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在家過了兩天風平浪靜的日子。
第三天,吃過早飯,景玉找出一堆可洗可不洗的衣服,意圖大洗一場。
可惜衣服還沒洇溼,就被某人揪住了小辮子。
“也不髒,瞎洗什麼?走,趕集去!”楊麗芸說。
景玉陪笑,立刻換上一副狗腿子模樣,討好地拉着楊麗芸的手,笑嘻嘻地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想要什麼隨便買,我掏錢!”
今天是集,也是景玉最犯怵的日子。
景玉想不通,村子裡二十七八歲沒出閣老姑娘雖然不多,但也不是隻剩她了,爲什麼鄰里鄉親非得盯着她不放!
每次去趕集,總是被炮轟,認識的人不認識的人都要插上一腳。不是勸她該抓緊了,就是好心地爲她尋找市場,更有不知情者,直截了當地問:“景玉嫁到哪裡去了?”
自己難看也就罷了,還害得媽媽和嫂子陪笑臉替她打圓場,景玉真的是怕了!
集是景玉的噩夢,她當然能躲就躲!
楊麗芸不買賬,甩開景玉的手,抱胸冷哼,“我不是景思睿,不吃這套兒,走吧!”
“嫂子,我真的不想去!”收買不成,景玉改撒嬌。
楊麗芸嘿嘿一笑,把嘴湊到景玉耳邊,小聲說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可是你,別說十五了,初一你都躲不過!”
說着朝門口努了努嘴,“二嬸、二奶、三奶、大姑、三娘,她們可都在門口等着呢,走吧!”
景玉的臉瞬間愁雲慘淡,撅着嘴埋怨楊麗芸:“你都不幫我!”
楊麗芸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看着景玉冷哼道:“景玉,說話可得講良心,要不是我整天替你說好話,你以爲媽還能由着你胡鬧下去?”
景玉抱住楊麗芸的胳膊,撇着嘴,一個勁兒的往楊麗芸的身上蹭,“我當然知道嫂子您的善舉啦,可是如果你能幫我把門外那些也擋掉,就功德圓滿了!”
楊麗芸抽出手臂退到一邊,整理被景玉扯歪的衣服,嘴裡憤憤道:“路是你自己選的,還想一點兒後果都不擔,做夢!”
“媽,小姑,快點兒!”景思睿等不及,跑來催景玉和楊麗芸。
景玉如霜打的茄子,拉起景思睿的小手認命地奔赴戰場。
這時,景建國卻在後面叫道:“玉玉,電話!”
曙光乍現,景玉把景思睿推向楊麗芸,歡呼雀躍地奔向客廳,“我去接電話!”
滿面春風地接過手機,景玉卻在看清來電顯示是呆掉了。
看了看眼前的父親,景玉猶豫片刻,背過身接通電話。
“景玉?”
“嗯。”
“晚上11:50的飛機,可以嗎?”
“好。”
“我在宜海寧空等你?”
“嗯。”
“那……晚上見!”
“好。”
掛掉電話,景玉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重拾笑容轉回身,卻沒有看見父親的身影。
麻木地跟上浩蕩的趕集大隊,景玉沒了先前的“不良”情緒,笑容一直掛在嘴邊,長輩們說什麼她應什麼,態度好到沒得挑!
不過,關於她有沒有用心聽,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景玉不記得她們一行娘子軍有幾個人,也忘了遇到過幾個“好心人”,總之她的心沒在身上就是了!
回到家,景玉去找景建國。
景建國正靠着竹椅,手中握着幾枚象棋子,盯着棋盤,皺眉思索。
發現有人走近,景建國歪頭看了一眼來人,又把目光放在棋盤上,然後狀似漠不經心地問:“有事?”
“我……”
景玉不知道要說什麼,來找父親只是她潛意識的行爲,從小到大父親總能一眼窺探出她的心事,久而久之她便養成了事事坦白的習慣。
要說嗎?說她要走嗎?
要解釋嗎?解釋安胥是誰嗎?
景玉說不出口,也解釋不清楚,只能信口扯出一句話:“中午想吃什麼,我去做!”
景建國專心研究棋局,好像沒有發現景玉的吞吞吐吐似的,想也沒想地回說:“餃子。”
“嗯!”景玉點頭,轉身去準備,父親只是看到安胥的來電,也許根本沒什麼,是她小題大做了!
等等,餃子?
景玉遲疑,家人遠行吃餃子,這是她家相沿已久的習慣,難道……
“爸?”景玉轉身,不安地問道。
景建國坐直了身體看向景玉,淡淡地笑道:“今天不走嗎?”
被點破心事,景玉沒有預料的慌張,相反的,卻奇蹟般地平靜下來,“我晚上11:50的飛機,可以吃完晚飯再走!”
“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早點兒走!”景建國的話不容置辯,說完又低下頭,專心研究棋局,爲手中遲遲找不到落腳點的“車”尋找棲息處。
景玉要走,免不了要聆聽媽媽的一頓嘮叨,好在倪鳳霞是位十足十的麻將迷,時間是景玉最貼心的幫手,飯後不久,倪鳳霞便急匆匆趕赴戰場。
楊麗芸逮到空隙把景玉拉到一邊,好心囑咐道:“爸說你要自己還貸款,知道你好強,所以我和你哥也不死乞白賴地替你還了,但千萬別因爲錢緊着自己,能還上當然好,還不上也別硬撐,還有我們呢!”
景玉感動,伸手抱住楊麗芸,“嫂子,謝謝你,有你們真好!”
楊麗芸是個大大咧咧的人,最受不了這樣的煽情,敷衍地拍了拍景玉的後背,便把景玉從自己身上摘下來。
“一家人說什麼謝不謝,不跟你磨嘰了,涵涵一會兒要睡覺,我得趕緊把她弄到姥姥家去,要不然你又走不成!”
想起以往的幾次慘痛經歷,景玉哭笑不得!
景思涵粘她,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每次景玉離開,景思涵都會鬧得人仰馬翻,如今,景家已經不敢讓景玉當着景思涵的面離開了!
“小睿也去嗎?”
“嗯,過兩天就開學了,再讓去他住幾天,我沒告訴他你要走,別說漏嘴了啊!”
“放心吧!”
“景石下午要去一趟縣城,如果來得及讓他送你回去!”
“知道啦,你就別操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