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6月24日夜晚註定不太平,住在英國小漢格頓附近的人向當地麻瓜警局報告了一起蹊蹺的案件——一處荒廢已久的墓地有“動靜”。當警察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穿過一片紫杉樹林(那裡沼澤叢生)後找到案發地的時候,天已將近破曉,他們愁眉不展地對着一口打翻的大鐵鍋和遍地噁心的液體犯嘀咕(很難說清楚裡面究竟放了些什麼作料),旁邊的一處墳墓被粗暴地掘開,裡面的臭味一個勁的往鼻孔裡鑽。
經過現場勘察,警察們只發現了一把鋒利的小刀(上面有明顯的血跡)和一片被踩的亂七八糟的草地。報告中有這樣的描述:湯姆·裡德爾(1905年-1943年)的墳墓(其實裡面並沒有多少值錢的東西陪葬)被掘開(上帝保佑,他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沒有人打算將這個案件和一年前老退役軍人弗蘭克·布萊斯的莫名死亡聯繫在一起,雖然兩個地方的距離不到一英里。
當局只能推測出一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結論:盜墓賊(至少三人以上)在掘墓得手之後爲慶祝勞動成果而共進宵夜,但很快由於分贓不均引發內訌,在警察到來之前逃之夭夭,案件還在進一步受理中。一位目擊者(在附近的吊死鬼酒館喝得酩酊大醉)揮舞着酒瓶發誓:我絕對在午夜時分聽到墓地那邊傳來了歡呼聲和煙花聲……只是當時他差不多已有5品脫的杜松子酒下肚了。
這些警察永遠都不可能知道的是,就在他們到達現場的幾個小時之前——倫敦時間凌晨一點多的樣子,英國魔法部所有的僱員幾乎都在同一時刻接到了緊急回部裡的命令,好幾個人因爲吼叫信的突然闖入,從牀上摔下來。
當魔法部的僱員們一個個睡眼朦朧、頭髮蓬鬆、一邊抱怨一邊走進魔法部大廳時,一下子來了精神,因爲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正怒髮衝冠地對着每一個從翠綠色火焰中冒出來的人大聲咆哮着(“一個個麻利點,你們可是拿着魔法部的薪水過日子的!”),很多人都懷疑福吉是不是誤食了超劑量的嘮叨湯(一種可以使人不受控制地嘮嘮叨叨胡說八道的魔法藥劑)。
小道消息就像插了貓頭鷹翅膀一樣四處瘋傳,有人猜測是在剛剛結束的三強爭霸賽上,一名代表霍格沃茲參賽的勇士莫名死亡,而且很有可能是那個名字都不敢說的人乾的——這種說法簡直是——
“——一派胡言!”這句話幾乎是從福吉的嘴裡咆哮出來,“我要開一場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發佈會來澄清這個謠言。立刻馬上!”
在凌晨的新聞發佈會上,他對整個魔法世界還能運轉的報社揮手怒吼,就好像要宣佈英國將再次舉辦魁地奇世界盃似的。據知情人士透露,福吉還特意派人盯住了遠在霍格沃茲的校長,觀察後者的一舉一動(顯然只是徒勞)。
在會上他反覆強調:“我必須申明,剛剛結束的三強爭霸賽中,的確發生了一起令人震驚的意外事故,一名來自霍格沃茲的學生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但一切關於神秘人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派胡言,都是外在敵對勢力的一場極其嚴重的誹謗和別有用心的陰謀,每一個有正義感的巫師,都決不能讓任何組織或者個人破壞英國魔法部十幾年來維護起來的和平局面!所有國家的魔法部都應該聯起手來共同抵制,不信謠、不傳謠——”
鎂光燈一時間把狹小的會議室亮成了白晝,在場的記者紛紛發出提問。
“那您覺得這會不會對您競選部長造成什麼影響,還是說會有有利的一面——”
“您覺得在此刻發表這些評論會不會對日益繁榮的國際魔法貿易產生負面影響——”
“對日本地鐵裡出現黑魔標記,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那部長您爲什麼不直呼那個人的名字呢?我指的是伏地蝠,不是,是伏地魔——”
福吉被突如其來的名字嚇了一跳,他瞪着眼睛,拼命剋制想要尖叫或是暈倒的衝動。他犀利地並且迅速地鎖定了那個念出“伏地魔”這三個字的記者——一位來自贊比亞魔法世界的報社記者。
“來人——”毋庸福吉說下去,幾名身材高大的傲羅就把這名記者扔出了新聞發佈會。
從此,這位不幸的記者成爲了福吉彰顯強硬政治手段的第一個犧牲品,他被英國魔法部旅遊司列爲“最不受歡迎遊客”之一,在退休之前都不會有任何機會踏足英國魔法地界。
康納利·福吉的那張因聽到“伏地魔”三個字而露出的又吃驚又難堪的咆哮狀表情迅速在世界各大魔法報刊上刊登出來,並配了一串巨大的閃閃發亮的標題:
“英國魔法部部長恐吃到最新比比多味豆——龍屎味”
相比之下,霍格沃茲魔法學校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姑且稱之,因爲福吉還大聲宣稱要進行大規模的教育體制改革,霍格沃茲魔法學校就是重點項目之一,最快在今年9月份開始)聲稱那個曾經用恐怖手段統治英國巫師世界的伏地魔回來了,並且呼籲所有人都應該提高警惕,做好戰鬥準備……好在這個宣告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他的申明在福吉發佈會後一個小時才聊聊開場,只有幾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報社到達現場),並且刊登在第二天《預言家日報》的娛樂版塊(鄧布利多睡衣果然是粉紅色)配了一張這位校長正用魔杖輕輕敲擊一座由福吉用玻璃杯精心搭建的城堡的漫畫插圖(“不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鄧布利多是在加固還是在摧毀”),夾在了亮衣洗潔劑和快速除菌咒廣告之間。
畢竟在任何一個巫師家庭的早餐桌上,都無法承受那個連名字都不敢提的人復活並很有可能已經殺害了兩個以上的無辜生命……這將會打翻多少杯牛奶和使用多少安咳消(消除嗓子被什麼東西噎住的魔法)啊。
讓福吉感到滿意的是,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他想要表達的消息就在整個魔法世界傳播開了,遠超你家冰箱裡的奶酪發黴的速度。很多國家的魔法部部長第一時間通過飛路粉向福吉詢問情況(沒錯,他們的確不用睡覺),他們對福吉那個表情的好奇程度遠遠超過了他所要澄清的事。
“是的,塞澤爾,貴爲法國魔法部部長的您更應該有這個頭腦,現在我們所面臨的最大問題不在外面,而在家裡頭——”
“醜話說前頭,正如我剛纔對意大利魔法部長所說的,如果你不想在明年被選民趕下臺、回黑森林砍木頭的話,最好留意一下輿情的重要性,我聽說你們德國的巫師民風彪悍得很吶——”
福吉在辦公室裡對歐洲各個國家的魔法部部長說了一遍又一遍,措辭準確並且略帶威脅的口吻,這讓他的心裡好受了許多,危機感,沒錯,如今人們需要感受到危機感,如果想要英國魔法世界長治久安下去,就必須讓巫師感受到危機感,讓他們懇求魔法部的庇護,而不是被某些自以爲德高望重的人哄騙……
福吉滿意地掃視了一圈寬大氣派的魔法部部長辦公室,靠北的一面牆壁上設置了十幾個小上一圈的壁爐,這些都是聯通歐洲各個國家魔法部部長的私人專線,除非形勢危急,福吉不會從這些壁爐裡離開,因爲他必須趴在地上,把自己肥大的屁股塞進去,這樣有損一個部長的身份。牆壁上只懸掛着福吉本人的照片,在他上任的第一天,他就把歷屆部長的肖像請出了辦公室,理由是越來越多的肖像只會讓他無法專心工作。
爲此愛爾德里奇·迪戈裡(於1733—1747年任職)強烈抗議,他表示辦公室裡的除溼咒是爲他準備,可以有效防止龍痘的擴散。
“可是你已經死了呀,愛爾德里奇,別忘了這一點。”福吉雙手攤開,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說,“掛在大門口能讓更多的人看見你,沒有人比我更懂門面的重要性。”
除了壁爐和辦公桌之外,整個房間地面被一副巨大的蝸卷花紋地毯覆蓋,每隔一天,就需要有人專門去清理上面的斑地芒。一盞幾乎覆蓋小半個天花板的歐式燭臺吊燈懸浮在半空,上面插着散發着藍盈盈冷氣的蠟燭。此刻他的辦公室空蕩蕩的,新聞發佈會一結束,他就把放在桌上十幾年的他和鄧布利多的合影塞進了抽屜,反正照片裡只有鄧布利多一個人了(正在專心致志的撥指甲)。
十分鐘前,一夜未睡的部長助理雷吉納爾德·卡特莫爾(是個十足的笨蛋,福吉覺得現在還沒有把他炒掉簡直不可思議)提醒福吉現在已經早晨八點了。
福吉點點頭,伸了個懶腰,前不久結束和全世界各個殖民地事務司司長的會話,讓他頓生喝上一杯的衝動。他起身打開酒櫃,拎出一瓶格蘭菲迪,熟練地用魔杖來個速凍咒。
這正是開始一天工作的好時候。
福吉給自己滿上一杯後悠然的躺在椅子裡,儘管一整夜沒有閤眼,但他覺得自己從沒這樣清醒過,自從離開霍格沃茲的醫院那一刻,他就清醒了。他爲糊里糊塗地度過15年的執政生涯而感到懊悔,他爲之前寫給鄧布利多討教的每一封信而懊悔。
冰涼的黃湯下肚,他齜了齜嘴。
現在,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沒有鄧布利多,才能走得更遠更穩。他很慶幸自己能夠及時醒悟,及時從他的“老朋友”鄧布利多佈置的天羅地網裡跳出來。
“這個道貌岸然的老混蛋。我早該知道的……”福吉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必須承認,他曾被鄧布利多那張正義凜然的臉孔和所謂的友誼之情矇蔽了雙眼,那個自以爲是的鄧布利多纔是最大的威脅,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決定暫時不去想怎麼處理鄧布利多和霍格沃茲,而是把精力放在眼下的事情上。今天要對英國所有的巫師宣佈幾項重要的決議,既要讓他們保持冷靜,又要讓他們感受到危機感。
這纔是魔法部該做的工作。
當然,還有幾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想到這裡,福吉不安地挪了挪屁股,眼睛掃向桌面上的一張魔法世界最新的簡訊。
“日本東京地鐵中出現大量參有蝮蟲涎的毒氣(巫師或麻瓜吸入後會立即渾身潰爛甚至死亡,死狀皆爲頭腳相貼)造成13人死亡、5000多人昏迷或失憶……日本魔法部宣稱有足夠證據證明,該恐怖事件是一名從惡魔島越獄的行爲極端的巫師所爲,據悉該巫師已越獄多日,至於該巫師選擇昨日釋放毒氣的原因,日本魔法部尚未給出明確答覆……對此,日本巫師對本國政府的無能行爲怨聲載道……對魔法部部長支持率創新低……惡魔島是日本唯一一所囚禁巫師罪犯分子的監獄,位於北海道……據傳以保留恐怖的無間咒折磨巫師罪犯而聞名……”
“關於東西巷第222次談判……最新上任的英國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奧克蘭斯·巴麥尊經授權再次與東方魔法內閣進行東西巷問題談判……他很顯然他的做事風格和外表截然相反,在談判中態度強硬,據理力爭,很快佔據上風,東方魔法內閣代表李自拂袖而去……”
東西巷。
這三個字彷彿是紮在福吉股間的一根刺,每當他想起來的時候總會坐立不安,他從沒想過英國魔法部會因爲這些事情而坐在談判桌上,這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好在,東西巷的談判到目前爲止還佔據主動權,奧克蘭斯·巴麥尊是福吉的人,這一點福吉十分肯定。雖然奧克蘭斯看上去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但臨危受命,接替巴蒂·克勞奇處理國際事務,表現尚可。
東西巷問題和那羣不安分的東方巫師,這對他來說是一次考驗。
福吉相信,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東方魔法內閣那幫昏聵的老朽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把東西巷從英國魔法部手中奪走。
除非——有人想利用神秘人的復活引起騷亂。這樣,最得利的人將會是……想到這裡,福吉想叫來雷吉納爾德,他的助理,但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傢伙的嘴巴比英格蘭魁地奇國家隊的大門還要寬鬆),他旋轉了一下魔杖,對文件櫃裡的一沓羊皮紙使用了召喚咒。一張壓在最裡面的羊皮紙迅速飛到桌面上攤開。
“青龍家族魔法王子希望能夠對歐洲三所魔法學校進行非官方訪問的請求……”
幾天前,當福吉第一次拿到這張羊皮紙時根本沒當回事,哪怕其他國家的魔法部對這樣的訪問求之不得。如今再看這些文字的時候,總感覺在辦公室某個角落裡,鄧布利多正在得意地朝他竊笑。
難道那個老頭和東方巫師有什麼瓜葛?福吉決定讓部長助理查查當年霍格沃茲的國際魔法學校交流項目,或許能從裡面找到一些被他忽視的地方。同時,他找來了一份這段時間進入東方魔法世界的英國巫師名單,反覆端詳了很久,並沒發現什麼問題。
“理查德·哈里斯,男,65歲,愛爾蘭利默尼裡克,旅遊……邁克爾·甘本,男,55歲,倫敦薩里郡,洽談蛟龍皮生意……託比·瑞格波,男,19歲……”
當他看完名單上最後幾個名字的時候,依舊沒有任何頭緒。
如果一直置之不理,當然沒有任何問題……構不成威脅,可是眼下的情況已經不是簡單的加減法問題,多種因素參雜在裡面,會發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反應,就好比石化咒和昏迷咒疊加在一起,後果會怎麼樣?
“不如暫且答應那些青龍家族的請求,看看他們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從而做實鄧布利多的陰謀,在一切發生之前……”福吉的大腦開始不受控制的運轉。
福吉清了清嗓門,甩掉那些荒唐的念頭,用酒杯底座輕輕敲着光滑的桌面,最後下了一個決定。
按下葫蘆浮起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隨便怎麼說吧,總之——
一切還在掌握中,一切都將在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