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擡頭望,便能看到一圈光圈,想彩虹一樣,邊緣的顏色既美好又刺眼。
亦或者,所有的事情都是這樣,當你擁有最好的時候,最壞的也跟隨着你。
在好與壞的博弈中,誰輸了,另外一方就佔領優勢。
你會哭,會笑,會害怕,會怯懦……
但,陽光終將戰勝黑暗。
你會在一次次失敗和絕望中,又重新爬起來。
因爲陽光不朽,希望永存。
“顧先生,您太太沒事,只是受了點驚嚇,好好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顧銘浩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匆匆趕到醫院,就和顧之航撞了一個滿懷。
“你着急幹什麼去?”顧之航不耐煩的問。
“我看看一南姐……擔心……”顧銘浩看着顧之航那雙駭人的眼睛,忽然就住口了。
顧之航顯然對他失望至極。
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時候,自己卻是留在了顧博遠的身邊。
原以爲自己已經足夠聰明,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同一個地方跌倒了兩次。
顧銘浩垂着自己的胸口,十分的懊惱。
“哥,我還是太嫩了,鬥不過老頭兒,你自己小心點兒。我得走了,不然老頭兒該生氣了。”
顧之航輕咳了一聲,“你不進去看看你嫂子?”
“算了,還是不打擾嫂子休息了。哥,我走了……”
顧銘浩長嘆了一口氣,走了幾步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着顧之航說:“哥,你要小心那個許捷弗。”
“我知道了。”
顧之航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推開門走進了病房內。
顧銘浩望着空蕩蕩的走廊,無奈的搖着頭離開。
病房內,一片死寂,顧之航就坐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麼,呆呆的盯着某一處,走神。
葉一南熟睡的樣子,真想讓讓人忍不住捏一捏她的臉頰,和撫平她皺起的眉頭。
她一定是很害怕,很擔心吧!
都是我不好,一南,讓你一次次的陷入危險的境地。
不過……
你醒來,還願不願意聽說解釋解釋,我並非是許捷弗說的那個意思。
顧之航想抽菸,將煙盒從褲兜裡摸出來,忌憚是在病房,趕忙起身,走到了陽臺上,將玻璃窗門關上。
“啪”得一聲響,菸頭被點燃。
吸了一口,就覺得喉嚨辛辣不已。
喉嚨太乾澀了,一點點異味的刺激,都讓喉嚨做出了應激反應。
顧之航皺着眉頭,將一根菸抽完,菸蒂丟在地板上,手指還殘留着菸草的味道。
顧之航食指交握,手肘撐在陽臺上。
太陽曬得頭皮有些發燙。
顧之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久到他拿出手機打電話,都能感覺到手肘傳來的僵硬的疼痛。
“喂,凱文,就按照你說的做,有消息了通知我。”
沒有等到凱文的回答,顧之航就已經掛掉了電話。
他閉上眼睛,心臟在一陣陣的抽痛。
“你要做什麼?”一個冷冰的聲音在顧之航的背後響起,顧之航一驚,回過頭,就是葉一
南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她頭髮凌亂的披在肩膀上,最小一號的病號服穿在她的身上,都顯得特別的寬大。
葉一南真的太瘦了,很難想象,這樣瘦弱的身軀裡,還孕育着一個小生命。
以後會呱呱墜地,會叫顧之航爸爸。
顧之航現在的心情十分的複雜,他終於能明白,即將爲人父母時,那複雜的情緒。
就似這般,欣喜又害怕,對於葉一南腹中的胎兒,他還有些擔心。
怕孩子生下來會有缺陷。
顧之航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有料想到,葉一南會輕飄飄的說:“簽字吧,我做手術!”
顧之航猛得擡頭,想要說什麼,葉一南已經默默的轉身,走到了病牀前,掀開被子躺上了牀。
她緊閉着雙眼,努力的催眠自己,說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她不過是犯了一個錯誤,現在要修正這個錯誤罷了。
顧之航一直站在陽臺,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進病房來。
熱風透過窗戶,吹進了病房內。
被窩裡,葉一南渾身都起了薄汗。
真的太累了。
跟着顧之航的這些日子,葉一南身心俱疲。
良久,顧之航開口道:“做完手術,我送你出國。我會派人照顧你,不要拒絕我,否則,你休想再離開我身邊。”
葉一南睫毛動了動,“嗯”的聲音從鼻腔發出來。
顧之航雙手握成拳頭,緊咬住牙關,努力的遏制住自己的悲傷情緒。
在情緒還沒有氾濫成災的時候,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病房。
病房的房門合上的一瞬間,一行熱淚從顧之航的眼角留下。
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有些驚詫。
原來,他也會哭。
路過的護士看了顧之航一樣,卻被顧之航的氣勢嚇住了,沒敢多問什麼,推着車子走開了。
顧之航在病房門口站了一會兒,收拾好了情緒,擡腿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病房內,葉一南尖着耳朵留意着門外的動靜。
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終於睜開了眼睛,起身坐在病牀-上,胡亂的用頭繩把頭髮紮在腦後。
她望着牆壁,絕望在漸漸滋生。
“顧之航,你到底在做些什麼事情?怎麼會有槍,怎麼會殺人。你和易鈞霆到底有什麼區別?還是你們根本就是一路人。”
葉一南不敢細想,也不想去想。
*
手術安排在了第二天的上午。
一大早葉一南就被推進了手術室,她很平靜,始終閉着眼睛,雪白的牀單上,她就像是童話裡的睡美人一樣,安詳的睡着。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醒來。
不知道,醒來之後,會不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枯萎的鮮花會不是開花,結冰的河流會不會再流水……
犯過的錯誤,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個機會可以彌補。
“病人姓名:葉一南;手術內容:人工流產;是否做好了家屬的溝通工作:是;手術開始時間:xx月xx日,早上六點三十分。”
“葉一南,現在我們要給你打麻藥,你放鬆心情就可以了,
睡一覺,就什麼都結束了。”醫生的話在葉一南的耳邊響起。
聲音很輕,很柔。
葉一南緊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麻醉師,準備麻藥。”醫生擡頭對麻醉師說。
葉一南已經聽到了麻醉藥瓶被敲碎的聲音,還有注射器吸入麻藥的聲音。
她表情已經開始不自然起來,一想到,等睡了一覺醒來,那個剛剛到來這個世界的小生命,就會隨着一灘污穢,從此以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葉一南就覺得心疼,一陣陣抽起的疼痛。
葉一南好像是在哭,麻醉師的手稍頓了一下,看向醫生,像是等在着醫生的指示。
“葉一南,你現在還可以有機會反悔,你想好了嗎?確定不要這個孩子?”醫生還想說什麼,看着葉一南痛苦的表情,話到嘴邊,又如數吞進了肚子裡。
葉一南張了張嘴,喉嚨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聲音來。
她堅定的點了點頭,眼淚肆無忌憚的流淌着。
醫生看着也覺得心酸。
“哎!明明這個在乎這個孩子,何必呢……”醫生嘆了一口氣。
此時,會議室的大屏幕前,顧之航咬着手指,表情痛苦不堪。
醫生的話如數落進了他的耳朵。
他是那樣的捨不得這個孩子。
他纔剛剛感受到了這個生命,纔剛剛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多了一份牽掛。
纔剛剛覺得,這個時候上是存在心電感應這回事的。
孩子已經有心跳了。
B超單子上已經能隱約看到他了……
對不起,孩子,爹地不想讓媽咪難過,爹地不能那麼自私,強行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爹地已經虧欠了哥哥太多,不能再多虧欠你一份。
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甚至沒有資格當一個爸爸。
如果,你能感知的到,千萬不要怨恨媽媽,下輩子,希望你再能當媽咪的孩子,千萬不要做爹地的寶貝。
媽咪會很疼愛你,會給你全世界最好的愛。
顧之航覺得渾身癱軟無力,他癱坐在沙發上,大屏幕上,葉一南悲拗的表情深深的刺痛着他的心。
醫生有耐着性子詢問了一遍:“葉一南,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們可以立馬把你推出去。顧先生還在門口等着您。”
醫生的話,不知道是哪一句刺激到了葉一南,葉一南猛地睜開眼睛,望着頭頂上的大圓燈,亮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索性,她又閉上了雙眼。
她艱難的開口,道:“打麻藥吧!”
顧之航忽然聽到了一陣心碎的聲音。
“麻醉師打麻藥。”醫生對麻醉師說。
“葉一南,麻醉藥會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生效,你稍微休息一下,想聽什麼音樂嗎?”
葉一南搖了搖頭,“不用了。”
十幾分鍾之後,葉一南已經睡熟,手術檯上,大大小小的工具一字排開。
醫生帶着手套,拿起了工具……
醫生似乎已經有些麻木,收起了方纔的悲憫,取而代之的是專業醫生的操守。
太陽已經掛在了空中,一切都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