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澗溪走後, 行秋趕忙掀開簾子入內。見蘇苓端坐在那裡,臉上神色並不落寞,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經過這段日子的修養應該也恢復得差不多了。行秋放下懸着許久的心。
“娘娘, 您又和陛下鬧脾氣了?怎麼連見都不見?”
見了行秋, 蘇苓不答反問, “東西都買回來了嗎?”
“買回來了。”行秋點了點頭。
“快, 把東西拿來給我瞧瞧。”蘇苓語氣裡越發帶了神秘和歡喜。
“娘娘——”行秋哀求般地叫道,真是拿她越來越沒辦法了,搞不懂整天在想什麼, 問她也不願說。
“快去。”蘇苓一邊推行秋一邊催促道。
行秋無奈搖頭,進了耳室。
行秋搬出一併物具, 蘇苓一併檢查了無誤, 不禁笑着讚了行秋一句:“行秋辛苦你了, 幹得漂亮。”
“奴婢不辛苦,只是做得再好有什麼用, 娘娘又什麼都不願和奴婢說。”行秋趁機便好好博取自家娘娘憐憫之心,知道她現在應該心情不錯。
蘇苓抿嘴一笑,“暫時保密,三日後你就知道了。”
“娘娘——”行秋低呼。蘇苓將指尖輕抵在行秋脣邊,“噓——”
行秋乖巧點頭, 蘇苓滿意一笑。
三日時間過得飛快, 行秋不知自家娘娘到底神神秘秘地在做什麼, 但儘量未去打擾她, 也不讓其他宮人礙事, 便每晚都是行秋在外間守夜,紅果在偏殿照顧小殿下。
後來, 風澗溪未再來過泮宮,應該正忙着御駕親征的事宜。現在整個宮中人人心中都有些許微妙,更多的是不安,擔心宮外家人,都希望陛下御駕親征能早日大勝歸來。
第三日丑時剛過,寅時剛起。
蘇苓已經起來,坐在那裡搗鼓。
行秋睡在外間守夜,聽到聲響便起來披着衣撐了燈進來照看。
“娘娘——”行秋進寢殿見到蘇苓坐在桌前認真地捻着手中的東西,不禁喚道。
蘇苓回頭一笑,以食指抵在脣上示意行秋,“噓——小點聲。”
“娘娘!你這!?”見到蘇苓的臉,行秋忍不住詫異出聲,但總算自家娘娘衣服未換髮未梳,不然行秋都認不出來。
“怎麼樣?現在這張臉還認得出來麼?”蘇苓問道,她知道行秋的反應越大那麼說明這次易容越成功,還好失憶一場這個仍記得。
“認不出來。”行秋誠實地搖了搖頭,說道,“太平平常常的一張男子的臉了。”
“要的就是平平常常。”蘇苓十分滿意。
行秋不禁問道:“娘娘您這樣打扮,是要去做什麼?”
“先別問做什麼,你先去幫我找一套內侍們穿的衣服來。”
蘇苓催促行秋,又將自己的頭髮打散開來束成一個小太監的髮式。
最後着裝完畢,行秋整個人都凌亂了,若說站在她面前這個是哪個宮裡當值不起眼的小宮人她也會信,這看不出來哪兒有自家娘娘的半分影子。
這個時候正是宮人們熟睡的時候,蘇苓與行秋二人忙活了這麼久,沒有驚動其他人。蘇苓讓行秋帶她到偏殿看看小殿下。
行秋一時喜上眉梢,娘娘這是終於想起來小殿下了。行秋先前見自家娘娘半夜起來搗鼓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會兒又換了張臉,總在心底有些隱隱不安的感覺,這時一高興倒是把那些不安都忘了,一時沒有考慮到太多。
二人進入偏殿,紅果睡得正沉,她一手還搭在小殿下搖籃上,睡夢中亦不忘記給小殿下搖動搖籃。小殿下睡得正香,口水直流,行秋見了眼底心裡直樂,小殿下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行秋小心地將小殿下抱到蘇苓面前,蘇苓認真地看着他,這麼小小一團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他出生這麼久自己從來沒有抱過他哪怕一下,這是自己第一次仔仔細細地看他,蘇苓不禁有些許怔忪。
“娘娘您抱抱小殿下吧。”行秋見蘇苓怔愣在那裡,眼底有掙扎和猶豫,於是勸道。
蘇苓嚇得側身一退,慚愧一笑,她不敢抱他,他那麼小自己從來沒有抱過,害怕自己抱他不知道該用多大的力氣會不會弄疼了他。
蘇苓顫着手想去摸摸小皇子的臉,但最後還是捨不得,他睡得正香,自己的觸碰會不會破壞他的好夢,蘇苓舉着雙手停在那裡,不敢再進一步。
“算了。”蘇苓自嘲一笑,“行秋你不是那日問我爲何不願見陛下嗎?”
“是啊,娘娘您何苦呢。”行秋問道,“現在陛下就要走了,您要再見見他嗎?”
“娘娘——小殿下——”此時紅果醒過來,迷茫中見到行秋和蘇苓抱着小殿下站在那裡,不清醒地喚道。
行秋只覺眼前一花,蘇苓出手如電已點了紅果的睡穴,紅果再次昏睡過去。
“行秋不是我不願見他,只是我怕一個人一天能得償所願便從此了無牽掛。”蘇苓說道,眼睛有些微紅,閉目仰首。
行秋不知道她是否是在逼回她那還未來得及流出的眼淚,這樣的娘娘讓行秋有些心疼。行秋放下小殿下,轉首欲勸慰蘇苓一番。
“所以。”蘇苓吐出一口濁氣,“今日陛下還是要見的。”
“娘娘——”行秋心下一慌喚道,未及待她勸慰的下一句話說出口,只覺兩眼一黑便也昏了過去。
寅時末,卯時起。
宣武門外廣場上築起高臺。
將士們列隊整齊站在高臺前,風澗溪穿了帝王甲冑站在高臺上,丞相爲司儀,舉行出征儀式。
首先是丞相念了糧草的單子,自有押運糧草的將士率先列隊走過,廣場上所有將士們見了糧草走過,大聲吶喊助威。
接着丞相念過冬棉衣的單子,同樣有將士負責押運走過,將士們聲浪又高過一陣。
然後還有輜重、軍帳被褥、兵器盔甲等等一切行軍打仗所需要的東西,準備充足。
將士們歡呼不已,而待在將士們旁邊的還有一小列隊則爲內侍宮人。他們將跟隨李公公一路負責陛下一切飲食起居事宜,被將士們的氣勢感染,他們的聲勢亦是不小。
跟隨陛下出徵是多麼難得的機會,他們雖是上戰場,但只跟在陛下身邊伺候,危險不大,只要伺候盡心,把陛下伺候好了,也是立功,賞賜不會薄。
到時候打了勝仗,凱旋歸來,還能有更大的封賞和風光等着,所以機會難得。
內侍監們都擠着頭搶着要這個名額,蘇苓此刻便待在這些人裡頭,她這個名額是從這張臉的主人手裡花二百兩銀子買來的。
最後便是風澗溪與衆將士們歃血爲盟,風澗溪喝下整壇的血酒,將空壇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出征——!!!”
將士們手中一碗一碗的酒傳遞過去,喝完皆是碗摔一地,摔得粉碎,“出征!出征!出征!”
一時將士們熱血沸騰,士氣大振,沸反盈天。
內侍們亦不想落在將士們後,被這氣氛一感染,皆顯豪氣。也飲酒摔碗,高聲而喝,並沒有人知道這裡面還夾雜着蘇苓這個女嬌娥。
蘇苓被氣勢感染到,亦覺得振奮人心,大聲吼出來好像也去掉了人心中許久的陰霾。
雖從前蘇苓在血滴子的時候也曾上過戰場,但她從未見過這種出征的場面,更不要說親臨其境了。
蘇苓站在離高臺很近的前排,激動得滿臉通紅,在場的將士都激動得滿臉通紅,但蘇苓帶了面具並看不出來她此刻臉色通紅,所以蘇苓也不會注意到高臺上風澗溪瞟過來似有若無的眼神。
風澗溪招呼小李子,在他耳邊耳語數句,交代他去處理離宮最後一件事宜。
轉首風澗溪拔劍下令,號角吹響,率軍出發。
風國境內,軍隊暢通,行軍速度很快。
不過十日,風澗溪帶領的大軍便已趕到三國交界之處。
今朝軍隊攻勢兇猛,南疆將士軟弱無力,無心戀戰,風國將士們疲於應戰,支援大軍趕來及時。
風國援軍趕來,兩軍對壘,勢均力敵,一時僵持不下便暫時休了戰。
蘇苓一路跟隨風國大軍進發,來到三國交界處。一路上蘇苓並沒有在風澗溪近身服侍,蘇苓鬆了口氣自己的身份沒有讓風澗溪發現。
蘇苓與其他內監一起同吃同住,又不爭搶去風澗溪身邊搶功服侍,是以並未收到多大排擠,反而內監們對她多有照顧,看她這麼瘦弱,總是風澗溪賞賜了好吃的要分給她一些。雖有奇怪來都來了還不想着在陛下面前露臉的也是少見,但每日陛下對內侍們頗豐的賞賜也懶得再想那麼多。
現在休戰,三國交戰場也還算平靜,蘇苓原本打算趁着夜黑風高到今國那邊去打探一下情況,這兩日聽說在今國那邊軍隊指揮戰場的軍師乃是今國丞相蘇莨。
李公公卻突然來到他們帳內,說是要挑個伶俐人去給風澗溪服侍沐浴,一路風塵僕僕,也是個給陛下接風洗塵的好兆頭。
蘇苓與衆人趕緊站好,看到李公公似有若無的眼神從衆人臉上逡巡而過,蘇苓有些緊張,難道小李子把她認出來了?
有時候,事情當真就是怕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