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佑憐杵在含章殿外面尋思片刻。躊躇不定。韓欒正巧走了出來,看到馮佑憐的身影,便上前俯首請安道:“奴才叩見淑妃娘娘。”
馮佑憐點了點頭,小心地問:“皇上…皇上在裡面嗎?”
韓欒微微一笑,說道:“回娘娘,皇上還在文林館,不過…”
馮佑憐回首又問:“不過什麼?”
韓欒抿了抿嘴,含笑說道:“皇上說了,這會兒想靜一靜,不見任何人。”
馮佑憐遲疑一下,她尋思再問:“韓公公,昨晚上…皇上是不是去了長秋殿?”
韓欒瞄了一眼馮佑憐,卻不再搭話。
馮佑憐轉過身走近他,逼問道:“長秋殿究竟怎麼了?琅琊王他到底做了什麼?我剛纔去了長秋殿,無論裡外全都被宮廷守衛把守着,也不讓我進去,皇上他…”
韓欒打斷了馮佑憐的話,慧黠笑道:“娘娘,奴才奉勸一句,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免得驚動了皇上。”
馮佑憐氣憤地奔過去。居高臨下地瞪視着韓欒,啐道:“奉勸我?哼,真是有勞韓公公了,本宮怎麼就不能弄清楚了?本宮現在就去面見皇上問個清清楚楚,你要是膽敢阻攔本宮,本宮也決不饒你。”
韓欒爲難地尾隨其後,一路小心伺候着,馮佑憐衝進去的時候,皇上正坐在桌邊,揉着眉心冥思苦想。
“臣妾見過皇上。”馮佑憐欠身說道。
高煒仰起頭,注視着馮佑憐,然後朝着韓欒投去嚴厲的目光,韓欒只好畏畏縮縮地退了下去。
馮佑憐其實看出高煒心情不是很好,於是走上去並沒有直接詢問昨晚的事情,反而擔心地問道:“皇上看起來氣色不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
高煒摟着馮佑憐,一邊慵懶地凝視着她,一邊觸摸着馮佑憐兩鬢的髮絲,馮佑憐羞澀地垂下頭,倚在高煒臂膀上,柔聲說道:“皇上,臣妾擔心了一個晚上,現在看到皇上沒什麼事兒就放心了。”
“你說這麼多是不是想知道昨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高煒不經意一問,惹得懷中的人兒全身緊繃,馮佑憐不自然地笑了笑,擡起頭愁悶地咬着脣,不再吭聲。
“曾幾何時。憐兒對着朕從不矯情,朕說過,憐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怎麼?現在就連你也不敢對朕直言了?”高煒有意無意地提起。
馮佑憐從高煒身邊站起來,踱着腳步嘆道:“臣妾知道這是皇上的家事,本不應該追問,但是臣妾又不忍心。”
“不忍心?”高煒不解地問。
“對,不忍心。”馮佑憐回頭說道:“不忍心皇上與家人離合。無論琅琊王還是太后,那都是皇上的至親,是皇上身邊的人,是皇上最該保護的人。”
“所以他們犯了錯,朕也不該追究?”
“不是不追究。”馮佑憐搖着頭說:“要看如何追究。”
高煒站起來走向馮佑憐,厲聲說道:“朕以爲成大事者不該濫用私情,朕的家事就是國事。”
“皇上,臣妾的眼光是婦人之仁,可是如果因爲此事而使得皇上沒有了親人,試問以後皇上會真的開心嗎?”馮佑憐憂傷地勸道。
高煒負氣地扭過頭,馮佑憐拉住他又說:“皇上,臣妾不想…”
“憐兒。”高煒慍怒地喝止了馮佑憐還想說下去的話。
馮佑憐仰視着高煒,輕聲嘆道:“那皇上能否告訴臣妾,你會如何處置太后和琅琊王?”
高煒一直盯着馮佑憐。緊閉的雙脣並沒有因爲馮佑憐的喟嘆而改變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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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兒盡心盡力地喂着明玉用藥,都是弘太醫看診後安排的草藥,雖然明玉服下之後並未出現轉好的症狀,但是看情況明玉的疼痛稍微減輕一些了。蟬兒不明白爲何馮主子不讓自己喂明玉服用丹藥,丹藥不是能救人性命的嗎?她握着明玉的手,坐在牀沿邊發呆。
她琢磨着馮佑憐的反常,終於自己也有所覺悟,對,一定是這樣,他們一定有事隱瞞着自己。蟬兒愁眉苦臉地對着昏迷的明玉喃喃:“明玉姐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蟬兒知道的?是不是跟你的病痛有關係啊?你能不能醒來告訴蟬兒?蟬兒笨,一個人想不明白,又不好問馮主子,唉,怎麼辦?嗚嗚…”
說着說着,蟬兒不禁落下眼淚來,剛巧過來探望明玉的宋中使走到蟬兒身後,忍不住安慰道:“蟬兒,別傷心了,明玉會好起來的。”
蟬兒哽咽地說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明玉姐姐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我好怕她…”
“蟬兒。”宋中使拍着蟬兒的肩膀,輕嘆道:“不會的,明玉的意志力很強,她不會這麼輕易地認輸,她還要做新娘子呢。”
蟬兒擡手擦拭着臉頰懸掛的淚珠,回首又問:“對了,琅琊王那邊怎麼樣了?這個時候也不見馮主子返回興和宮,不知道事情怎麼樣了。”
“不知道。但是情況恐怕不是很樂觀。”宋中使幽幽地說:“任何人都見不着太后和琅琊王,我想馮淑妃也遇到了困難。”
蟬兒激動地站起來,抓住宋中使急問:“皇上怎麼會將他們都抓起來了?太后…難道太后…”
“噓——”宋中使捂着蟬兒的嘴,謹慎地叮囑:“這事兒不能議論,被人聽到了會惹禍上身。”
“皇上這麼做豈不是告訴全天下人太后和琅琊王真有什麼事兒,這一下子又不許人議論了,前後真是矛盾。”蟬兒鬱悶地啐道。
“他是皇上,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我們做奴婢的又如何說的?再說了,太后和琅琊王的事兒仍在調查,如果有人傳出風言風語,少不了皮肉之苦。皇上這會兒是氣頭上,誰要是想成爲解氣包,那就是受死的份兒。”宋中使緊張地解釋着。
“嗯嗯,宋中使,你說得對,皇上一定十分生氣,如今皇宮裡的人,無論奴婢奴才還是大臣們,全都是誠惶誠恐。”蟬兒說道:“那馮主子去質問皇上豈不是不妙?”
宋中使惆悵地想了想,而後說:“之前大家都衝動了,沒有想到這點上,不過皇上寵着主子。應該不會責罰。”
“宋中使,麻煩你看着明玉姐姐,我出去看看馮主子回來了沒。”蟬兒仍然不放心,交代後便直接走出了房間。
***
高煒手背在身後,依然背對着跪在一旁的男人,聽了男人的稟報,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嘴角處還夾帶着一絲獰厲。
“真是天助朕。”高煒轉過身,笑着說:“現在不用等到大婚,朕一樣有理由奪回兵權。”
薛孤俯身猶豫着說:“微臣暗地裡派出的精兵已經圍住了琅琊王的守衛和將領。”
“很好。”高煒大步走到另一處的地圖邊,手指着鄴城。說道:“鄴城外的人全都必須在朕的掌控之中。”
“是。”
“不要忘了蘭陵王,他知道了琅琊王的事情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高煒冷厲地說道:“朕調回來的兵隊什麼時候能趕到?”
“回皇上,不到三日。”
“好,這三天,朕要將他拿下。”
薛孤憂鬱地看着高煒,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彷彿這一刻的他已經不是自己一直跟隨的天子,或許他已經長大,已經懂得王者必須擁有的權柄。
***
從含章殿走出來以後,薛孤一直精神恍惚,趕來尋找馮佑憐的蟬兒小心翼翼地走到含章殿,沒有找到馮主子,卻看到薛孤從裡面走出來。
蟬兒躲在暗處,憂心忡忡地盯着無精打采的薛孤。
“薛大人…”薛孤聽到有人呼喊自己,於是頓住了腳步,往回一看,居然是蟬兒。
蟬兒小跑着走近他,站在薛孤身邊,凝視着問道:“薛大人,你…”
薛孤喉嚨裡咕咕地響了響,好不容易開了口:“蟬兒…你…還好吧?”
蟬兒點了點頭,又問:“你聽說了昨晚的事兒了嗎?”
薛孤沒有搖頭,也沒有回答她。
“你知道琅琊王現在在何處嗎?”蟬兒問道。
“蟬兒,你不應該插手這件事情。”薛孤詫異地說。
“奴婢確實沒有權力插手這件事情,但是奴婢是替明玉姐姐擔憂。”蟬兒說道:“現在明玉姐姐昏迷不醒,而琅琊王也下落不明,你說能不讓人擔心嗎?”
薛孤拉着蟬兒的手,說道:“聽我的話,不要管這件事情了,琅琊王不是下落不明,是被皇上關押起來。”
“皇上爲什麼關押他?莫非他真的要殺了太后?”蟬兒着急地問:“爲什麼要殺太后?薛大人,你知道的是不是?薛大人,你知道現在皇宮裡發生了很多變故,是不是?你告訴蟬兒啊。”
“蟬兒。”薛孤爲難地勸道:“蟬兒,你什麼都不知道最好,我不希望你有事。”
“薛大人。”蟬兒淚眼婆娑地說道:“那你呢?你會不會有事兒?”
“我不會的,你放心。”薛孤安慰着說:“我這段時間都會替皇上處理一些事情。不能進宮來看你,你要小心地照顧自己,記住,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你不要管,只要好好地照顧自己就好,算是替我照顧你自己,好嗎?”
蟬兒咬着脣,忍淚點着頭應道:“嗯,蟬兒會替薛大人照顧自己。”
薛孤撫摸蟬兒的雙腮,似乎每一寸都要揉進他心底,薛孤粗糙的手掌在蟬兒細膩的面頰上游走着,蟬兒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他傳遞給自己的溫度,那是薛孤第一次帶着他的炙熱告訴自己一份難得的心意,她剛想抓住,薛孤卻放開了手,低着頭抽身離開了她。
蟬兒噙住淚,眼睜睜看着男人離去的背影,漸漸模糊的意識抽**的思念,她忍不住跪下來痛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