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啊哈——媽媽,嘿嘿,媽媽……”
“媽——媽——”
……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迴響在耳邊。
粉嘟嘟的小手,不停地在眼前揮動。
任丹丹身處一片白茫茫的煙霧迷境之中,雙手用力地扇着,試圖驅散眼前的白霧。
如仙宮般濃郁的煙霧揮之不去,將任丹丹牢牢包圍,讓她看不清眼前粉雕玉琢的小人的臉。
“啊……”任丹丹失控,放聲大叫,淚水模糊了視線,“對不起,對不起……”
“……”
砰乓!
噼啪!
轟隆!
一陣高過一陣的爆竹聲叫醒了沉睡的清晨。
今天是大年初一,辭舊迎新的第一天。
任丹丹被熱鬧的鞭炮聲叫醒,伸手摸一摸冰涼溼潤的雙頰,不知何時,早已淚流滿面。
新的一年又來到了,所謂新年新氣象,可她……
多麼諷刺!
身旁的人兒踢開身上的被子翻了個身,夢囈着環上她的腰肢,一條腿搭在她的身上。
任丹丹慌忙別過頭,胡亂抹掉臉上的淚水,然後秉着呼吸拿開身上的腿和手,輕聲下了牀,小心翼翼地穿衣服。
“丹丹?”景玉睡眼迷離地睜開眼,聲音帶着濃濃的睡腔,“天還沒亮,你幹嘛去?”
任丹丹嚇得渾身一哆嗦,手中的睡衣隨着景玉的問話而飄落在地。
“我睡不着,找景石哥放鞭炮去,你再睡會吧!”任丹丹沒有回身,胡亂而急切地套上衣服,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到了外面,任丹丹迎着冷風長長地呼一口氣,無力地靠在牆上,愣愣出神。
“丹丹?”楊麗芸看到任丹丹好似見鬼了一般。
“哎呦呦,真是難得,你也有不賴牀的時候,看來今年要轉運哦!”
楊麗芸開着玩笑走到任丹丹面前,待看清任丹丹煞白的小臉,立刻收起玩笑,一臉關切地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任丹丹搖頭,有氣無力地擠出一絲微笑,“做噩夢了,被嚇醒了。”
“呵!”楊麗芸抿脣一笑,調侃道:“真是稀奇,還有你任丹丹害怕的東西,快說說,讓我長長見識!”
“嫂子!”任丹丹嘆氣,若是平時,她很喜歡和這個嫂子嬉戲打鬧,可是現在,她沒有心情。
“我這兒還困着呢,去找叔兒討杯茶喝醒醒覺,不和你說了!”說完不等楊麗芸說話便擺手朝主屋走去。
“哎,大早上的,空腹喝什麼茶,廚房有剛磨好的豆漿,你自己去倒一杯。”楊麗芸對着任丹丹的背影操心地叮囑。
“知道了,我一會兒就喝!”任丹丹擺手,頭也不回地敷衍道。
書房內,景建國一身筆挺的中山裝精神抖擻,五十多歲的年紀依舊青松不老。
書桌上攤着幾條反着金光的紅色對聯紙,有幾條已經寫了字。
景建國手握毛筆,正在紅色的對聯紙上肆意揮灑,筆法蒼勁而有力。
對聯,過年時家家戶戶必不可少之物,景建國習慣自己寫。
“叔兒!”
任丹丹沒有敲門,推門而入。
看到任丹丹慘白的小臉,景建國放下毛筆,微微蹙起了眉,“怎麼了?”
任丹丹搖頭,吸了吸鼻子,道:“叔兒,我想喝茶,很濃很濃的茶。”
景建國嘆氣,沒有說話,轉身去給任丹丹倒茶。
對於向來追捧咖啡的任丹丹來說,茶從來不是她的菜,而她喝茶也只有一個原因。
景建國沏好茶水回來時,任丹丹已經站在書桌前,正盯着桌面上的兩副對聯愣愣出神。
“冬去山川齊秀麗,喜來桃裡共芬芳。”
“風正千帆順,家和萬事興。”
任丹丹默唸。
這兩幅對聯是景建國逢年必寫的,一幅掛在書房,一幅掛在大門口,年年如此,從未變過。
看着熟悉的字、熟悉的紙,任丹丹恍惚回到數年前,她還是那個無憂的她,什麼都沒有發生……
淚,模糊了視線。
“丹丹!”
一隻手攀上肩頭,用力收緊,捏得她的肩膀有些疼。
任丹丹緊抿着脣,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後伸手抹掉眼裡的溼潤,接過茶杯牛飲而盡。
“小心,燙~”
隨着景建國的提醒,滾燙的茶水滑過喉嚨,燙紅了任丹丹的眼眶。
喉嚨像火燎一般的疼,任丹丹卻渾然不知,雙手捏着杯子,目光呆滯,“叔兒,我又夢到他了!”
景建國嘆氣,搖了搖頭,走到任丹丹身前,語重長言地勸道:“丹丹啊,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別再想了!”
任丹丹不言,咬着脣轉過身,她何嘗想記起,如果可以,她比任何人都想忘記,可那,那……那是一條生命啊!
“好啦,去洗個臉,一會兒陪我去貼春聯。”見任丹丹不再言語,景建國軟言安慰。
任丹丹是他見過的最堅強的姑娘,堅強得讓他心疼。
沒有再扭捏,任丹丹痛快地點了個頭,然後轉身去洗漱。
再回來時,桌山的五副對聯已經全部寫好,景建國正一一端詳,尋找不足。
任丹丹沒有出聲,靜靜走近,一聲不吭地站在桌前一起端詳。
突然,桌角一條空白的橫批紅紙吸引了任丹丹的注意,一時手癢,任丹丹拿起手邊的毛筆,認真寫起來。
【不思量,自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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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丹丹寫的很慢很認真,臉上精緻的妝容看不出一絲悲傷的情緒,可如果你用心去觀察她的眼睛,你會發現,那裡面有深深的哀痛!
正如茶一樣,書法也不是任丹丹的菜,可她卻練就了一手的好字,雖不能說爐火純青,但在景建國這位嚴師的眼中卻是優秀的,至少強過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