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昏迷中的薛孤突然呢噥一聲。
睡得驚醒的蟬兒聽到薛孤的囈語。立刻坐起來穿好自己的衣裳。俯視着他,看傷者面色也恢復了不少,於是放下心來。
正當蟬兒準備去打點水來的時候,薛孤又呢喃一聲:“素素…”
蟬兒警覺地豎起耳朵,慢慢轉過身。
“素素?”蟬兒的心中如電閃馳騁。素素?誰是素素?原來他心裡有一個叫‘素素’的女人。
蟬兒幡然覺悟,噙住淚苦笑不已。一邊抹着淚一邊低眉述說:“好傻,真的好傻。”
蟬兒踉踉蹌蹌地走到泉水邊,看着裡面的投影,突然伸手將泉水澆潑在自己的臉上。
“清醒,最該清醒的是你。”蟬兒猛烈的動作害得她的傷口出現滲血的情況,她停下來動了動右臂,肩膀開始有些刺痛,於是這才肯停止歇斯底里的動作。
“咳咳咳。”薛孤咳嗽幾聲,睜開眼立刻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然後檢查了身上的穴位。他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蟬兒,問道:“蟬兒,你沒事吧?”
蟬兒茫然地望着泉水,不想吭聲。
薛孤趕緊扯下自己的衣服,簡單地包紮左臂之處。然後他完成了這一連貫的動作之後,便走過去蹲下來。凝視着蟬兒,又道:“你怎麼了?”
蟬兒移動眼珠,還是不敢直視面前的男人,於是她選擇垂首逃避。可就當她垂首之際,她發現自己坐下來的地方有塊精緻的玉佩。蟬兒緊張地拿起玉佩,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這是上等白玉。”薛孤拿起玉佩,研究一番再下結論:“這裡是荒山野地,不可能有這種上等的白玉,一定是誰留下來的。”
“會不會是馮主子?”蟬兒驚問。
“極有可能。”薛孤站起來惶急地張望四周,發現這個山洞基本上一目瞭然,如果要躲避,最多就是躲在岩石後面,可是他們一一找尋後卻只有失望。
“這裡沒有血跡,就是說馮主子是安全地離開。”蟬兒安慰着自己,說道:“但願不是被他們抓回去了。”
“蟬兒,你不要自己嚇自己。”薛孤說道:“相信馮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蟬兒皺着眉,點了點頭。
薛孤伸出右手拉着蟬兒走出山洞,蟬兒想縮回來,卻有些不捨。
“你對這一帶有沒有印象?”薛孤回頭問道。蟬兒正看着他們的雙手發呆,被薛孤這麼突然一問,嚇得蟬兒羞赧地別過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薛孤恍然鬆開手,歉意地說:“對不起,我本想帶着你走出山洞。”
“奴婢知道。”蟬兒打斷了薛孤的道歉,她不想聽這些,不想聽。一丁點都會令自己萬劫不復。
薛孤尷尬地走到另一邊,說道:“謝謝你昨晚一直守護着我。”
“那是奴婢應該的,無論是爲了報恩,還是…”蟬兒頓了頓,說道:“還是爲了護主,奴婢都該守着薛大人。”
薛孤望着蟬兒側面,瞥見她的右肩又開始滲血,於是又問:“你的右肩?”
“沒事。”蟬兒捂着右肩,退後一步,說:“奴婢沒事。”
薛孤煽笑地說道:“你傷了右臂,我斷了左臂,哼哼,看來真是巧合了。”
蟬兒笑罵道:“這種事情還是不要再巧合了罷。”
“那…”薛孤走進一步,蟬兒便退後兩步,兩人相持不下。
一掣電之間,薛孤騰空抱着蟬兒飛上樹頂,蟬兒剛要反抗,薛孤湊近蟬兒凝重地發出“噓”的聲音。
隨即他們身下有個女子搖搖晃晃地跑來,身後的殺手刀柄一轉,獰笑一聲,立刻要衝上去刺殺前方的女子。豈知這一架勢全都被薛孤看在眼底。
殺手衝上去的時候。薛孤立即翻身飛下去擋住了殺手的劍氣,拼死與殺手糾纏決戰。薛孤不想浪費時間,他的眸光中泛出肅殺的英氣,這裡只有一個殺手,他便快速一招斃命。
被放下來的蟬兒奮不顧身地朝着女人跑去,在女人要倒下的那一刻,她接住了她,嘶聲喊道:“主子——”
馮佑憐倒在蟬兒懷裡,捂着肚子慘笑一聲,說道:“蟬兒?我希望這不是夢…”
語畢,便昏在蟬兒懷中。
***
蟬兒發現馮佑憐身上多處都有劍傷,越包紮心裡越氣憤。她一邊洗着布條一邊低泣,瞬間整個泉水小池裡面都呈現了殷紅色。
薛孤着急地走過去,問道:“馮美人怎麼樣?”
蟬兒哽咽說道:“不知道,一直昏迷說着夢話,身上好多傷口,流了好多血。”
“幸好馮美人只遇上一個殺手,估計殺手之前只是爲了嚇唬馮美人,最後纔想要殺死她的時候,被我們撞見了。”薛孤說道:“那些傷口應該不會致命。”
“但是馮主子一直抱着肚子,奴婢怕馮主子動了胎氣。”蟬兒擔憂地說。
“所以我們要儘快將馮美人送出去。”薛孤神色有些凝重,蟬兒看出眉目,於是追問:“薛大人,是不是還有殺手跟過來了?”
“我不確定,但是此地不宜久留。”薛孤說道:“你將傷口包紮後,我們就立刻動身離開。”
“好的。”蟬兒說着替馮佑憐穿好衣裳,然後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馮佑憐身上。薛孤走過來蹲下,示意蟬兒扶着馮佑憐上自己的後背。
蟬兒遲疑地說:“馮主子是妃子,這樣恐怕不好吧。”
薛孤沉聲道:“危急關頭。顧不了那麼多了。”
蟬兒只好將馮佑憐扶着上薛孤的後背,薛孤站起來對着蟬兒說道:“其實我與馮美人早已經結義,私下裡以兄妹相稱,這一點你知道就好,不要說出去。”
“恩。”蟬兒扶着馮佑憐和薛孤,跟着他們一起走出山洞,朝着樹林走去。
由於之前的慌亂,他們也只能在樹林裡漫無目的地摸索前進。蟬兒吃力地跟着薛孤的步伐,她既心疼薛孤,又擔心馮佑憐,腳步怎麼也跟不上來。
“等一下。”薛孤猝然停住腳步,拉着蟬兒朝另一邊走去。
“怎麼了?”蟬兒慌張地問。
“噓噓。”薛孤放下馮佑憐,交給蟬兒說道:“帶着馮美人先走。”
“不。”蟬兒害怕聽到這樣的吩咐,似乎這就是生死離別的徵兆。她抱着馮佑憐,拉住薛孤說道:“不要,我們一起走。”
“聽話,蟬兒。”薛孤拉着蟬兒說道:“要知道,馮美人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蟬兒搖着頭,抽噎地說:“薛大人,你答應過奴婢說一定能找到馮美人,奴婢再奢望一次,要你答應,一定要活着見到奴婢。”
薛孤凝氣屏聲。定睛注視蟬兒熾熱的眼神,雖說是請求,也不得不令自己點頭答應:“好,我答應你。”
他答應她,他總是答應她,他爲何要答應她。薛孤無從考究,或許是爲了另一個女人的宿命,可是他們不同,薛孤冷靜地回過頭,握着劍柄,他們不同。但是既然是答應了蟬兒,他就要做到。
蟬兒扶着馮佑憐穿梭在叢林中,她的淚水隨風往回飄走,薛孤平視着來勢洶洶的殺手,突然心裡落入一滴淚水,即可風生水起,凌空懸掛,四面八方的殺手聚攏過來,勢必要將這個男人淹沒,甚至吞併。
蟬兒大喘着氣,抿了抿嘴看着四周全是樹的樹林,薛孤說過,五棵樹爲一個連體,只要按照五棵樹的方向走就行。蟬兒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後仔細研究這些看似雜亂無章的樹木。
果然,只要將五棵樹當做一個連體,就能找到一定的方向,不再是漫無目的地亂竄。
蟬兒欣喜地抱起馮佑憐,這個時候馮佑憐也漸漸甦醒,她看着蟬兒的側面,驚嚇得推開蟬兒,喃喃問道:“你…是人是鬼?”
“主子,奴婢是蟬兒,是人。”蟬兒咧開嘴笑道:“你再仔細看看。”
馮佑憐警惕地打量着蟬兒,然後慢慢地走過去拉起蟬兒的手,激動地哭說:“是蟬兒,你的手還有溫度,是蟬兒…”
“馮主子。”蟬兒也抽泣起來,說:“蟬兒沒有死,蟬兒蒙得主子的叮囑,一定要活着的信念,所以蟬兒沒有死。”
“蟬兒。”馮佑憐抱着蟬兒痛哭流涕。
蟬兒一邊扶着馮佑憐逃跑一邊簡單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和事情的經過。馮佑憐聽後立刻停住了腳步,說道:“薛大哥說得沒錯,我們結義成爲兄妹,這個時候我怎麼能棄下他不顧?”
“可是馮主子,那些殺手個個凶神惡煞,武功高強。就算我們回去也幫不上什麼忙啊。”蟬兒越說心裡也越沒底,她何嘗不想返回去看看情況。
“薛大哥爲了我失去一條手臂,我不願再看到他失去一條生命啊。”馮佑憐說着轉過身,準備朝着迴路走去。然而還沒有走上幾步,便感到這樹林又颳起異常的狂風,蟬兒經歷過一次,知曉事情不妙,於是拉着馮佑憐就要逃跑。
趕上來的刺客哪裡肯放過他們,齊刷刷地三兩下就圍住了她們兩人。首領殺手的劍還沾着血跡,嚇得蟬兒心驚肉跳,她擔心的倒不是自己,而是薛孤的安危。
蟬兒擋在衆人身前,殺手冷厲的眸光彷彿要將他們當場就生吞活剝。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我們不過是兩個弱女子,爲何一直趕盡殺絕?”馮佑憐忍不住吼道。
“哼,弱女子?”殺手嘶啞的嗓音突然大笑不已,說道:“我們也想不通,兩個弱女子的命爲何能值萬兩黃金,不過無所謂,只要有人肯出錢買你們的命,我們就負責取。”語畢,那殺手凌空一翻,朝着蟬兒直逼過去,眼看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從樹林深處飛出一把劍,正好擋住了殺手的劍氣,兩重劍氣相抵,立刻拉開戰勢。
其他殺手立即奮不顧身地對着馮佑憐和蟬兒刺過去,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四面八方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緊跟着越來越多的侍衛涌上來,團團包圍了所有的殺手。
半空中飛身下來的人影立刻轉攻,與那殺手首領對戰開來。陸提斯跳到馮佑憐和蟬兒身邊,護着說道:“微臣等護駕來遲,讓馮美人受驚了。”
馮佑憐驚訝地說道:“你們要小心啊。”
說着,只見陸提斯與侍衛們紛紛抵擋住殺手的攻勢,開始一場嗜血的戰役。
馮佑憐冷不丁看了看空中打鬥激烈的兩人,發現其中一人身影相熟,頓時,只感到心中一沉,連忙捂住嘴,倒抽冷氣。
蟬兒感到馮佑憐的異狀,於是也仰視空中,驚呼:“皇上?”
高煒與那首領殺手糾纏不止,陸提斯解決不少其他殺手,於是飛上去幫助高煒一起攻打首領殺手。兩方勢力,不相上下,但是那首領自知今日遇上對手,便放出煙霧彈逃脫,陸提斯帶領不少侍衛緊追不捨。
高煒這才從樹梢上飛下來,跑向馮佑憐。見馮佑憐面黃肌瘦的模樣,高煒一時心酸;馮佑憐見高煒風塵僕僕,一時心急,氣上心來便昏了過去。
“憐兒?”高煒奔過去接住了馮佑憐,倒在高煒懷中的馮佑憐,哽咽地低喃:“臣妾終於…能見到皇上了。”說完,便閉上了眼。
“憐兒?憐兒…”高煒心急地呼喚,蟬兒趕緊勸道:“皇上,馮主子太累了,所以纔會昏睡過去了。”
是啊,只有躺在皇上懷中,她才能安安穩穩地睡上一覺,她真的好累啊!
***
返回帳篷中,高煒一直守候在馮佑憐身邊,經過太醫診斷,馮佑憐只是營養不良,心氣不順,所以胎兒並無大礙。然則,之前受的傷,也都是皮外之傷,稍加調理就會好了。
可是在高煒看來,馮佑憐就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他不知道是哪些人非要追殺她,但是他知道他們都是同命的人,在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人要對自己趕盡殺絕。
高煒從帳篷裡走出來,正巧見蟬兒端着藥水走過來,於是上前問道:“蟬兒,你也多休息吧。”
蟬兒搖了搖頭,說:“多謝皇上關心,奴婢不礙事,藥水不重,奴婢能拿得穩。”
說着,蟬兒便走進帳篷。
看着昏迷的馮佑憐,蟬兒不忍心打擾,只是呆愣地坐在牀沿,心中卻想着另外一個人。馮佑憐只要睡醒,體力就差不多恢復了。她睜開眼看見心事重重的蟬兒,於是故意嚶嚀一聲,引起她的注意。
蟬兒啊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將藥水放在一邊,說道:“奴婢去再煎一碗。”
“蟬兒。”馮佑憐喚住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蟬兒頓住腳,違心地說:“沒有。”
馮佑憐蹙着眉,憂傷地說道:“不知道薛大人怎麼樣了。”
“他不會有事的。”蟬兒猛然回首,失聲地說:“薛大人答應過奴婢,一定會回來。”
“蟬兒…”馮佑憐錯愕地盯着蟬兒異樣的眼神,在她眼中,她發現自己的影子,對誰的渴望?對誰的情愫?
高煒掀開簾子,看見馮佑憐清醒過來,於是開心地走過去抱着馮佑憐,關切地問道:“憐兒,受苦了,現在怎麼樣?”
馮佑憐淡然一笑,坐在牀上說道:“感覺像一場夢。”
“是噩夢。”高煒安慰着說:“事情都過去了,我們忘了它吧。”
蟬兒不想打擾他們,打算悄悄地離開,然而心思縝密的馮佑憐突然拉着高煒問道:“蟬兒這是怎麼了?”
高煒慧黠一笑,點了點馮佑憐的鼻尖說道:“她是你的宮婢,又是你的朋友,她的心思你怎麼就沒有看出來?”
“心思?”馮佑憐又問:“什麼心思?”
“對薛孤的心思啊。”高煒壞笑着說:“他們兩個的心思都被朕看在眼裡。”
“他們兩個?”馮佑憐疑慮地望着外面,暗忖:他們兩個怎麼會?等一下,薛孤不是對素素一直情深意重嗎?什麼時候跟蟬兒也…對了,蟬兒說過,是薛孤救了她,難不成在那個時候…不過這樣也好,總不能要薛孤一輩子守着素素的悔恨而度過吧!如果他跟蟬兒能有個結果,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皇上,那薛孤果真對蟬兒也動心?”馮佑憐不確定地問。
“應該會吧。”高煒想了想,說道:“朕會考察他們的。你放心吧,憐兒。”
高煒捧着馮佑憐的臉頰,動情地笑道:“你醒了以後也不通知別人告訴朕,難道想朕一直擔心着?”
“被皇上掛在心裡自然是件幸福的事兒啊。”馮佑憐揶揄着說。
“你都要挖走朕的心了。”高煒緊緊地摟着馮佑憐,令馮佑憐有些措手不及。她安心地躲進男人的懷裡,平靜地閉上雙眼,如果能一輩子躺在這樣的懷中,她就再也不會害怕了。可是,她知道,會有人打擾她不能一輩子躲在這裡,首當其衝就是當今皇后。思及此,馮佑憐驚醒地擡頭,問道:“皇上,查出是什麼人對臣妾不利了嗎?”
“還不清楚,不過朕會仔細地調查。”
“皇上。”馮佑憐仍然有些遲疑,畢竟皇上放過皇后一次,難保他不會對這個女人再一次放手。
“呃?”
馮佑憐眼珠一轉,微笑說道:“沒事。”
皇后,我沒有死,而且這一次我絕不會讓皇上再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