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交代自然得到高煒的反對。他將即要氾濫出的愧疚又壓在心底,想到胡太后又在用心計,他就開始恨得牙癢癢。
這一點,高煒與馮佑憐不謀而合,或許是胡太后之前的行爲已經不容得別人相信,她這樣做一定是別有用心,不管胡太后有病沒病,反正她就是在阻擋自己的計劃,高煒思及此,有些氣憤不已。
現在來看,如若他不同意胡太后的舉措,勢必會造成朝廷中的老臣們的反對,那些老臣一定是趁着自己出宮遊玩的時候與胡太后商議好了,就等着自個犯錯,然後聯名上書。但是,如果他答應了胡太后,那琅琊王就不會在自己的控制範圍之內,出了鄴城,琅琊王就是琅琊王,是馳騁沙場的猛將,要想再製服一定不易。
高煒轉念尋思:胡太后身居皇宮。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動靜?覺察出自己的計劃?難不成他也不小心被人盯上?什麼人這麼大膽?
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名字,沒錯,如果他察覺出自己的計劃一定會採取行動,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自己奪取高焰的兵權,因爲只有奪取了高焰的兵權,他的兵權也只能乖乖地奉上。
哼,好一個蘭陵王,朕不對你下手,你倒先下手爲強了,朕絕不會被你控制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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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鬼鬼祟祟地領着人影走進了長秋殿,她沒有隨人影探入寢宮,反而一直守在門口。裡面的人恭候多時了,看到人影晃動,於是緊張地喚道:“是你嗎?”
“琸兒叩見太后。”
“起來吧。”胡太后沒了之前的霸氣,反而憂心地說道:“哀家這會兒已經亂了章法,皇上那邊一直沒個答覆,哀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高琸畏縮着走上前,俯身說道:“其實太后這一次已經打草驚蛇。”
“你說什麼?”胡太后驚訝地問。
高琸沉聲說道:“太后尋思了本王的話,一心想救琅琊王,這種心情本王尚能理解,可是太后可有想過,那皇上是何許人,豈能不覺察出太后的異樣?”
胡太后幡然覺悟地說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哀家決不能讓皇上殺了焰兒啊。”
“太后,現在皇上一定是琢磨着先下手了,琅琊王的命只在他一念之間。”高琸煞有其事地說:“他是絕對不會讓他的計劃胎死腹中的,先剷除了琅琊王。然後將蘭陵王的兵權也收回來,到時候便一發不可收拾,你我的命也不過是他手中玩偶。”
胡太后驚怕地喘氣,倖存僥倖心思,說道:“不會的,焰兒是他親弟弟,哀家是他親生母后,他不會的…”
“太后,你別忘了他是如何對待你的。”高琸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是如何對待其他的兄弟,剛掌權時,他就對其他王爺下了手,這些你可是有目共睹的,況且現在你已經邁出一步,他已然對你存有戒心了。”
胡太后倒抽冷氣地倒在臥榻上,長吁一口氣,嘆道:“你說得對,爲了江山,他什麼都做得出,一兩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麼?哼,哼哈哈…”
高琸勾起嘴角的得意,而後說道:“這一次太后先靜觀其變。皇上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可是如果皇上要舉行焰兒的婚禮,當晚他便會軟禁威逼焰兒交出兵權,那個時候哀家不能眼睜睜看着焰兒受苦啊。”胡太后擔憂地說。
“不急。”高琸說道:“皇上暫時不會要了琅琊王的命,我的人馬在城外也已經趕到,待到時機成熟之時,只要太后聯合老臣們打開皇門迎接即可。到時候兵臨城下,他只有逃命的份了,哪管什麼琅琊王?”
胡太后慌慌張張地確定:“當真如此?”
“沒錯,到時候胡太后便可以擁護琅琊王順理成章而登基。”高琸似笑非笑地說:“這樣豈不是皆大歡喜?所以說,太后現在不必庸人自擾,一切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
胡太后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默然地點了點頭,贊同了高琸的謀反之舉,當然在最後那一小段,高琸根本就沒有想過擁護琅琊王稱帝,誰奪下江山,自然就由誰登基,不過,他現在還必須深藏不露,以免真正的打草驚蛇。
***
薛孤收到納弘的通傳,然後連夜趕至,就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納弘將太醫院裡關得嚴嚴實實,然後一句話都不說,開始着手當着薛孤的面做實驗。
納弘準備了一隻雞,剛開始還好好的,可是不過多久雞身上便出現異常的症狀,起初走路搖搖晃晃,不能啼叫,然後便全身抽搐顫抖。
“怎麼回事?”薛孤疑惑地問道:“怎麼?”
“這些症狀你可有似曾相識?”
“有一點。弘太醫,你是不是找到什麼?”
納弘將桌上的竹筒倒出一點粉末,指着說道:“這就是你給我的那些丹藥,我將其磨成粉碎,然後一點點地餵給這隻本來將要死去的雞服用,剛開始雞的症狀一天天見好,能吃能睡,但是從今早上開始便出現這樣的症狀了。如果我繼續給它服用,症狀即可便會消失。”
“什麼?”薛孤驚愕地問道:“這麼奇怪?”
“沒錯。我提取了粉末裡的東西,有些是救人的藥草,可是…”弘太醫轉過身,收好竹筒,說道:“有些卻是能致人於死地的毒藥。”
薛孤大吃一驚,踉踉蹌蹌地後退。
納弘看着他又說:“其實還有一些,是我也根本不知道的藥物,至於是救人的藥草,還是殺人於無形之中的毒藥就不得而知了。”說着,納弘小心地再問:“薛大人,敢問一句,這些東西,你從哪兒得到的?”
薛孤沉思之後,忽然說道:“弘太醫,爲了你的安全恐怕不知道的爲好。我也要去覆命了,沒想到還有這等事情,哼,真是始料未及啊,但是還是被她猜中了。”
“你說的她又是誰?”納弘驚疑地問:“如果此物出現在皇宮裡,恐怕會引起災難。”
“沒錯,的確是災難。”薛孤謹慎叮囑:“但是此事不能泄露,否則你不但性命不保,也會…也會…”
“會如何?”納弘追問道。
薛孤瞥了一眼他,安撫着說:“算了,你還是不要知道的爲好。”語畢。薛孤便奪去了桌上的竹筒,將證物拿走,他不想禍及無辜,也不想打草驚蛇。
待薛孤出門之後,納弘便將公雞宰殺,他敏感地嗅出宮裡一定出了大事,否則薛孤的神色不會如此慌亂。雖然他不肯說,可是他也知道,因爲那顆金丹,在容華夫人喂胡太后吃的那一次,他就看到過,聽說皇上也吃過容華夫人的金丹,容華夫人…這個女人究竟要幹什麼?喂皇室的人吃下金丹豈不是要斬草除根?
***
馮佑憐在牀榻上翻來覆去地就是睡不着,於是她起身打開了窗戶,透透氣也好。仰頭遠眺着皎潔的月光,她的心也會有一絲寧靜。
“咳咳咳…咳咳咳…”
咳聲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格外刺耳,馮佑憐好奇地張望窗外,不見有人,卻又時不時傳出咳聲,她剛想轉身,還是不得放心,便匆忙走出寢宮。宮女們湊上來以爲主子有事,馮佑憐恍恍惚惚地聽到遠處的咳聲,問道:“你們聽,是誰病得這麼嚴重?”
宮女們詫異地面面相覷,甚是不解地低着頭。
“難道你們沒有聽到有人咳嗽嗎?”馮佑憐再問。
宮女們齊齊搖頭,還是不理解主子的行爲。
馮佑憐叫退了她們,自己提着宮燈,披着外袍探去花園深處,她聽到那咳聲就是從那一處傳來的,應該沒錯。
“咳咳咳…”
馮佑憐撥開花草,聞聲而至,將宮燈移上去一點,猛然間她宛如當頭一棒,整個身子都震撼住,她扔了宮燈跪下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人,低呼一聲:“寒娥…”
“咳咳咳…”寒娥喘氣咳嗽着。聽到有人叫喚自己,才緩慢擡起頭看了一眼馮佑憐。
“寒娥…”馮佑憐激動地合不攏嘴,捧着寒娥面如死灰的臉頰,不可思議地嘆道:“真的是寒娥妹妹嗎?”
“姐姐…咳咳咳…”寒娥伸出手想要抓住馮佑憐,馮佑憐知道後,立馬握住她冰冷的手,那無力無生氣的手深深地刺痛了馮佑憐的心,她忍不住抱着寒娥哽咽道:“寒娥,你究竟是怎麼了…寒娥…姐姐找你找的好苦啊。”
“寒娥也找姐姐,終於找到了…”寒娥勉強說上一句話,可是事後卻也吃力地喘氣。
馮佑憐也發覺這一點,於是抹去自己的淚水,急問:“寒娥,你怎麼會出現在皇宮裡?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了傷?怎麼兩次見到你都是如此?還有啊,上一次你怎麼不辭而別?姐姐好擔心你啊。”
寒娥抖瑟着身子,艱難地說:“姐姐,寒娥時日不多了…你…”
“不,我不許你這麼說。”馮佑憐抱着寒娥站起來,剛走了兩步又倒下去,她抱着寒娥痛苦地抽泣道:“姐姐要救你,姐姐一定能救你的…”說着,馮佑憐扯開嗓子準備叫喚宮女,卻被寒娥用手擋住了。
寒娥在馮佑憐懷裡搖了搖頭,一邊喘氣一邊嘆息說:“沒用的,姐姐不要把她引過來了…寒娥想多看姐姐幾眼…”
“寒娥…”馮佑憐泣不成聲地摟着寒娥。
“姐姐,記住寒娥的話,無論什麼人…還是什麼樣的人都不能相信…聽到了嗎?”寒娥搭在馮佑憐玉肩上,湊近她的耳朵小聲叮囑。
“寒…”馮佑憐剛想着追問之時,不料有人從她身後揮了一棒,朝着她的後腦勺打去,即刻便打暈了馮佑憐。身後的人擰起奄奄一息的寒娥,冷冷地瞪了一眼她,獰厲地啐道:“死到臨頭了還不忘給我添麻煩。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