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坐回景玉身邊後,便再沒有心思看畫,只是翻來覆去地想自己剛剛失態的原因,可惜終是無果!
時間像被堵住的沙漏,慢得像只烏龜,身旁的景玉看畫看得入神,頗有一種與世無爭的感覺,慢慢地,羅雨的心也跟着靜下來,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假寐。
窗外有細碎的腳步聲,羅雨敏銳地睜開眼,確定腳步聲停在門外後,看了看已經忘我的景玉,輕聲起身。
回來後,羅雨坐到景玉身邊,碰了碰景玉的手臂,輕聲道:“晚飯好了,去吃嗎?”
景玉回神,反射性地想說不餓、不吃了,可話沒出口,突然想到羅雨陪着自己,總不好讓她捱餓,於是點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畫室。
幾天下來,羅雨早已熟知景玉的喜好,盛了一碗景玉愛吃的牛乳腖放在她面前。
景玉託着腮,拿着勺子在碗裡隨意攪着,卻不吃。
羅雨納悶,放下碗筷,問:“不想吃這個嗎,我給你盛碗湯?”
“不用!”景玉搖頭微笑,“你別忙了,我不餓,你多吃點兒!”
“不餓?”羅雨詫異,不餓幹嘛答應來吃飯?
羅雨沒有問,而是轉頭吩咐守在門外的人:“把東西撤了,煲上。”
話落,立刻有人進來,景玉連忙擺手,“羅雨,不用麻煩了,我沒胃口,你吃就好!”
羅雨盯着景玉沒有說話,進來的人知趣地退下,房間裡只剩下她們倆人。
景玉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低下頭不敢和羅雨對視。
似乎看穿了景玉的小心思,羅雨冷聲自嘲:“不要告訴我,你是爲了讓我吃飯纔過來的!”
景玉默認,頭壓得更低了!
“哼~”羅雨的冷哼讓景玉擡起了頭,“你不用費心討好我,我沒有你利用的價值!”
景玉的心像被針紮了似的痛,以她的性子,她該甩甩袖子走人的,可羅雨的話刺耳之餘還夾雜着自我歧視的悲傷,這讓景玉軟了心腸!
“我從來沒想過要在你身上得到什麼,安胥若是能被左右的人,事情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我的確是因爲你纔過來的,但我只是單純的不想讓你因爲我而餓肚子,這也值得你生氣嗎?”景玉也委屈。
生氣!
一語驚醒夢中人,羅雨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原來她今天的種種反常都是因爲生氣!
換句話說,是因爲景玉!
景玉對她“惡語相向”她生氣,景玉對她關懷備至她也生氣!
“景玉,我……”道歉的話掛在嘴邊,羅雨卻說不出口,她本不該有感情,卻對最不該有感情的人有了感情,這樣的她,日後還怎麼心無旁騖地忠心安胥!
“羅雨,我喜歡你,當你是朋友,就算你不接受,至少不要誤解我好不好?”景玉委屈極了,雙手擋在額前掩蓋住自己的悲傷。
“我……”羅雨更加無地自容,安慰人的事她不會,坐立難安之際,她只能端起身前的碗筷,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
聽到聲響,景玉挪開擋在眼前的手,看到羅雨狼吞虎嚥、賣力地吃飯,憋了許久的淚終於奪眶而出。
“別哭!”見景玉落淚,羅雨忙扔了碗筷,抓起桌上的餐巾替景玉擦眼淚。
“我求你了,我不會安慰人,你再這樣我也哭了!”羅雨苦着小臉裝可憐,她是真沒轍了!
聞言,景玉不禁止住淚水,握着羅雨的手破涕爲笑。
雨歇風住,羅雨給景玉盛了碗湯,說只喝幾口就好,景玉依言做了,只是才喝了兩口,就聽到羅雨打起嗝,然後湯就全進了羅雨的肚子!
吃過飯,簡單地梳洗之後,兩人鑽到牀上說起悄悄話。
“你說你喜歡我,爲什麼?”羅雨問,景玉的一句喜歡給她的驚喜和感動是不能用言語來形容的。
跟在安胥身邊,羅雨沒有自我,開始,景玉於她只是主人看得上眼的一個女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後來,因爲安胥用情變深,她也跟着把心思用在景玉身上,滿滿的她發現,景玉跟她以前接觸的女人完全不一樣,世俗的污濁,社會的銅臭她樣樣沾染在身,卻不會讓人覺得厭惡,羅雨不由自主地被這樣的景玉吸引了!
能夠認識已然知足,不曾想景玉也喜歡她,真是個太美的驚喜!
景玉想了想,歪着頭,認真地說:“因爲我總能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爲了生活,我硬生生把她從身體裡拿掉了,我好懷念從前的我!”
“其實你現在也很好!”只要你肯試着接受少爺!
後面的話羅雨沒敢說出口。
“可我現在好累!”
“景玉!”事實再次證明,羅雨還是不安慰人的好,看着大自己五歲的女人窩在自己懷裡找安慰,羅雨有種莫名的心疼。
“對不起,我幫不了你!”羅雨歉然,如果能幫景玉,她一定眉頭都不會皺就去做,不管後果是什麼,可是她連想承擔後果的機會都沒有!
聞言,景玉仰起頭,笑着安慰:“如果我們的友誼會給你帶來負擔,我寧可我們從來都沒有交好過!”
羅雨的眼眶瞬間泛紅,手一揚,被子整個向上平移蓋住她們的腦袋,或許只有黑暗才能平復她們帶給彼此的感動!
。。。。。。
時值月中,皓月當空,明亮異常,安胥出了思祺樓仰望月空,回想起曾經無數個夜月團聚,舉杯暢飲的日子,感覺恍如隔世。
駐足苦笑,不知下一次團聚是會何日,安胥不禁感嘆情愛的厲害,任你三頭六臂,渾身解數終究都是逃不過!
想飛奔回到景玉身邊的心突然淡了,安胥放緩腳步,享受這個難得的寧靜月夜。
走到思祺樓與祺園的交界處,安胥看見林爾祺身邊的黃森迎面走來。
看見黃森不奇怪,但黃森手裡拎着海棠釀就太稀奇了,誰不知道海棠釀是陸園最珍貴的佳釀,被林爾祺寶貝得不得了!
安胥的腳步更加慢了,看着黃森闊步走去的馥芳亭。
亭子裡坐着三個人,樑落禾窩在一個男子懷裡,揚着臉微笑,不知道在說什麼有趣的事。
男子把樑落禾圈在懷裡,嘴一張一合地附和着,手上也沒閒着,就着燈光給樑落禾修指甲。
安胥猜想,這大概就是酈寸祺口中的阿信了!
如果旁邊沒有備受冷落的雪歌祺哀怨地瞧着兩人喝悶酒,整個畫面應該稱得上完美!
“五哥!五嫂!陳先生!”黃森恭敬地低下頭。
樑落禾和阿信沒有擡頭,依舊說他們的。
雪歌祺不耐煩地瞥了一眼來人,在發現黃森手中的海棠釀時,恢復了本該屬於他的銳利,但也只是一秒。
“什麼事?”雪歌祺沒好氣地問。
“五哥,九哥有請。”黃森答,同時把海棠釀放在桌上,“這是九哥給送給五嫂的!”
雪歌祺見樑落禾沒反應,仍舊和她的小情人嘀嘀咕咕,無由頭地一陣煩躁,賭氣似地站起身,大步離開。
走出幾步後,雪歌祺心有不甘,頓了幾秒,又無奈地折回來,站在兩人身前,十足十的棄夫模樣!
“可以了嗎?”阿信握着樑落禾的手舉過頭頂,正好能讓雪歌祺看個清楚。
“恩~”樑落禾細細打量一番,美中不足地點頭道:“很好,就是有點長,再短點吧?”
“可以,但這裡燈光不夠亮,回房再修!”
“好!”說着樑落禾當着雪歌祺的面,仰頭朝阿信的側臉送上一個大大的香吻,氣得雪歌祺渾身發抖!
阿信寵溺地捏了捏樑落禾的鼻子,不急不緩地趕在雪歌祺發作前站起身。
等同的身高讓兩人的對視毫無障礙,“我若要爭,落兒身邊又怎麼會有你的位子,歌祺,你是個聰明人,好自爲之!”說完禮貌一笑,瀟灑地走了。
後面雪歌祺和樑落禾說了什麼安胥已經聽不到了,阿信毫無厘頭的一句話正中安胥心房,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話卻讓他心頭一痛,腳步不由地加快,他現在只想快點見到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