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駕到——”
聽到德喜的通傳。躲在寢宮裡的三人立刻提高警惕,明玉將董小葉藏匿在屏風後面,剛要隨馮佑憐出宮接駕,誰知那皇后娘娘早就推開了德喜,一臉不悅地闖了進來。
馮佑憐嚇得噤聲,看到皇后娘娘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倒是明玉坦然自若地欠身請安。
皇后娘娘瞪視着怔愣在一旁的馮佑憐,微蹙眉黛輕蔑地問:“哼,不知道這大白天的,馮淑妃躲在寢宮裡幹什麼呢?”
明玉拉了拉馮佑憐,代替着回道:“回娘娘的話,淑妃娘娘剛剛準備休息一會兒。”
“是嗎?”皇后娘娘側過身瞥了一眼身後全身緊繃的德喜,暗忖:這三個人有點不對勁,躲在寢宮裡一定又在算計着本宮吧。
“不知道皇后娘娘大駕光臨有何事?”在馮佑憐心裡這是不請自來,準沒好事。
皇后娘娘冷笑說道:“哦,也沒什麼事,本宮難道就不能過來看看馮淑妃?”
馮佑憐淡漠地轉過身,說道:“如果娘娘沒什麼事,最好少走動,這萬一磕着撞着,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都不知道該找誰的麻煩了。”
“真是多謝馮淑妃的好心好意。”皇后娘娘向前走了一步。繼而說道:“不過本宮近來發現如果不出宮走動走動,都不知道這皇宮上下成什麼樣兒了。就拿小喜子來說吧,喲,現在得叫他德公公吧。明明犯了錯在北園裡受罰,現在本宮卻在興和宮瞅見了他,哼,不知道這事兒算不算包庇呢。”
馮淑妃扭過頭,瞪着皇后啐道:“本宮也在調查德喜的事情,但是一樣是證據不足,再說了,本宮也查出不少宮女奴才拿着皇宮裡的飾物出去變賣,如果說要處罰的話,恐怕整個皇宮上下的奴才們都該受處罰吧,是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一咬牙,不屑地說道:“處不處罰那是你馮淑妃的事兒,要知道你現在掌管鳳印,哪有本宮說話的份兒?”
“皇后娘娘真是客氣了。”馮佑憐不甘示弱地對視着她,輕笑說道:“鳳印不過是本宮暫且代管,娘娘如今身懷龍子,就更加不方便了,其實本宮也是爲了娘娘好。”
皇后娘娘隱忍着怒氣,撇嘴笑道:“是啊,趁着這個時候本宮正好能偷偷閒。不過呢,馮淑妃你也知道,懷孕的人胃口都是時而好時而不好,唉,本宮這幾個月實在是受夠了御膳房裡的食物。現在幾乎是難以下嚥。本來想着告訴皇上換掉那些御廚,可是想想皇上也忙,所以就冒昧過來打擾馮淑妃了,不知道馮淑妃能不能想出什麼法子呢?”
馮佑憐白了一眼皇后娘娘,說道:“本宮會盡快安排新的御廚。”
“嘖嘖。”皇后娘娘勾起嘴角,嗤笑說道:“儘快?儘快是多久?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兩個月?”
馮佑憐轉過身慍怒地斥道:“御廚也是要經過篩選的。”
“那倒不必。”皇后娘娘悶笑說道:“本宮知道皇宮裡有個公認的巧手,其實她曾經也伺候過本宮,本宮至今都還對她做的點心念念不忘呢。”
馮佑憐倒抽冷氣地走過去反問:“你是說明玉?”
明玉心裡一沉,猜想到皇后娘娘此行的目的了,不過還好不是有人通風報信說出董夫人的行蹤,算是另一個安慰吧。
“看來馮淑妃也很欣賞她的手藝啊。”皇后娘娘得意地笑說:“是啊,只要吃過一次就會令人永遠記住。”
皇后娘娘說着走到明玉身邊,繞着她意味深長地低語。
明玉低着頭謙卑地說道:“那都是主子們擡舉奴婢了。”
“不行。”馮佑憐大聲反對地說:“明玉是本宮的貼身宮女,怎能做皇宮裡的廚娘。”
“唉,本宮知道馮淑妃不捨得,那就當做本宮沒說過吧,本宮只好叫皇上另作安排咯。”皇后娘娘故意顯露出惋惜的神態。
馮佑憐還想說話時,卻看到明玉突然站出來,搶先一步說道:“奴婢能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的榮幸,如果奴婢做的食物能令皇后娘娘胃口大增的話,奴婢甘願做皇后娘娘的廚娘。”
“明玉…”馮佑憐氣急敗壞地喝道。明玉趕緊擋下馮佑憐,悄聲道:“主子,沒事的。”
皇后娘娘燦笑着走過去,有意地說:“本宮可沒有勉強你們哦。”
“奴婢這就跟着皇后娘娘過去昭信殿。”明玉沉聲說道。
“明玉…”馮佑憐憂心忡忡地拉着她。
皇后娘娘又道:“馮淑妃,不過是借用幾個月而已,何必如此呢?”
馮佑憐咬牙切齒地瞪着皇后,怒聲警告:“今日,明玉從興和宮出去;他日,如果明玉返回時少了一根頭髮,本宮都不會放過任何人。”
皇后娘娘隱去臉上的笑意,湊近馮佑憐耳邊說道:“今日,本宮將明玉要過去;他日,本宮還會從你手中將鳳印奪過去,哼,你以爲你能風光多久。”
“擺駕——”
皇后娘娘未等馮佑憐發話,便領着自己的宮女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興和宮。德喜擔憂地走過來扶着馮佑憐,問道:“馮主子,明玉宮女不會有事吧?”
馮佑憐閉上眼,苦笑着搖了搖頭,嘆息道:“蟬兒下落不明,明玉又身陷魔窟,我怎麼這麼沒用,自己的宮女都保護不了。”
“主子,你別這樣說。”德喜安慰着她。一直躲在屏風後面的董小葉悄悄地走向他們,並且幫助德喜將馮佑憐攙扶着坐在臥榻上,說道:“馮淑妃,你不應該受這份苦啊。”
馮佑憐並不知道董小葉所表達的涵義,只以爲是董小葉心疼自己才說出的話。
“馮淑妃…”董小葉一激動,說道:“不如我們想辦法出宮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董夫人,你說什麼呢?”德喜大驚失色。
馮佑憐也愕然注視着她,拉着董小葉的手說道:“那明玉呢?蟬兒呢?我們不能不管他們啊。”
董小葉尷尬地垂首,點了點頭說:“是啊,不能扔下他們。是奴婢一時間說錯了話。”
“再說了,離開皇宮又能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哪還不都是皇上的地方。”德喜說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道理連德喜都知道,馮佑憐和董小葉心中豈會不知?況且現在的馮佑憐有了皇子,讓她如何能抉擇?就算宮外擁有自由,擁有幸福,可是她也不得不留下來面臨着一波又波的狂風浪雨。這就是她的宿命,她幾乎放棄了掙扎,聽到董小葉這樣的話,不由得令自己更加刺痛起來。
***
明玉精心烹調了新式樣的點心送來昭信殿,她也希望皇后娘娘將自己要過來,只是單單純純地想吃好吃的東西。但是她認爲這樣的念頭是一種奢侈,是對皇后娘娘擁有的仁慈的奢侈,因爲娘娘根本不會在對待她的時候,在她身上出現“仁慈”二字,要她過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打擊馮主子之外。還要折磨自己。
大殿之內只有兩人,一個是皇后娘娘,而另一個就是琉璃,她的容顏依然沒有改變,還是充滿着恨意,彷彿她就該欠着她的,只是明玉不明白,爲何這種恩怨要無休止地延續下去,或許是他們一開始就不應該選錯主子,不應該因爲主子而站在對立的懸崖邊,最後的結果。無疑是有一方要掉下懸崖,粉身碎骨。然而,明玉知道,無論最後哪一方如此她都會痛不欲生。只可惜琉璃現在中皇后娘娘的毒太深太深,她已經沒有能力拉她出來,正如自己陷入馮淑妃身邊越來越深,她也無法將自己拉上來一樣。
“啓稟皇后娘娘,這是明玉爲了配合娘娘的口味而新發現的一種點心,請娘娘品嚐。”說着,明玉跪在地上雙手捧上自己的點心,然後琉璃將她手中的點心拿到皇后娘娘身邊。
皇后娘娘沉默着看了看,並且拿起其中一個點心送到自己嘴邊小口地咬了咬。
“咳咳咳…”皇后娘娘突然咳嗽不止,怒不可遏地罵道:“你給本宮吃了什麼?”
琉璃丟掉手中的點心,着急地拍了拍皇后娘娘的後背,也跟着怒喝:“明玉,你好大的膽子,敢對着皇后娘娘下毒。”
明玉慌張地仰起頭,急切地辯解:“奴婢沒有下毒,奴婢真的沒有下毒,如果娘娘不相信的話,奴婢可以試吃給娘娘看。”說着,她慌忙地爬過去抓起地上的點心就往自己嘴裡送。
皇后娘娘稍微緩解後,立馬站起來矯健地走過去踩了踩明玉的手,明玉“啊——”一聲,然後忍住了手指的痛,一直低着頭不語。
“你敢對本宮下毒,吃這些點心就能了事嗎?”皇后娘娘怒吼着,將地上所有的點心全都踩扁,然後又對着明玉喝道:“現在給本宮撿起來全都吃掉。”
明玉咬着脣,一動不動地跪在原地。
“怎麼?在興和宮呆久了,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皇后娘娘眯起眼譏諷道:“看來,你在興和宮過得實在太逍遙了,還時不時地出些鬼主意,哼,小皇子身上的傷勢是不是馮淑妃自己造成的?”
“馮主子對小皇子寵愛有加,怎麼可能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明玉冷冷說道:“不是所有人都看到娘娘那日大鬧興和宮嗎?”
“放肆。”皇后娘娘弓起身子對着明玉狠狠地掌摑一個耳光,斥道:“你以爲你成爲馮淑妃的貼身婢女就能逍遙自在。爲所欲爲?哼,你伺候的上一個主子是耶律夕這個賤人,她最終的下場是不得好死,本宮看看你現在伺候的主子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就是有個小皇子嗎?本宮也有。”說着,皇后娘娘撫摸着自己微凸的肚腩,大笑說道:“本宮就看着馮佑憐到時候如何哭,哈哈哈,本宮要一點點地將皇上的心拿回來,是本宮的本宮都要奪回來。”
***
“太醫,皇后如何?”皇上高煒問詢趕來昭信殿,而太醫也爲皇后娘娘看診完,走出來的時候高煒急忙地問道。
“回皇上,娘娘並無大礙,只是因爲娘娘對有些香料敏感會引起呼吸不適。”太醫解釋道:“所以纔會咳嗽不止,只要稍作休息就可以了。”
“恩。”高煒尋思道:“難道御膳房的公公沒有注意到這些嗎?你們這些奴才都是幹什麼的?”
琉璃走上前說道:“回皇上,娘娘這段時間胃口不是很好,於是就沒有要求御膳房做吃的了。”
“那娘娘吃什麼?”高煒驚問。
琉璃轉了轉眼珠又道:“娘娘特意讓明玉宮女過來,因爲以前的時候娘娘很喜歡吃明玉做的點心,於是想讓明玉再做點心吃,可是…可是今日明玉說是新做出一種點心,就送來給娘娘吃,誰知道娘娘吃了以後…一直很難受,咳嗽不止。奴婢嚇壞了,才找了太醫,並且通知了皇上您。”
“新做的點心?”高煒想了想,而後問道:“明玉呢?”
“在殿外等候娘娘責罰。”琉璃暗笑說道。
“皇上…”忽然醒過來的皇后娘娘叫喚一聲。
高煒走進寢宮裡,坐在皇后身邊扶着她說道:“皇后,太醫說了你要多休息,不要起來了。”
“皇上,您千萬不要責罰明玉。”皇后娘娘惆悵地皺起眉,拉着高煒說道:“淑妃娘娘也是一片好心,是本宮不好,自從皇子死後身體就起了變化,有些東西不該吃自己也不知道,纔會導致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明玉不是以前伺候過你嗎?”高煒反問。
皇后娘娘乾笑兩聲說:“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況且明玉在興和宮裡都不用做點心,恐怕有些生疏了,如今纔會…”
“什麼?生疏?”高煒大喝道:“宮女本就該伺候主子,怎麼因爲她的疏忽而導致皇后你生病?萬一傷了皇子,她就是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砍。”
“皇上…”皇后娘娘忍着笑意,繼續添油加醋地說道:“本宮將明玉要過來的時候,馮淑妃也不是很心甘情願,現在弄成這樣,也是本宮的錯,本宮就不應該將明玉要過來。”
“淑妃她…”高煒猶豫起來。
皇后點了點頭,說道:“馮淑妃跟明玉從來感情就好,恐怕分不得,是本宮不該,本宮懇請皇上將明玉送還給馮淑妃吧。咳咳咳…”
“皇后,你不要說了,朕知道該怎麼做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要傷了皇子。”高煒冷峻地叮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滿意地應聲,並且寬心地躺下來,等着自己送給馮佑憐的好戲上演。
高煒走出昭信殿,瞥見跪在殿外紋絲不動的明玉。不多久,聽聞之後的馮佑憐也匆忙趕來,她見皇上站在昭信殿大殿之口,於是趕緊撲過去慌亂問道:“皇上,明玉呢?明玉還好吧?”
高煒面無表情地問道:“爲何愛妃不問問皇后如何?”
馮佑憐怔住了,良久後纔開口:“皇后娘娘沒事吧?”
高煒朝着明玉的方向望去,惹起馮佑憐注意,她見到明玉跪在那裡,於是高興地奔過去,想要將明玉拉起來,可是明玉像定格了一般,始終跪在地上,不起來。 wWW _тt kдn _c o
“明玉,你幹嘛一直跪在地上。”馮佑憐勸道:“一直跪着很痛的。你起來說話啊,你起來跟皇上說說事情的原委啊。”
“朕也很想知道。”高煒冷冷地說道。
馮佑憐聽出高煒的口氣不對勁,於是扭頭問道:“皇上的意思是如何?是不是認定了明玉犯錯?”
“你爲什麼會這麼問?”高煒問道。
“因爲皇后。”馮佑憐鬆開手,走向高煒,擡起頭說:“是不是皇后娘娘說要如何如何懲罰明玉?她早就想這麼做了,應該說她一直都想這麼做。”
高煒抿着嘴搖了搖頭嘆息:“事實相反,皇后勸朕不要處罰明玉,還要朕將明玉送還給你,她說不應該將你們分開。”
明玉訝然一驚,立刻打斷了馮佑憐的話,說道:“奴婢知錯,請皇上處罰奴婢,馮主子,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沒有伺候好皇后,令皇后身子不適,還差點害了皇子,奴婢甘願受罰。”
“明玉…”馮佑憐驚訝地回首,看着她,她不敢再說什麼,聽出明玉的話中帶有別的意思,莫非跟皇后有關?
明玉機警地望着馮佑憐,好想將心裡的話說給馮佑憐聽。沒錯,她悟住皇后的詭計了,只要馮主子爲自己求情,就會令皇上越來越反感,她不能讓馮主子這麼做。
高煒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明玉認錯了,那淑妃說該如何處罰?”
“啊?”馮佑憐沒有想到皇上會將這個處罰的‘權力’交給自己,該怎麼處罰?她想都沒有想過要如何處罰明玉啊,該如何是好?她該怎麼辦?是不是皇上在考驗自己?可是明玉的眼神好像有話要說,她要跟我說什麼?怎麼辦,我好亂,我的心好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