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室人馬又動身往西走。蘭陵王和琅琊王依然伴隨在側,只是經過一個晚上之後,彷彿遊玩的人多添一份心事,沒有人能真正地靜下來欣賞景緻。
馮佑憐偷偷瞟了一眼簾外,無論是奇花異草還是小橋流水,全都淹沒在她心底,她想望而不敢望的一處風景,正是蘭陵王騎着駿馬颯爽的英姿。然而這一次,恐怕再也逃不出另一個男人的眼眸。
高煒陰鷙的眸光中迸發出來的酸楚倏忽而過,陰鬱壓在他的心裡,宛如一根針紮在一顆王者的尊嚴。現在看來,馮佑憐所有流露出的情意綿綿,在他眼中合着沙,刺痛的不光是他的眼睛,還有他愛着她的心。
在他的世界裡不容許任何人的背叛,從來都是寧可他負天下人,而天下人都不可負他。他豈能容忍?
“皇上…”容華夫人整個人看起來像是掛在了高煒身上,看着心事重重的高煒她仍然嬌嗔道:“皇上,你想什麼呢?皇上…”
高煒回過神來,冷瞅一眼端坐在一旁的馮佑憐,她同樣也是滿腹心事的模樣。
“夫人。你先退下,朕有話要對馮淑妃說。”高煒冷漠地命令。
眼看高煒冷峻的表情,容華夫人也不好拒絕,只好尷尬地叫停錦車,自己便從上面走下來。隊伍叫停後,蘭陵王和琅琊王看着容華夫人從馬車上被人攙扶着下來。
“四弟,你說皇帝哥哥搞什麼啊?”高焰不解地問。
高恭允擔憂地盯着皇上的馬車,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容華夫人返回自己的馬車,上車之時卻瞥了一眼高恭允。兩人的眼神交流雖然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可是在高恭允心中埋下陰影,他懸着的心更加不着邊際,於是駕着馬趕上了高煒和馮佑憐坐着的那輛馬上邊,心裡就是想窺視什麼,也不敢大膽地往前。
高煒吩咐馬車繼續前進,於是停頓一會兒後,大家也都恢復了正常,而不正常的卻是馬車裡面的氣氛。
馮佑憐刻意挪動自己的位置,還是逃不出高煒的手心。他一把就將馮佑憐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有意無意地勾起她的下顎,冷冷地笑問:“怎麼?你會害怕與朕獨處?”
“不。”馮佑憐別過臉,神情漠然地說道:“臣妾身子不適。”
“又是身子不適。”高煒不屑地說:“以前你可不是這樣的。朕以爲你出宮遊玩就會很開心了,身子的病痛自然不治而愈,莫非,你痛的地方不是身體,是心?”
馮佑憐慌張地搖着頭,支支吾吾地說:“皇上。臣妾昨晚在外可能是吹了風,不礙事,怎麼會關乎心的事兒,皇上這麼說,真是嚴重了。”
高煒握住馮佑憐的手,心裡咯噔一下,她的手怎麼這麼冰冷,難道是心虛了?
馮佑憐不敢直視高煒,雖然躺在他懷中,可是外面的馬蹄聲卻一次又一次地闖進她的耳朵,她知道那是蘭陵王坐騎的馬蹄聲,她聽得出,應該是她感覺得出,恐怕這就是心有靈犀吧。不對不對,她不該這麼想,她究竟是怎麼了?她不能這樣想下去,她會被自己逼瘋的。
高煒看馮佑憐閉上了眼,於是自己湊了過去,輕輕貼着她的紅脣,同樣冰冷的嘴脣毫無溫情,他從未有過的失落感立刻挖掘出他內心的狂怒。他僅剩的冷靜就在一瞬間被瓦解。
馮佑憐驚愕地迴應着高煒莫名其妙的席捲,他的雙手捧起她的臉,他又一次仔仔細細地端詳着她傾城的容顏,無數個聲音在自己腦海中吶喊:這是他的,這是屬於他的…
“皇上…”馮佑憐嚶嚀一聲,可是根本沒有用,高煒托起她的玉臀使得她更加貼近自己,然後另一隻手乾脆撕扯掉外衣。
“皇上…”馮佑憐尚未來得及開口,高煒突然又附上她的脣,侵略着毫無招架能力的溼潤。
無論女人如何嬌呻悲泣都無事於補,在現在,高煒覺得只有真真切切地佔有才能彌補他找不回來的安全感,所以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立刻擁有她,她要讓她的心裡填滿他,不要再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她是他的女人,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匆促之間,馮佑憐與高煒的推拉在馬車上上演,然而這一切又是那麼無情地掠入另一個男人的眼中。他透過被風吹起的簾角,完完全全,真真切切地瞥見了這一切。
馬車上的春意盎然像一陣狂風驟雨,一掣動之間,騎在馬上的人頓覺得目眩情搖,心神都顫。
跟在後面的琅琊王眼瞅着高恭允的身子微微搖晃,於是趕上去忙問:“四弟?怎麼了?”
這一聲將沉迷恍惚的馮佑憐和高煒都拉了回來,可是就在馮佑憐企圖掙脫高煒的時候,高煒仍然不打算放過,更甚是抓起她的裹衣扯下,馮佑憐又要捂着前胸。又要躲避皇上的侵犯,這樣緊張的拉鋸戰使得高煒怒火從心中徒升,於是他一把將她壓在了身下,毫不猶豫地衝刺進去,尚未適應的馮佑憐只感到一陣陣抽搐疼痛遊走全身。
高煒猛烈的撞擊,使得她有種前所未有的委屈,突然間一滴眼淚從朦朧的眼眶中滑落下來,滴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帶着所剩無幾的溫情滴下的淚水,融化了高煒冰冷的心,他終於感覺到她的溫度,高煒幸喜若狂地捧起她的臉,並且停止了自己的錯舉。
“對不起…對不起…”高煒愧疚着全身抖瑟不止,他俯身下去親吻眼淚盈盈的粉腮,吸吮着她掛在眼角邊的痛楚。他究竟做了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了。當下,高煒便拿起破碎的衣裳蓋着馮佑憐的赤身,然後柔情蜜意地環抱住她。
“憐兒,朕從未這樣感受過愛一個人的瘋狂。”高煒貼在馮佑憐耳邊,輕聲呢喃:“朕害怕,真的害怕,朕從未失去過,所以害怕失去。憐兒可否應許朕,永世不得離開朕的身邊?”
馮佑憐頓時喉嚨乾澀難忍,她只好轉過頭注視着眼前這個不同尋常的男人,她的手撫摸着他的臉頰,上面的棱角深深刻在她心裡,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她心裡清楚,如若自己不點頭,他一定不會放過,一定不會。
高煒展露笑顏,緊緊地抱着馮佑憐。但是心裡卻是百轉千回。過往就算他聽到流言蜚語,都無所謂,因爲他自負的認爲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得過皇帝,可是這一次這個人不同,他的身體裡留着跟自己相同的血液,他的盛名不比皇帝的小,他的威脅無形之中侵略了他所有的幸福,無論是江山,還是美人…
***
“四弟,你還好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啊?”高焰關心地問道。
放慢了速度的高恭允反而跟在了高焰身後,他苦笑一聲,說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高焰也沒有多想。
“三爺,四爺…”忽然,蟬兒小跑着跟上他們,氣喘呼呼地說道:“三爺,明玉姐姐剛纔突然暈倒了,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什麼?”高焰嚇得趕緊下了馬,跟着蟬兒朝後面走去。
“三哥別急。”高恭允也下了馬,煞那間,隊伍中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高煒也意識到不尋常,於是又叫停了馬車,喚道:“韓欒。”
“奴才在。”韓欒恭恭敬敬地站在車外,說道:“啓稟皇上,奴才適才就想通知皇上的。”
“什麼事?”
“皇上,淑妃娘娘的宮女明玉剛剛突然暈倒了。”韓欒淡然說道:“兩位王爺已經趕過去看了。”
“什麼?明玉暈倒了?”馮佑憐着急地問道:“現在有沒有事?”
“回娘娘,奴才尚不知。”韓欒回道。
“皇上…”馮佑憐焦慮地看了看高煒,高煒握着她的手,安慰說道:“朕陪你下去看看。”
“嗯。”馮佑憐穿好衣裳,然後高煒親手又將自己的龍袍披在了她身上,這樣愛膩的舉動軟化了馮佑憐,不管怎麼說,他是皇上,自己還能要求什麼呢。
韓欒伺候着高煒和馮佑憐下了馬車,後方的人羣有些騷動,高煒大喝一聲。然後命太醫前去。
他們趕到之時,明玉正躺在樹下,不過是蘭陵王高恭允爲其把脈,太醫紛紛站立在側。馮佑憐看到高恭允的側面,不免心中又是一陣刺痛,但是礙於高煒的面,只好作罷。
高煒牽着馮佑憐的手,剛剛明顯感到另一頭的人全身顫抖一下,手心也逐漸冷卻,他知道是因爲他,難道真的要除掉這個人,她的心纔會回到自己身邊嗎?
“四弟,怎麼樣了?”高焰心急如焚地問道。
高恭允伸手示意高焰不要說話,片刻之後,他才鬆開爲明玉把脈的手,說道:“明yu體內的毒沒有完全解除,現在毒火攻心,怕是…”
“你說什麼?四弟…”高焰抓起高恭允怒問:“不是已經解開了嗎?怎麼會?你…你是不是胡說的?”
“三哥,你先不要心急。”高恭允安慰說道:“不如讓太醫也來看看。”
高煒走上前,說道:“難不成之前甦醒過來只是假象?”
“中了金花毒的人不會甦醒過來的,除非解了毒。”高恭允若有所思的說道:“不過我剛纔感覺到明yu體內彷彿有兩股氣流相牴觸,但是不知道哪一方纔是毒氣,所以不好對症下藥。”
蟬兒着急地奔到馮佑憐身邊求道:“主子,您一定要救救明玉姐姐啊。”
“嗯。”馮佑憐也走過去問道:“那現在看來,就是說金花毒轉化成別的毒了嗎?”
“可以這樣說。”高恭允瞅着馮佑憐,認真地點了點頭。
“容華夫人不是有很多救命的丹藥嗎?”高焰恍恍惚惚地念叨:“容華夫人…容華夫人…”
容華夫人在紫清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這時候高焰衝了過來,抓起她搖晃說道:“夫人,你要救救明玉啊,夫人…你的丹藥呢?”
容華夫人被高焰搖得頭昏腦脹,七葷八素。紫清趕緊拉開了高焰,勸道:“王爺,您這樣一直搖着夫人,夫人怎麼替明玉宮女診治呢?”
容華夫人白了一眼高焰,然後朝着人羣走去,看到高煒也在時,她便微微欠身:“皇上。”
“嗯,你看看明玉的毒你能解開嗎?”高煒說道。
“是,皇上。”容華夫人偷偷與身邊的紫清交換眼神,然後紫清在衆目睽睽之下蹲下來替明玉把脈。
所有人都傻眼了,原以爲懂得醫術的是容華夫人,沒想到卻是她身邊的宮女。容華夫人見大家十分不解,於是微笑解釋道:“其實紫清纔是潛心研究醫學之人,我也不過是略懂皮毛。”
馮佑憐緊緊盯着紫清嚴峻的面容,猛然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陰影,是個熟悉的陰影,可是一時間她又想不起來,只感覺這是個熟悉的影子。
“她確實中了毒,也許是上次的毒素沒有清除乾淨。”說着,紫清將自己隨身攜帶的丹藥拿出一顆,正要爲明玉服下,然而高恭允與馮佑憐幾乎是同時開口:“等一下。”
高煒冷冷地望着他們,馮佑憐和高恭允不禁縮回眼神,低着頭不語。
“什麼等一下,在等的話明玉就要毒氣攻心了。”高焰催促着紫清說道:“紫清,快點給明玉服下吧。”
紫清斜睨一眼馮佑憐,然後還是將丹藥塞進了明玉嘴裡。
馮佑憐憂心忡忡地看着明玉,不知爲何心裡就是很排斥容華夫人的丹藥,或許是因爲自己對容華夫人撲朔迷離的身份有些猶豫不決吧。
容華夫人妒忌地看着馮佑憐身披龍袍,尋思着:皇上應該看到他們的姦情了啊,爲何還要對她那麼好?真是搞不懂了,究竟皇上在想什麼呢?這麼大一頂綠帽子,從頭帶到尾,是個男人都會心裡不爽啊,他可好,盡然願意往自己肚裡吞。哼,要知道馮佑憐可是在宮外的時候就心裡念着那個四爺啊,我就看看他們能逍遙多久。
“皇上…”容華夫人貼過去挽着高煒的手臂,諂媚地笑道:“不如我們在此歇息一會兒吧。”
“嗯,也好。”高煒命人在此駐紮。
容華夫人趁機隨着高煒走進了帳營中,就想霸佔高煒。馮佑憐一心念着昏迷不醒的明玉,於是命人將明玉帶進自己的帳營,高焰也跟着進去照顧。
“四爺是不是也懷疑丹藥?”馮佑憐走出帳營後,看到不遠處的高恭允揹着身子沉思,她便小心地走過去,站在高恭允身後開口說道。
高恭允轉身過來,深吸一口氣說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不知道四爺調查得如何了。”馮佑憐謹慎地問。
高恭允回道:“我派人去往烏刺國,的的確確烏刺國有派使者和獻給皇上的公主,不過奇怪的是,使者尚未回國。”
“都這麼久了,爲何還未回國?”馮佑憐疑慮地問。
“淑妃娘娘是不是仍然懷疑容華夫人的身份?”
馮佑憐走到一邊,嘆息着說:“我希望她是寒娥,又希望不是。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是,我看到她就會產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或者說看到她就會心慌意亂,不能自制。”
“或許你潛移默化地認爲她就是寒娥了。”
“我不知道。”馮佑憐惆悵着說:“四爺,你的感覺如何?”
高恭允與馮佑憐投來的目光對視,她問他的感覺?難道她還不知道嗎?現在他的心思完全被她佔領着,他哪有多餘的心思感覺其他的女人。
馮佑憐被高恭允盯得心虛了,於是垂下頭來說道:“四爺,其實我…我寧願寒娥不曾出現,這樣的話,我還有一個期盼,現在看來,我的生活已經混淆了,我…”
馮佑憐再擡頭時,看到的是含情脈脈的高恭允,她的心一下子沉下去,想說的話堵在喉嚨處,上下難控。
高恭允直勾勾地注視着眼前的女人,輕聲呼道:“是啊,我的生活也混淆了,不過不是因爲她,是因爲…”
“你們幹什麼?”高煒在遠處看到他們在一起說話,他的爐火又在心裡燃燒起來。
馮佑憐和高恭允聽到高煒的聲音,一下子彈開,其實他們一開始也離得比較遠,然而在高煒眼中,他們兩人之間就算是隔着銀河,彷彿都有一條理不清的情絲連在一起,就是俗話說的藕斷絲連,思及此,高煒心裡咯噔一下,又蹦出一個念頭,莫不是他們早已經暗度陳倉?
“回皇上,淑妃娘娘與微臣討論明玉的病情。”高恭允畢恭畢敬地說道。
高煒抿着嘴冷掃一眼他,過後又對着馮佑憐說:“明玉醒來了。”
馮佑憐幸喜地咧嘴笑道:“真的?太好了,醒來就好。”
高煒拉着馮佑憐的手,說:“我們去看看她吧。”
“嗯。”馮佑憐冷靜下來,走近高煒身邊,然後隨着他離開了身後依然佇立在原地的男人。
高恭允仰起頭,眼睜睜看着高煒牽着馮佑憐離開他,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直到他的眼眶裡不再有他們的身影,他纔回轉過去,遠眺着崇山峻嶺,不禁喟嘆一聲:“深相憶,莫相憶,相憶情難極…哼哈哈…哼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