。臨出廟門之時,蘭心回頭輕輕說了句:多謝。
說罷,再次踏上了路途,一夜的休整,蘭心的精神有些許好轉,起碼能站起來走動。
“主子,她走了。”就在蘭心走出不久,本該熟睡的幾人全都睜開了眼,眼中哪裡有半點睡意。
“嗯。”鍾離子軒輕哼,並沒有多少情緒表露,依舊冷着他那張臉。
“非淵,將火堆掩埋,順便將痕跡全部抹除,等天微亮,我們也可以出發了。”鍾離子軒對着其中一人說道。
“是。”非淵沒有絲毫怠慢,將火堆用水土撲滅的一乾二淨,又將幾人存在的痕跡抹除的乾乾淨淨。
“主子,天亮了。”非羨看了看天色,對着鍾離子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