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文學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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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柔在書齋用了一盞茶,有些忐忑地坐着發呆,忽然見那奉茶的小童站在原地,眼睛眨巴眨巴瞧着自己,樣子甚是純真,不由得心生憐愛,彎下腰來問他:“你叫什麼名。”

這小道童正是之前一起上閣樓的其中一個,他穿一件藍色中褂,頭上梳着道髻,歪過腦袋看顧柔:“回姐姐的話,我叫青玄,我師兄他叫青陽。”說得奶聲奶氣,極爲認真。

顧柔幫他理了理鬢角的頭髮,笑着朝外望去:“那你師兄怎麼沒來?”青玄老老實實地道:“我來的路上摔了一個果盤,師兄說果子掉地上不能給你吃了,他幫我去換。”

她把青玄抱起來放在腿上,親暱地問:“那你和你師兄平時都修行些什麼。”“誦課,打坐,練功,打掃,練琴。”顧柔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這般辛苦,難爲你了。”青玄懵懵懂懂地仰起頭來,瞧着她嫵媚的臉龐發呆。

這時候,虛空中傳來國師的聲音:【小柔,我母親要見你。】

顧柔微怔,心情隨之緊張:【好。】她把青玄放下來,摸了摸他的腦瓜。

【你不必緊張,本座會教你應對。】

【嗯。】說不緊張卻是假的,顧柔朝們口望去,果然寶珠正好匆匆而至:“姑娘,大夫人請您前廳一坐。”

“好,我這便來。”顧柔對青玄道:“姐姐有事,先走了,果子拿來,你和你師兄分了吃吧。”青玄呆呆地跟了顧柔兩步,問她:“你不吃果子了麼。”顧柔見到他童稚的面孔,心中的緊張爲之一舒,蹲下來摸摸他的小臉,柔聲道:“姐姐有事,下一次來再吃你的果子。”青玄乖乖地應了聲。寶珠催道:“快一些罷,莫讓夫人久等。青玄,你在此處呆着,不許亂跑惹事。”青玄乖乖應道:“嗯。”

顧柔隨寶珠來到前廳,掀開竹簾,廳堂內薰香淡雅,賓主滿座。

大廳內,主座上一威嚴婦人,正是孫氏,她已經換了先前那身衣裳,穿一件深色如意紋交領雙繞曲裾,端坐於堂上。國師道:【這是我母親,她姓孫,我外祖翁曾任江夏太守,我母親隨他習武征戰,乃是一位巾幗女將。】

顧柔聽見,微擡眼眸,見國師立在孫氏身旁,眼睛卻看着自己,頗有鼓勵撫慰之色,心情稍稍安定下來,她斂容垂眸,朝那主座上的孫氏行禮拜:“民女顧柔拜見夫人。”

孫氏點頭,只道:“不必多禮,請起。”打量着她。國師又道:【那是姚姨娘,她乃道教中人,修行已久,你同她行禮須要注意。你會子午訣麼?手掐子午懷抱陰陽……】

他話音未落,顧柔便轉身朝上首位的姚氏一拜:【見過二夫人。】掐了個子午訣禮。

道教將人的手掌位置劃分爲十二時辰,道友互相行禮時皆使用子午訣禮,雙手互交掐住手心的子位和午位,正好代表太極的陰陽雙極,如此兩手結印,方纔成禮。她身後兩個丫鬟天心和雪蓮見顧柔禮法甚是規範,皆有驚奇之色。

“福生無量天尊。”一襲道裝的姚氏亦掐子午訣,微微頷首;她身上有修者氣派,持禮甚謙。

【這是我表妹孫鬱清。】國師又道。

顧柔望去,只見下首位坐着的清秀少女,她頷首行禮,孫鬱清亦還禮,含笑的眼神摻雜一絲微妙的情緒。顧柔瞧見她美麗的容貌,也有一瞬間的怔忡。

他用心聲在她耳邊輕輕道:【別多慮,本座心裡只有你。】

【!!!】顧柔被他看穿了想法,臉紅了,而且,她的想法是那麼小心眼兒,被他洞穿,難爲情的很。她悄悄擡頭看國師一眼,之見他恭敬地侍立在孫氏身旁,一本正經,絲毫瞧不出剛剛和她偷傳心聲的痕跡。

孫氏着大丫鬟伊春看茶,給顧柔賜座。

“姑子是哪裡人。”顧柔聽得孫氏問話,忙答道:“回夫人的話,阿柔祖籍洛陽,乃是本地人。”孫氏點頭道:“原是如此。我長居潁川,對京城的人事已經一概不知了,不曉得姑子家住何地,府上都有哪些人,高堂做什麼營生?”“家住葫蘆巷,家裡有一個弟弟,其他便沒有人了……”顧柔說到這裡,頓時有些猶豫。

國師插話道:“她父母早逝,獨立維持家計撫養幼弟,如今兄弟已長大成人,本座見過那後生,是一個勤思好學,襟懷坦蕩之人。”

他插嘴的時機也算及時,口氣也很自然,只是這一屋子的人誰不知道二公子素來是個不問世事的冷淡性子,忽然這麼急着給顧柔打圓場,都曉得他是什麼用心了,無非就是護着自個未來的妻子唄。姚氏的兩個丫鬟看着還更穩靜些,孫氏幾個丫鬟都抿脣忍笑,互相傳遞眼神起來,均表示沒見過這樣的二公子,稀奇得很。

孫氏聽了點頭:“原來如此。能教出這樣的弟弟,想必姑子的學識和品格定是不差的了,”她舉起茶盅,飲了一口,又道,“方纔我觀姑子身段步伐,像是會一些功夫。”

她這麼說,使得顧柔心裡一驚——這位孫夫人的眼光還真是鋒利!自己平日裡已經很注重隱藏武功,而且因爲她根基不錯,一般的武人壓根兒看不出來她的底子。孫夫人卻能夠一眼洞穿,說明她的武術造詣絕不會差——高手眼裡看高手,自然能瞧出一些不同於尋常的蛛絲馬跡來。

姚氏聽孫氏這樣說,也凝目看向顧柔。

顧柔略一遲疑,心裡不願隱瞞,坦承道:“少時機緣巧合,曾拜恩師學藝,學了一些皮毛拳腳,奈何天資有限,始終不成器。”

說起練功夫的事,孫氏就有談興,回頭對衆人笑道:“哎,功夫練得成與不成,天資是一份,苦功也是一份;你們這些年輕人是不知道,我們老輩人都經歷過一段顛倒歲月,從大辛酸裡爬出來的,哪個不是渾身是傷,下過大工夫?”孫氏出身將門,祖上三代皆是大晉朝的武官,她自幼習武,身邊的婢女個個被她嚴格訓練,都會耍刀弄槍,豪爽仗義成爲家風。一說到練武的事情,除了兩個貼身伴隨孫氏的嫗,其他幾乎每個人都有心得體會。

姚氏曾經也是遊俠女子,被慕容修看中後收入府內,再也沒出過江湖,她聽得這話,也點頭道:“不怪她們不知,女君征戰在合肥的那會,她們都還小。”

顧柔聽了忍不住道:“原來夫人曾是女將軍,難怪……”孫氏笑:“難怪什麼。”“難怪眼光,氣態,不同與常人;看得出,您有武者風範。”

孫氏笑着擺手:“老了,年輕的時候什麼苦都能吃,覺得自個身板是銅皮鐵骨抗得住,遇到什麼新功夫都想學、都想練。”她說着,忽然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來,對國師道:“我那陣啊,就是特別見不得你外祖誇讚你兩個舅父,非要和他們在功夫上面爭個長短,證明養女勝養兒,便下死勁兒練功,意在同他們比試。只不過後來功夫練得上了手,也就覺得有趣,辛酸不當辛酸,傻樂呵地就過來了。”

國師淡然微笑,俯身爲她捧茶,溫聲道:“母親猛銳豪情,不輸男兒。”

孫氏看着小兒子丰神玉立的模樣,想起已故的夫主來——慕容修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秋水玉立之姿,她一屆武人,卻爲他那淵渟嶽峙的風度所傾,心甘情願從江南水鄉的江夏,遠赴中原的古都聖城洛陽。小兒他心性謙沖恬淡,好似和夫主一個模子裡刻印出來,不似大兒繼承了她的性子,凡事必要有黑白曲直,凡事必要爭輸贏短長。或許……這也是導致他們兄弟兩個最終分道揚鑣,天各一方的原因罷。

如今她的兩個兒子都長大成器了,她從心底裡感到欣慰,卻也掩不住一股時光流水的惆悵。

茶快涼了,國師讓寶珠換了水,又捧將過來:“母親。”孫氏岔了心思,這會回過神來,一時心血來潮,推開國師的茶盞,對顧柔道:“姑子,你介不介意和我這把老骨頭過幾招?”

顧柔愣住:“這,夫人巾幗女雄,阿柔怎敢獻醜冒犯。”

郎嫗勸阻:“夫人您這幾天風溼發作,不宜動筋骨。”孫鬱清也道:“是啊姨母,拳腳無眼,雖是切磋,只怕掌控不好力道,傷了您老。”幾個丫鬟都跟着勸阻。

孫氏連連擺手,跺着柺杖,又笑又氣:“怎麼,你們是瞧不上我年紀大了,覺得我連一個小輩都招架不了,怕我落了下風,輸掉面子不成?”

姚氏道:“女君,她們都是關切你身體。”又對諸人解釋道:“切磋也分文武,武有武的法子,文有文的套路,女君說跟這位姑子切磋,也未必要大動干戈,你們就不必太擔心。寶珠,你去將前院清場了,送女君和姑子去罷,下人們在這裡候着。”

顧柔站在原地,已經懵了——怎麼好好地說着話呢,就變成了夫人要跟自己打一架的意思?

……這跟別人家喝喝茶聊聊天的氣氛怎麼不一樣?

那這一架,倒底是該打還是不該打?用力太猛,怕傷了前輩;用力過收,又顯得藏頭露尾。真是個大難題了!

這時,國師攙着孫氏離開座位,經過顧柔身邊時,他的聲音也暗暗傳來:【你不必擔心,我母親是要試你這個人,不是要試你的功夫,她不會出手用力打你,你來罷。】

在孫氏看來,一個人的功夫拳腳,多少可以探出一個人的心術。武功的招式應變裡,能看出一個人的心境。出招狠不狠,果不果斷,是藏藏掖掖還是窮追猛打,都能多少瞧出一個人爲人處世的習慣。

而且孫氏覺着,爲人處世,言語最能迷惑人心,舌頭一屈一伸,說幾句場面客套話無需成本,也用不着上稅,聽不出爲人的真假。她活了半輩子,見過的巧言令色口蜜腹劍者不在少數,對此深惡痛絕;既然這姑子也是個會功夫的,那就好辦多了,一旦過招起來間不容髮,她也沒時間僞裝,高手對打,更能摸清對方底細。

孫氏正是想要藉此探一探顧柔的底,功夫高低不打緊,爲人光明磊落,最重要。

顧柔不曉得這些,她滿心忐忑和不解,跟着出了大廳。

郎嫗和國師攙着孫氏,雪蓮和天心攙着姚氏,後面跟着孫鬱清和顧柔,一行人前腳走,後腳這廂大廳裡這幾個丫鬟就炸開了鍋——

茂春嘴巴快,早就憋不住了,她正運刀如飛地削着一個梨,眼睛餘光看着主人出去了,停下來,第一個張嘴開口:“你們瞧見了沒有?那位姑子一身的江湖氣,我看她呀很像夫人年輕的時候!”

伊春笑話她:“別吹牛,夫人年輕時候你才指甲蓋丁點兒大?豬鼻子插蔥裝象!”

茂春的梨削完了,把刀扔過來,伊春接在手裡耍了個花式,遞給一邊的詠春。

詠春把手裡的梨一拋,小刀刀尖向上,跟抽陀螺似的頂着梨子在面前打轉,那果皮一圈圈一層層應聲脫落,她一邊削一邊道:“一身的江湖氣沒什麼不好,當年老太爺不也是江夏水寨出來的霸主,太爺雄踞一方,所以太爺家的人身上都帶一股豪俠之氣,連皇上都說天生的將才。英雄莫問出處嘛。”

她說的太爺正是孫氏的外公孫伯乾,孫伯乾曾經是雄踞夏口一方的水賊,扯着錦帆大旗立寨爲王,搶掠過往船隻,是那一帶的豪強,後來□□皇帝打下夏口,收服孫伯乾加以重用,才成了□□麾下一名猛將,在後來的戰役中屢立戰功,成了大晉開國的元勳。

儲嫗聽得直皺眉,這羣丫頭片子!自己管教真是太過寬鬆,把她們一個個寵得無法無天,連已故的老太爺都敢拿出來開涮!大怒呵斥:“誰再敢胡言亂語,老身先拿環首刀抹了她的舌頭!”

她說罷,啪地一掌拍在桌上,動靜巨大,詠春一分神,刀子脫了手,和梨一起掉在地面。

嚇得一屋子丫鬟都閉嘴噤了聲兒。

作者有話要說:  基本完成對習武之家孫氏的刻畫了

另外文中暫時沒有出現,以後還要後面纔會出現的“大公子”,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沒,他所居住的地方,就是國師府影壁上刻着的景點,之前文裡出現過描寫——碧遊宮,其實在封神裡是通天教主的截教道場,文中叫碧遊宮,只是爲了暗示着此人和通天相似的性格,年輕有才,激進偏執,離經叛道,破門出教。不過那也是後話了。咱們先把雲南那邊的故事講掉,擺平左下角的國土再說

世子:喵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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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府邸前院有一片演武場,乃青石夯築的一座半人高臺,長寬三丈有餘,四方各插紅幟角旗,東西兩面各擺一排兵器架,東南角有一雙面牛皮擂鼓。孫氏走到兵器架前面,她是長輩,比武須先謙讓小輩,讓顧柔先挑兵器。

顧柔道:“既然是切磋,就不動真刀槍了吧。”郎嫗擔心孫氏受傷,也道:“女君的白打功夫堪稱一流,不如就着拳法交流。”

孫氏道:“也好。”她命人拿一白瓷青花紋的小碗,裡頭裝上細鐵砂,砂面離碗口一截小拇指的距離,孫氏以碗示意顧柔:“百招之內,若灑出一粒,便算姑子勝。”二人一起上了演武臺。

說也奇怪,顧柔先前看孫氏穿着曲裾讓旁人攙扶着,顯得頗爲端莊,此刻她一上臺子,立刻變得身捷步靈,隨走隨變,好似過水雨燕。顧柔第一回合跟她過招,不知她的底細深淺,便以輕功步法過去,想碰她手裡的瓷碗。

孫氏不用手也不用腳,走了一圈,宛如蜻蜓點水一般,一閃一閃,竟將她晃了過去。

顧柔心裡大奇:夫人怎麼過去的?這等步伐竟是未見。這時候傳來國師的心聲:【你使全力,不必留手,我母親自有應對。】

顧柔不敢掉以輕心,又輕功提縱,掠至孫氏跟前,右手的廣袖鼓盪飄起,疾向那碗捲去。孫氏見那勁風撲面,不慌不忙,撩起右手掌心,搭向顧柔來袖,前臂輕輕觸及她的袖角,四兩撥千斤地推了回去,左手端着的水碗依舊四平八穩。

顧柔驚訝不已,收回來的右手中途打了個轉折,又掠步移位,從孫氏背心拂來,孫氏再次躲開。

她推,孫氏擋;她進,孫氏退;百餘回合過將下去,那碗鐵砂竟然一滴也未漏出。

顧柔大感佩服:“夫人武功高妙,阿柔甘拜下風,勝負已經分了。”

孫氏笑道:“我這碗不好推,我大兒四歲習武,十五歲才推翻;小兒阿情悟性稍高一些,也到了十四歲才推得翻。不過,你跟我過招近百,卻能章法不亂,已是難得。”

顧柔想了想,忍不住問:“我見夫人輕功與我並沒甚麼不同,實際交起手來,卻又近不了身,實在不得要領。”

“肩打、跨打、臀打,都要有一股勁,比武不是比勁道大小,得比對勁道的控制,這叫做改勁。你去打一根杆子,杆子失控了,反彈回來,會傷到人,這時候你改自己身上的勁,改好了,杆子就回到手裡穩住了,讓一根死的物件在手裡變成活物,成爲你身體的一部分,這個練法就是練勁。”

孫氏說罷,冷不防地將那瓷碗高舉,猛地從空中倒扣下來,手按着碗底疾速一滑一甩,推着碗裡的鐵砂在空中變了個方向,劃出一道頎長的弧線,再次將碗翻轉時,裡面的砂竟仍是原先的高度,一粒未灑。“這便是勁。”

“多謝夫人教誨。”顧柔大有聽君一席話,勝練十年功之感,心裡羨慕起國師來:【大宗師,夫人真不愧是女中豪傑,您的功夫也是隨她老人家學來的嗎?】

國師道:【我是內家功法,隨師父習得。我母親學的是外祖的南派拳法,並不相干。】

原來是這樣。顧柔此時此刻,對於這位孫夫人,可謂是充滿了仰慕之情。看着她的眼神也情不自禁地含着欽佩的光芒。

孫夫人見她受教,人又謙虛聰穎,有心提點幾句:“我聽你說話,不像是沒讀過書的人,學過經文沒有?”

顧柔搖了搖頭:“五歲開蒙,識字有一些,讀書卻不多。”她生活壓力沉重,也沒什麼空閒讀書,這方面不像弟弟顧歡那般好學。

“嗯,道德南華老莊你須得倒背如流,清戒百字不強求背誦,也需熟知;文人學拳,快過武人,你知曉爲何?多讀書勤思考,學拳反而快,一天到晚只知道劍拔弩張,練不出上乘功夫,所以練武之餘飽讀經典,大有裨益。”

“阿柔受教了,一定牢記夫人的教誨。”

國師瞧出母親對顧柔的態度,心裡已有了底,微笑道:“母親,您一下說這般多,她未必記得住。”

顧柔說:“我記得住。”好似有些倔強不服。孫氏回頭看一眼國師,母子相視而笑。

孫氏又道:“阿情他是國觀中人,生活不比那普通官家,道家有道家修行的功課,他要比常人清苦許多,微末細節皆須注意,比如你不能進佛寺,不能在他齋沐之期使用葷腥。”

她這番話,倒像是婆婆對準媳婦的要求吩咐,使得顧柔的臉紅了:“是。”

國師道:“母親,您太着急了,她頭一回來,莫將她嚇着;慕容家也非國觀,不必守那麼多清規戒律。”

這麼快就胳膊肘向着她彎了,孫氏嗔怪地瞪了兒子一眼。郎嫗和姚氏都笑了起來。顧柔更難爲情了,把頭低着,不敢亂說話。

“對了,”孫夫人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問,“你方纔說令堂姓顧,是哪家的顧?生前做什麼營生?”

顧柔正要回答,國師忽然截斷話頭:“母親站這麼久也累了,咱們進去說話罷。”

……

從國師府邸回來的路上,顧柔偎在國師肩頭,隨着馬車的顛簸輕輕搖晃,只覺得自己身在避風港裡,說不出的安逸舒適。

“你笑什麼。”馬車裡,國師坐在她身邊,見她想心事想得出神,便問她。

顧柔忍不住道:“夫人的武功當真了得,而且爲人豪爽灑脫,我佩服得很。”

“我母親乃將門閨秀,對於爭名奪利之輩十分蔑視。我外祖父孫蘅曾是南拳大家,宗派裡面曾經爲了爭奪行首之位有過武鬥,拉他去比試,他瞧不起那些人的嘴臉,穿一條睡覺的褲衩便去了,以示對同輩的蔑視。”

竟有這樣的事,顧柔驚訝又好奇:“那後來呢,你外祖比試結果如何。”

國師勾着手指,輕輕颳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自然是大殺四方,遍無敵手了。我外祖獲勝後,那幾位所謂的宗師級人物便不再鬧了,拳派一時太平。”

“大宗師,我覺得您的家人都很好,”顧柔認真道,“我很羨慕您。”

他笑着攬她入懷:“有何羨慕?她們以後也會是你的家人。”

他說得何其自然,彷彿這邊已經是理所應當,順理成章的事情了,這使得原先因爲自己身份地位而顧慮重重的她,心頭一寬,被融融的暖意所包圍。

她把頭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嗅到了他身上煉丹草藥的清香:“夫人宅心仁厚,豁達寬和,武功又那般好,我只怕我天資愚笨,不能使得她喜歡。”她說着,從他懷中仰起臉,有些忐忑地望着他。

國師倒似漫不經心:“這你放心,只要本座喜歡的,她們自然也會喜歡。”他說到此處,忽然一停,俯視着她,清雅的眼眸裡映出她的倒影:“所以,你只要用力討本座的喜歡就可以了。”

她心念一動,大膽摟住他的脖頸:“這樣算不算得上討好。”

他擰眉,小姑娘這麼快就學會撒嬌了?輕哼一聲道:“差強人意。”

“這樣呢?”她把額頭貼在他的脖頸上靠着,雙頰滾燙。

“勉爲其難。”

這還不夠啊?顧柔羞惱了,仰起頭來,較勁似的在他下巴一側,輕輕地啄了一下。“這樣呢?”

幹完了壞事的她,忽然自個害羞起來,還沒等他開口,已經臊得沒了後話。

“差不多罷。”成功騙到了一個吻的大宗師不動聲色,神情微現滿意,他點點頭,把她摟緊了,舒心地擁着那嬌軟的身軀,深覺她孺子可教悟性超羣,實乃舉世無雙的天賜良配也。

……

孫氏回到客廳,向身邊人詢問意見:“郎嫗,你覺那姑子如何?”

郎嫗年逾半百,曾是孫氏的乳母,服侍她從江夏來到京城,她爲人寡言,少說多做,辦事謹慎得體,在一衆下人中很有威信。她很少發表意見,但聽見主人垂詢,略一沉吟,答道:“二公子的眼光自不會差,只是家世模糊不清了些。”也沒有詳說。

孫氏讓兩個嫗攙扶坐下道,孫鬱清給她奉了一碗茶。孫氏潤了潤嗓子,道:“我慕容家素來清正自守,不結黨,不立派,我兒已經貴爲當朝國師,也不指望靠着姻親關係去圖謀富貴;若真攀了什麼皇親國戚,樹大招風,反倒不利;我看她倒也無須非要顯赫門第,咱們慕容家規矩不大,關鍵是要出身清白,爲人端正,決不能給宗族抹黑。”郎嫗和褚嫗皆點頭稱是。

孫鬱清也應和道:“是啊姨母,那姑子我瞧着便很好。她家世雖然低微了些,可也省去許多不必要的枝節麻煩,二表哥素來清高,中意她也定然不會介意她的卑賤出身。打小以來,二表哥他超然無爭,從未見他爲什麼執着過,難得有一個讓他掛心的人,就算各方面都差了些,但爲表哥考慮,還是替他歡喜的,又怎麼會挑剔;只要二表哥喜歡,那便比什麼都強了。”

這番話讓孫氏聽來順耳,她點了點頭,目光推遠,望向姚氏。

姚氏知曉女君這是在垂詢於她,輕抖拂塵,頷首而道:“造作意念,毀人不淺,我慕容世家家世清白,女弟也不希望未來小君是一城府機心之人。那姑子雖然跳脫,但招式之間算得上大方磊落。”

孫氏連聲點頭。

這下,褚嫗終於眉開眼笑,一拍大腿道:“夫人,您從前不是對兩位公子奉道之事頗爲憂慮嗎?如今二公子想通了,要成親了,他就不用奉道了!咱們慕容家有後了!”

這話說到孫夫人心窩子裡去了,她矜持端莊的面孔上,終於流露出開懷笑意,欣慰點頭:“是啊,我原以爲兩個孩兒都要奉道,如此一來斷絕了慕容家的香火,我原爲此傷神不已,可是兩個孩兒各有意志,何況這是爲了北宗,爲了天下的大事,我也不能因爲一己之私橫加阻撓。如今可算蒼天憐憫我,肯爲慕容家傳下香火。”

郎嫗道:“既然如此,便着寶珠前來,將那姑子的家世身份再調查一番;夫人休怪老奴多嘴,雖是多此一舉,也要杜微慎防。”

“說得有理,”孫氏點頭,吩咐殷春道,“你去把寶珠叫到跟前來,我有話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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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護送顧柔回家後,錢鵬月派人來找國師過府敘話,國師坐車先行離開。

寶珠原本跟着國師送顧柔,現在一時得了空閒,便放慢腳步,一個人慢慢走回去。

過了銅駝大街,正要進入澎化巷,她突發奇想,想去看看石錫。

想到石錫,她不由得摸出了懷裡貼身存放的香囊。

絲繡的石榴形香囊,上面的圖案是她自個想的,繡鴛鴦戲水太唐突,繡鬥雞趕兔又太流俗,松竹梅花估計他也不會喜歡,於是她繡了一匹白色駿馬在上面,配上金色的鞍韉。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寶珠第一次見到石錫,是隨國師前去北軍屯營上任那會。那年國師十九歲,這個年紀空降中尉之職,總領全軍統帥,自然會引起軍隊里老人們的不服,那些個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少年出來的硬漢,誰都不容易服誰,何況是對着像國師那般清秀白皙的斯文人,只當他一個無能書呆看待。這其中,鬧得最兇的便是斥候營的副統領孟章和胡騎校尉石錫。

石錫母親是胡人,他生得勇猛健壯,自小就在草原上練就一手絕佳騎射本領;胡人血脈裡都流淌着一股野勁兒,自從前任中尉名將鄺漢在樊城戰役中殉國後,石錫就再也沒服過誰,幾個校尉裡他瞅着誰都不順眼,更別提新來的頂頭上司國師。

而當時的孟章,雖然個子不高,可是他的斥候營已是功勳累累戰績輝煌,他手握大把軍功,也不覺得這個細皮白肉的官二代國師有甚了得之處。

於是這兩個攪事情的刺頭湊到一起,便出來挑釁國師,向他討教功夫。

石錫穿着黑色戎服,身纏綴銀釘腰帶,揹着重三石的強弓,當着國師面兒,舉起一對百斤鐵權,在衆人面前舞得虎虎生風,又放下來,胳膊肘一撞,將那鐵權擊得凹進去一個深窟窿,問國師道:“聽聞中尉大人功法深厚,卻不知硬不硬得過這鐵權?”

國師答道:“你的胳膊比鐵權硬,與其本座去撞那鐵權,不如你來撞本座。”石錫要的就是這個:“那中尉可要小心了!”

一撞,石錫痛得捂住胳膊,竟然瞅着國師的胳膊發呆。

國師道:“你撞來之時,本座稍用了擰勁,與其說是你撞了本座,倒不如說是本座打了你了胳膊。打人發力不是直的,練功不光看力,要看內勁;人不光看形,要看內裡。”

石錫傻了眼。孟章鬼靈精,立馬見風使舵,向新任中尉大人以各種姿勢表示臣服。

那會兒,寶珠覺得石錫這傢伙,就是徹頭徹尾一莽夫,除了五官端正,那大個子裡一點腦仁兒都沒有。

後來,國師率軍在北方打了幾場戰役,北軍在冀州和幷州大獲全勝,成了令西涼鐵騎都聞風喪膽的百勝之師,諸營校尉對國師皆是拜服。後來國師升任國師之位,欲提拔石錫接他的班做中尉,開始遭到太尉雲晟的反對,認爲石錫有胡人血統,不適此朝廷中央屯軍主帥的職位,又是國師力排衆議,將石錫提了上去。從此,石錫更是忠心耿耿地跟着國師,從此來往愈發密切。也是因爲這樣,跟寶珠還起了一次衝突。

那會兒在秋天,北軍陪護御駕在邙山狩獵,寶珠作爲國師的家將也赫然在列,她騎着一匹白馬,跑至樹林中途,迎面飛來一箭,幸好她躲得快,沒中箭,可是羽箭擦着她眼前飛過去,把馬匹驚着了,寶珠一下子被摔下馬鞍來。

石錫縱馬經過,跳下來,拾起了寶珠後面的獵物。寶珠氣憤回頭,朝他道:“你射鹿就射鹿,射人做什麼?”

“這不是沒射着人嗎,你沒事吧。”石錫纔看見寶珠,想起這姑娘剛剛折了馬匹,過來攙扶她,被寶珠一把揮開:“什麼沒事,我差點被你射瞎眼睛,要是受傷你拿什麼賠?”

石錫露出寬和笑容,站在她身邊:“沒那麼誇張罷,我方纔瞧見你打獵的身手,比男兒都強,許多士兵都不如你,着一支箭你必然輕輕鬆鬆就躲過去了。”

寶珠一聽更爲光火:“原來我還在你射箭計劃的路線裡啊?”她看見自己的戰馬墊起一條後腿,關節拉得筆直,已經不能正常擡腿,馬鼻孔裡直喘粗氣,她心疼發怒:“我馬傷了,這得要你賠。”

石錫蹲下身,握住馬蹄,那馬兒一陣躁動緊張,寶珠道:“你嚇着它了!”“這是髕骨脫臼了,沒事。”石錫說着從箭囊口抽出一段束縛的麻繩來,捆住馬受傷那條腿的飛節,鬆一圈緊一圈地纏好。

寶珠看了一眼他:“這你也能治?”“來搭把手。”石錫咬着繩索的一頭,將之捆綁到系部,讓寶珠把剩餘的繩索沿着馬匹下腹、前胸引向頭部,最後,他在籠頭嘴的鐵環下打結固定,使得馬匹儘量低着頭。

寶珠忐忑:“你真的行啊,別再把它弄傷了。”石錫大手一伸:“鞭子。”她遞上自己的馬鞭,石錫接過,狠狠就是一鞭。

寶珠炸了:“石錫!”簡直想要了他命。“別多話。”石錫用力地抽打着馬的臀部,強行驅趕它前進,從坡上走到坡下。

那馬起先狂蹦亂跳,可快到坡下之時,只聽“嘎達”一聲脆響,立刻邁步行走如常。

寶珠驚喜:“好了!”復又驚訝地看一眼石錫。石錫線條粗獷的臉龐上落着汗水,把鞭子交還給她:“以防萬一,再拉上坡趕兩回。”

“看不出你還會這個。”石錫不以爲然:“見得多了。”他想到了什麼,把獵物從自己馬背上取下來,拔出自己的箭,把寶珠的箭插.進去。寶珠問:“你這又是幹嘛。”

“耽誤你打獵,實在不好意思,”石錫仰頭看了一眼黃昏天色,晚風吹着他小麥色的臉頰,“就當賠你的。”箭枝是一個人的標記,每個人的羽箭上都會刻上自己的標識,以便區分獵物的主人。

寶珠輕輕哼了一聲:“這鹿老了,肉也不嫩。剛剛跑過去一隻小的,我正要射,就被你打斷了。”石錫道:“我勸你別殺小的,書上說過,勿覆巢,勿胎夭。”

寶珠驚奇了:“你居然讀過《淮南子》?”在她印象裡,石錫是個大字不識的莽夫,連軍書文件都看不利索,需要文書官的口頭翻譯。國師曾拿這件事說給諸營校尉聽,當衆笑話石錫,激他上進學認字。

“大宗師說了,練功不能光練武,讀書思考也是一種功夫。”

寶珠聽他這麼說,覺得很好笑:“原來你真的去學認字了,你還挺不服輸的。”

石錫撓頭,寬厚的臉膛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來,悄悄地說:“寶珠姑娘,其實我有很多字還是不會,昨天剛剛交呈上去一卷手寫文書,想起來裡面好像寫錯了兩個字,不曉得大宗師發現了沒有。”

寶珠心想,昨晚歸檔的公文現在還堆放在國師書房,應該還沒有來得及批閱……沒關係。她心裡暗暗有了主意。嘴上嘲笑石錫:“錯兩個字就錯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九尺男兒,還怕認錯丟人不成。”

那天,寶珠和石錫在坡上來回趕馬,治好了她坐騎的髕骨脫臼,也因爲耽誤了這許多時光,寶珠什麼都沒獵着,石錫只得一匹秋鹿,最後還爲了賠償把鹿歸到她的名下,堂堂中尉在射獵中一無所獲。寶珠牽着馬帶着鹿回來,心裡頭裝滿了奇怪的感覺。

不過當晚回去,她就悄悄地趁着收拾書房的功夫,把石錫的那捲公文找出來,改掉了兩個錯字。

天色已晚。寶珠從回憶中醒過來,她捏緊了手裡的香囊。

這個香囊繡好已經很久了,上面的主人名兒“石”字也是一開始就早早繡上去的,寶珠心想,石頭的名字嘛,太秀氣高雅不合適,就須得給他石頭材料的來相配,纔好顯出他那個木木的腦子,於是用瑪瑙珠、碧璽石串着三色流蘇,做了尾墜。

存了這麼久,一直都沒合適的機會送出去,再這麼存下去,裡頭的蘇合香片味兒都要散沒了。

寶珠下了決心,擡頭看一眼沉沉的天光,突然折返身,朝着宮城北面跑去。

……

北軍大營。

石錫剛剛訓練士兵從蹴鞠場回來,熱得滿頭大汗,他將戎服脫了,露出健碩偉壯的上半身,跟幾個校尉一起在大帳後面的水缸邊舀水沖涼。這時候,哨兵跑來稟報:“中尉,國師府有人求見。”

“行,本將這便去。”石錫甩幹手上的水,把衣服搭在肩上,一路走到轅門口,只見一個俏麗佇立的身影,正背對着他朝另一頭的營帳眺望。

“寶珠,”石錫叫她,“你怎麼來了?大宗師有何吩咐。”今日國師已經派過人向他垂詢擴軍的意見,他胸中已經有一套完備的擴軍徵兵計劃,只差找人潤色文書呈交上去,以爲現在國師派寶珠來催。

寶珠聽得他的聲音,興奮回頭,見他這樣,臉紅了紅,嘀咕責備:“怎麼連衣服都不穿,真是魯莽!”石錫不以爲然,軍中的爺們誰沒光過膀子,寶珠姑娘也不是沒見過,怎的這會少見多怪起來。他惦記着要趕出那份交給大宗師的對策,便催問寶珠:“姑娘找我什麼事。”

“喏,給你的。”

石錫一瞅寶珠遞過來的東西,納悶:“荷包?”

“是香囊!”寶珠覺得他真是夠笨,跟一頭大蠢牛似的,“哪有這麼小的荷包,再說我送你荷包乾甚麼,你一男的。”

“可是香包我也用不着,”石錫道,“這麼精緻的東西別給我糟蹋了,你還是自己拿着用吧。”

寶珠一窒,呆呆地看着石錫。

石錫完全沒領會到她的意思,還在那道:“像我這種粗人,送我這些娘們唧唧的玩意,戴着淨讓人笑話了,你要有那空閒,倒還不如納一雙厚鞋墊實在呢。”

寶珠愣了愣,忽然反而覺得放心了些。

石頭只是不開竅,並不是討厭自己。

她想到這裡,羞惱起來,賭氣地一把從他手中搶回香囊:“真是牛嚼牡丹不識貨,好東西不要,偏要個……鞋墊就鞋墊,趕明兒就給你送到!”

寶珠氣哼哼地走了,石錫在原地落個莫名其妙,參軍王籌朝這邊過來,跟他打招呼,石錫也衝他點點頭,朝着寶珠的方向解釋道:“這哪裡是寶珠姑娘,我看爆竹姑娘還差不多,也不知哪兒點着她。”

王籌是個文士,自然懂得風情,他忽地一笑,眨眨眼,問道:“中尉大人一表人才,早年被戰事耽誤,如今朝廷戰事稍歇,是否也曾考慮過個人的終身大事?”

“你說婚娶啊,”石錫搖了搖頭,他從沒想過,慨然而道,“國家邊疆未平,哪有空閒考慮這些,我要是娶了妻,卻又戰死沙場——鄺老將軍他是年邁有妻有子,我卻孑然一身,貿然婚配,豈不耽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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