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主殿,就見雷萬鈞帶着兩名教衆從門外進來,腳步匆忙。兩名教衆用一副擔架擡着一名渾身血淋淋的、臉色煞白的傷者。雷萬鈞叫兩名教衆把傷者放於地上,自己又急急忙忙地進去裡邊後花園,敢情是請教主出來商議。胡天停下步子,看清擔架上那名傷者時,不禁暗暗吃驚,那不正是在茂州官道驛站裡害死胡老爺幾位的瘦高個子殺手嗎。胡天知道那瘦高個子殺手姓趙,此人兇殘之極,作惡多端,竟有今報,真是老天有眼。胡天轉身對養娘說:“有傷者,我們瞧瞧。”當下按捺住心裡的憤怒,走前兩步,見姓趙的緊閉雙眼,雙手揸開按住腹部,鮮血兀自從指縫中冒出,腹前衣衫破裂,肚子上赫然一條左上至右下約一尺來長的傷口,深及腹腔,若非他用雙手按住,裡面腸子定都要暴露出來。
不多時,魔教教主薛傲隨同、大護法東方宿、雷萬鈞一起走出來,兩個擡擔架的教衆立馬拜伏在地,唱着:“屬下參見聖教主,教主神功蓋世,一統江湖!”
那姓趙的瘦高個聽到教主來,也睜開眼,要滾下來行禮。薛傲阻止他問:“怎麼傷到的,速速報來。”
姓趙的強忍疼痛,吃力地說:“聖,聖教主,是,是峨眉派的……”
薛傲不等他說完,便問:“是峨眉派的傷了你?”那姓趙的點點頭。
“可是我教最近並無針對峨眉派的行動,她們爲何傷你,是了,定是那些臭道姑見你公幹,多管閒事,是也不是?”那姓趙的接着點點頭。胡天心想:“肯定是你這惡賊又在幹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被峨眉派的高手撞見,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以你的武功,峨眉派那些後輩焉能傷得了你,那出手的就一定是她們教中明字輩的人物,看這一劍,勁道十足,狠辣異常,所用之劍也是鋒利無比,整個峨眉,恐怕只有明月老道纔有這兇殘手段,不會是明心、明鏡二道。”
姓趙的勉強擠出幾個字來:“明…月…”
“好,峨眉掌門親自出手,果然對我教看得忒重。但是,她們傷了你,豈容你如此逃脫,定會尾隨過來,這樣我教總壇就有暴露危險,你該當何罪。”
那姓趙的喘着粗氣,分辯說:“她們,沒有,沒追來,屬下也,也殺了峨…嵋兩弟子。”
薛傲怒極,鬚髮皆張,說:“可惡,我神教沒動他峨眉,他峨眉倒先與我教作對,明月老道姑,我看你是壽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轉身對雷萬鈞說:“雷兄弟,立即着手剿滅峨眉派的計劃,速速實施。”
“謹遵教令!” 雷萬鈞停了下又說,“可是教主,峨眉派是江湖大派,又與青城互通聲氣,倒是塊難啃的骨頭。”
薛傲說:“峨眉加青城又怎麼樣,只要我們計劃周詳,出其不意,各個擊破,定能以最少的損失換取最大的戰果,嘿嘿,只要峨眉、青城一除,整個蜀川,皆成我神教的地盤,這一步我已經熟慮良久,勢在必行。”
雷萬鈞說:“屬下仍有一問,不知當不當講。”
“說!”
“屬下認爲,武林各派不知好歹,雖與我神教方爲敵,但仍沒到真正生死相搏的境地,每每只是些小衝突。如若峨眉、青城旦夕覆滅,江湖震動,那些本自勾心鬥角的川外各派必定會撕破臉皮、狼狽勾搭,共同對付我教。”
“那你認爲,該當如何,不除峨眉、青城,不一統四川之地,何來一統天下。哼,那些個所謂的江湖名門,只不過是些尸位素餐、自以爲是的傢伙,我遲早也當逐一滅之。”
“教主欲收伏峨眉、青城之舉大是英明,但屬下以爲,羣狼聚攻,猛虎也難對,對付那些所謂的江湖正派,就要讓他們狗咬狗,我們從中得利最好。”東方宿插話說。
薛傲問:“怎麼個讓他們狗咬狗法,你是說用離間計,挑撥青城、峨眉關係,讓他們互相爭鬥?”
東方宿答:“大體是這樣,只是屬下意思,不是讓青城、峨眉相鬥,而是分別在他們派中物色個傀儡,曉之以利,動之以威,然後暗中助他除去掌門之人,立他爲主,這樣不用盡數將他們殲滅,也可在背後操縱、控制青城峨眉兩派中人,爲我所用,川外其他門派因礙着是派中內鬥,便不好出面干涉,我教不用費多少氣力,川中地盤也同樣全數落入我教之手。”
薛傲沉吟半晌,說:“此計甚妙,就是操作起來更費思量些。這樣吧,雷兄弟,今晚召集教中各堂首腦在神殿議事,共商獨霸蜀川之策。”
雷萬鈞得令,又問:“請問教主,這趙得柱如何處置。”
薛傲說:“此人雖敗,但能挨着如此重傷回來報訊,是忠心護教之舉,死後以堂主之禮厚葬。將他擡下去吧。”
趙得柱聽完,長長地呼口氣,臉現喜色:“謝教主厚愛。”
這時,另兩個教衆便把擔架擡起,往外走去。胡天聽了半天,知道魔教野心勃勃,想盡得其他江湖門派,見他們要將姓趙的擡走待死,忙上前制止說:“等等,估計還有救。”
薛傲問:“此人已被開膛破腹,哪有活理。”
胡天對那姓趙的恨之入骨,倒不是真有心救他,而是不能讓他死得那麼輕鬆,暗想我把你治好,留條命以後在胡老爺墳前宰了作祭,方泄當日之辱。於是說:“此人雖是肚腹被劍剖開,但所幸未傷到重要臟器,緊要之處僅是失血過多而已,如果將肚皮縫補起來,髒腸復位,仍有活命希望。”
薛傲不信,說:“從來沒聽說肚子剖開了還能補起來的。東方護法,雷兄弟,這胡大夫當真異想天開。”
雷萬鈞說:“胡大夫醫術精湛,怕是真有起死回生之功也不一定,不如讓他試試,死馬便當了活馬來醫,左右是死。”
東方宿也說:“讓他試試無妨。”
薛傲說:“也有道理,就讓胡大夫實驗一番吧,如果成功,將來此術倒是對我教大有益處。”又說,“胡大夫,你要怎生救治他,需要什麼,儘管叫雷堂主派屬下去辦。”說完,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衆人告退出去。雷萬鈞領着胡天以及那兩個擡擔架的教衆一同回到雷神堂,並吩咐那兩教衆聽由胡天指揮,從旁相助醫治趙得柱。對於在後世身兼胸外科碩士、普外科博士學位的胡天來說,救治個腹壁破裂、內臟沒有損壞的刀劍傷只不過小菜一碟。
等兩名教衆準備好湯水,胡天拿出早消毒好的手術器械,走向那躺在石桌上臉如死灰的趙得柱。趙得柱重傷流血如此,卻仍是異常強悍,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只緊緊地盯着胡天,半晌後才問:“你姓胡?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只是記不起來了。”
胡天暗罵:你這殺人如麻、雙手沾滿鮮血的傢伙,又怎會記得我這在江湖中藉藉無名的小卒。當下瞪着雙眼,忍着怒氣,強自鎮定、緩緩地說:“茂州城外官道,驛站,赴任途中的胡老爺。”
趙得柱聽了,恍然大悟,撐着雙手就要掙扎着起來,可是腹傷嚴重,四肢沒有絲毫氣力,雙肘一鬆,又重重地倒在石牀。趙得柱一陣疼痛,差點暈了過去,喘氣半晌才說:“嘿,你要有什麼手段,儘管,儘管使出來吧,爺哼一句是你,是你孫子。”
胡天不答,左手一伸捏着他雙頰,右手持着盛了麻藥的碗灌將下去。趙得柱以爲是什麼穿腸毒藥,瞪大眼睛死命掙扎,奈何受傷之後,提不起內勁來,只得咕咕幾聲,將麻湯盡數吞下,不一會兒就被麻翻過去。那兩個教衆受雷萬鈞之命相助,並不敢阻攔胡天,只是用好奇的眼光看着。
胡天看他們疑惑,便說:“這是麻醉藥,喝了後睡過去,便渾不知覺疼痛。”接着從他們手中接過水來,將暴露出來的腸子洗了乾淨,再左翻右翻仔細檢查,並無遺漏的傷口,然後才放回腹腔裡,又將破裂的肚皮一針一針縫好打結,再用自制酒精消了毒,蓋上紗布。那兩個教衆雖說也是亡命之徒,殺個把人是眼也不眨,但見到胡天將腸肚翻來搗去,什麼腸子、胃、肝拿在手中,似玩兒樣的,心中也不禁汗毛直豎、噁心欲嘔,對胡天竟生出些許懼意。
術後再等了約兩炷香功夫,那趙得柱悠悠醒轉,見到胡天就又罵:“你這孫子對爺爺做了什麼!”
胡天不願與他逞口舌之快,冷冷地說:“哼,我救活你,只是不想讓你死得太早、太輕鬆。”
趙得柱一怔,感覺腹部傷口沒那麼痛了,流血也止,便伸手往肚子摸去,手到處觸及厚厚的布塊,心想:“難道這小子真救了老子,這樣包起來就行了嗎,哼,不讓我死得太早太輕鬆,等爺好了,看死的又是誰。”此人是見利忘義、歹毒兇殘之徒,爲了利益,只怕親兄弟都能一刀宰了,別說區區爲他治傷的胡天。趙得柱冷笑一聲,狠狠地對胡天說:“就算今日你救了爺,要爺承你情卻想也休想,在總壇不能動你,若在外面落到爺手裡,定叫你嚐嚐爺的手段。”心裡已經在盤算炮製胡天的諸般招數。
胡天也是冷笑一聲:“哼哼,我等着。”說完衣袖一甩,轉身回了石屋。那兩名教衆將趙得柱擡回他自己的住處養傷。
大約過了七日,胡天走出石屋,在門外溜達,這時一年輕教衆走過來問:“你是胡大夫?”
胡天說:“是,找我有什麼事?”
那教衆從懷裡掏出塊鐵牌來,向胡天後面跟着的守衛亮了下說:“奉火神堂肖堂主之命,帶胡大夫去修羅煉獄。”
胡天一驚:“幹嘛帶我去那裡?”看那鐵牌上陰刻着火焰圖案,知道是火神堂的不假。
後面守衛也走向前來問:“我奉教主、雷神堂之命,守衛胡大夫,知道他於我神教並無冒犯,爲何要帶去煉獄,可有聖教主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