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紅堂如往常般寂靜，秋風掃葉，殘留在樹梢的枯葉還在掙扎，樹下的女人滿懷心事，惆悵得不知所措。剛準備轉身，只聽到前院裡喊來一聲：“曹昭儀。”
馮佑憐趕來的時候，院子裡的奴婢已然跪得滿地都是，她瞥了一眼曹蓉蓉，只見她金色華服，七彩步搖，奪人眼目。然而凌厲的眸光更是不饒她，馮佑憐不容多想，只能跟着衆人跪下來。
曹昭儀越過身邊的宮婢，得意地俯視她，說道：“我還以爲你不在怡紅堂了。”
馮佑憐低着頭，不吭聲。
“起來吧。”曹昭儀冷喝一聲，大家又趕緊站起來。
“謝曹昭儀。”
馮佑憐才一起身，誰知那曹蓉蓉立刻喝道：“我有叫你起身嗎？”
馮佑憐驚訝地望着她，張着嘴想說又不敢出聲。曹昭儀反而笑道：“我是叫他們起來說話，你，給我跪着。”
冬梅想上前解釋，青兒卻立刻拉住了她，並且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馮佑憐深吸一口氣，然後撲通跪在青石路邊。
曹昭儀悶哼一聲，接着繞過她，朝着內室走去。冬梅趕忙跑過去，拉着馮佑憐說道：“憐兒，起來吧，一直這麼跪着會傷了膝骨了。”
“不用了。”馮佑憐苦笑說道：“你們快去伺候曹美人，我…始終覺得有些擔心。”
“我們走吧。”青兒拉着冬梅走進屋裡。
馮佑憐嘆了一口氣，突然，一股冷風侵襲她，強行灌入衣領之中，冷得她直哆嗦。看來，今天的天氣又要變冷了。她回首看了看掛在大門口寫着‘怡紅堂’的牌匾，心裡不自然地咯噔一下。爲什麼總是心神不寧，如果曹昭儀要對付我，我該怎麼辦？馮佑憐憂心地暗忖。
***
曹素素微笑着迎上去，拉着曹蓉蓉的手說道：“真是恭喜姐姐了。”
曹蓉蓉不自然的笑容頓時變得更加僵硬，她冷冷地吩咐身後的宮婢退出房間。於是琴月領着一大羣宮女走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曹蓉蓉和曹素素了。
曹素素還搞不清楚蓉蓉想幹什麼，於是疑惑地問：“怎麼了？姐姐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我？”
曹蓉蓉淡笑一聲，然後拉着一臉不解的素素坐下來，邊說道：“沒什麼，只是我們兩姐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安安靜靜地坐下來說說話了，姐姐不想外人打擾。”
曹素素安心地笑道：“是啊，不過一年，竟然發生這麼多事，我們相見能聊聊天的日子真的不多，記得上次還是北園的時候呢。”
曹蓉蓉點了點頭，說道：“誰會料到，我們再相會的時候居然都成了皇上的妃子。”
曹素素聽到蓉蓉提起皇上，突然變了臉色。蓉蓉是個敏感的人，看出妹妹的心思，於是又道：“怡紅堂已經有些殘舊了，難道皇上真的再也沒有來過了？”
曹素素釋然地搖了搖頭，說道：“來與不來，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妹妹倒是想得開。”曹蓉蓉冷笑一聲，說道：“這跟在北園有何分別？”
“沒有分別。”曹素素轉過來，激動地說：“在皇宮任何地方，都沒有分別，有血腥，有悲傷，有殘忍，有遺棄…有很多，很多…”
“不，還有權力。”曹蓉蓉厲聲打斷素素的話。
“就是因爲權力纔會使得這裡到處都是傷害。”曹素素咬着下嘴脣，冷冷地問道：“你不提起，我也差點忘了，你是怎麼爬上來的。”
“那你以爲呢？”曹蓉蓉凌然反問。
“我以爲？”曹素素嗤笑道：“我能以爲什麼？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憐兒說，慕容刺殺，你就擋一刀，慕容死，你就被冊封…”
“住嘴。”曹蓉蓉大喝一聲，瞪着雙眼，怒聲說道：“那個女人除了挑撥離間還會什麼？她的話你也相信？”
“我不相信，我能相信什麼，我什麼人都不想相信。”曹素素噙着淚，悲傷地嘆息：“你是我姐姐，可是我根本就不敢相信你。我覺得我已經不認識你了，我不知道當初那麼疼我，愛着我的姐姐去了哪裡。”
曹蓉蓉抓起曹素素，低吼道：“你記着，我是你姐姐，我做這麼多就是不想我們全都喪命。”
“這麼說，真的是你？”
“不，不是我。是你。”曹蓉蓉平靜地說道：“害了哥哥的人是你。”
“我？”曹素素愕然反問：“怎麼會是我？”
曹蓉蓉面無表情地說道：“爲何哥哥會提前計劃，因爲他跟我說過，你總是令他感到不安，你總是妄想着怎麼使他出宮。你知道嗎？刺殺皇上那是哥哥的心願，你不但不幫她，反而處處給他找麻煩，所以，他纔會貿然行事。”
“不，不是我。”曹素素捂着胸口，慌張地喃喃：“怎麼會是我？不是的，我沒有要給他麻煩啊，我只是，只是不想他送死。”
“你是不是告訴馮佑憐，慕容就是曹祖庭？”曹蓉蓉接着問。
“你怎麼會知道？”曹素素單純地追問。
曹蓉蓉頓了頓，又道：“馮佑憐親口跟我說的。”
“啊…”
“你要知道，哥哥的身份在宮裡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雖然馮佑憐跟你是姐妹，可是難保她不會做什麼事情威脅到哥哥。”
“不會的，憐兒不是這樣的人。”
“現在哥哥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你怎麼說都行。”曹蓉蓉陰冷地說道：“說實話，我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是自己犯了錯，卻總是惡人先告狀。你這招是不是跟馮佑憐學的？我的好妹妹，這樣的人還是少接觸爲好。”
“你，我…蓉姐姐，哥哥行刺的時候，是你在他身邊的，你怎麼反過來說我的不是？”
“我救了皇上，也求過皇上饒了他，可是皇上說有人寫匿名信給他，說是慕容就是曹祖庭。你也知道的，皇上有多麼恨哥哥了，既然是曹祖庭，他怎麼可能會放過哥哥？”曹蓉蓉煞有其事地編造：“可是皇上說了，既然是我救了他，明白我們不是哥哥的幫兇，這才肯放過我們，你倒好，我冒着生命危險救了你，你卻反過來與我針鋒相對。”
“我…”曹素素揉了揉太陽穴，困難地說道：“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我…不會的，那封信應該不是憐兒姐姐寫的。”
“是不是她，我不知道，但是皇上還說了，他會追查此人，然後好好嘉賞。”曹蓉蓉說道：“你先靜觀其變，以後慢慢地你就知道是不是她了。”
曹素素坐在椅子上，憂心忡忡地消化着曹蓉蓉剛剛所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