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來,胡天和芍藥還是第一次出城,見城外是一片片農田,長着青青的稻子,田間散落着農舍,大片農田外圍,卻又是延綿不絕的大山,整個茂州府被大山包圍成一個谷地,往西望,那山更是雄壯險峻、高聳入雲,雖在夏季,山尖仍是覆蓋着白雪,似千年不化。一條江如龍般從山裡穿出,流過茂州城東,往東南大山裡流去。三人走到城外江邊,找棵楊柳樹陰處坐下。
郭磊說:“就在這裡教你吐納之法吧。芍藥,你有沒有興趣一起學。”
芍藥微微一笑,說:“我不要學這些打打殺殺的功夫,我去江裡捉魚吧,公子學完了再喊我。”說着跑到江邊,除去鞋襪,下去河灘裡玩水。
郭磊哈哈一笑,說:“這基本的吐納之法,本來是各門各派都懂的,尋常武夫也都會練,也不是什麼驚世絕學,只是這粗淺內功,對強身健體有益,對臨機制敵,卻沒什麼用處,但任何內功,第一步均是要練丹田真氣,等你丹田之氣有一定程度了,再依照你書上的運氣之法練習。”
胡天說:“那郭兄你的內功又是怎麼練就的。”
郭磊笑着說:“我這練成這身內功可以說是機緣巧合,因我從小天生神力,既使普通的吐納心法,也能修練出強勁的內力,後又在年輕時偶獲奇遇,連服下一株萬年老參和一株千年何首烏,因此體內真氣大增,打通任督二脈,纔有今天的成就。只是這樣非常講究機緣的奇遇,百年難見,求之無益。用功苦練,纔是正道。”
胡天聽他說已打通任督二脈,驚羨不已:“郭兄既打通任督二脈,那江湖中也沒幾個敵手了。”
郭磊說:“哈哈,打通任督二脈,自是成爲超一流高手,江湖中有此成就的確實不多,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奇經八脈俱通的絕世高手,那纔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胡天吃驚地問:“還有奇經八脈全部打通的嗎,那樣的內功會高到什麼程度。”
郭磊笑着說:“這個我不清楚,郭某縱橫江湖近二十年,從未遇到如此超世絕卓的高手,怕是百年來也難得出幾個。又或者,練成如此神功的絕頂高人,再不屑和江湖中人爭長論短了,只因在他眼中,其他高手都如小孩子一般。”
胡天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說:“達到那樣超絕境界高人,確沒必要爭那些虛頭了。”
郭磊說:“別扯得太遠,先把吐納的口訣傳你,你用心記下來,然後我再逐句給你演示練氣之法。”於是把口訣說了出來,無外乎是收斂收神,深吸慢吐,天地之氣,歸於丹田之類的口訣,只有二十來句,胡天很輕易就能倒背如流。郭磊極其高興,又將逐個練習方法演示出來,叫胡天依樣去做。胡天身兼後世的思想和現在這個未開發過的腦代,理解能力超出常人,很快就掌握了運氣的法門。
郭磊叫胡天把所有口訣連起來練了兩遍,直至絲毫不差,才高興地說:“想不到你倒是個練武的奇才,假以時日,定能有不小的成就。”
兩人站起身來,郭磊又說:“時候不早,你帶芍藥回去吧。”
胡天說:“郭兄,你不進城裡去嗎,有事歇息一晚上再做不遲,今晚還要與郭兄再去酒樓喝他幾大壇酒。”
郭磊哈哈大笑:“喝酒以後機會多着呢,眼下我被那件事掛住,睡覺也不香,非去把它辦了不可,今日月中,夜裡正好趁着月色趕路,方是神不知鬼不覺。”
胡天說:“郭兄能不能把大概地址告訴我,如果十多天後郭兄不來茂州,我就去那裡找你。”
郭磊說:“不用,難道你怕爲兄搞不定嗎,哈哈,再見了。”說着一掠身,人已到了幾丈開外,這輕功施展開來,竟比奔馬還快。
胡天見他身影往西北方向極速遠去,漸漸消失在樹林中,進了山裡,看不見了,才輕嘆一聲說:“真是個直爽的漢子。”
芍藥穿好鞋襪,過來說:“公子,郭大俠走了嗎?”
胡天點點頭,說:“芍藥,我們也回去吧,相信過幾天,郭大俠就能再回來。”
次日,胡天就把西城那幢房子買下,擇日把家當全搬過去,樓下開鋪子,胡夫人和杏花在樓上居中一間房住,左邊最大一間胡天和芍藥住,胡天將房間隔個屏風、小門,裡面當自己臥室,外面是書房,也搭個小牀給芍藥睡,省得兩人相處一室,胡天覺得尷尬。剩下右側一間,打算招個懂藥懂行、能打理的夥計住,剩下銀兩添置櫃檯、藥櫃、藥材和在城裡一家鐵匠鋪打造了外科手術用的器械。這樣,萬事俱備,吉日開業,鞭炮聲響起,一家兼具現代西醫學理念和中國傳統醫學精粹的醫館,在大宋正式成立,招牌叫做:“華西醫館”。
胡天又豎起個招聘廣告:茲招一名誠實、忠厚,通文墨,熟悉藥性,懂得藥材買賣行情的夥計,報酬面議。相當於負責市場採購的藥房主任。牌子掛出,就陸續有幾個人面試,胡天在其中選了位較爲年長,爲人忠厚可靠,多年在藥鋪幫忙的夥計,叫做老陳,無兒無女,止有一老伴兒。老陳提出的要求是包吃包住的,並且老伴能一起過來的,至於酬勞,說定了基本工資和業績提成等等,簽了契約。胡天就叫他把老伴接來,在二樓右邊那間房住,剛好他老伴也是個勤勞耐苦的人,做得一手好飯菜,就安排她在廚下幫忙做飯、洗衣、打掃,一併算工資。他們夫婦兩人只求個生活安定,因此都很滿意。
只是醫館開張來,人們看到胡天是年輕公子模樣,均不信他有什麼高超醫術,上門求醫的人寥寥,只有些頭痛發燒、生膿生瘡的小病過來看,還都是窮苦人家,難得收幾個診金。幸好老陳經營的不錯,有不少人在其他館看了病,拿方子過來抓藥,從中賺些差價。胡天也趁着輕閒,白天教芍藥學習更多醫學知識,親自帶她診病看病,偶爾還買只土狗來,帶她進行解剖教學,一一指出哪個器官有什麼功能,可能會出什麼毛病,需要怎麼治療。晚上就一個人在房內打坐練功,練了半個多月,果然感覺丹田有團氣產生,再按照書上的口訣,將氣引到所說的穴道,循着經脈幾個周天來回,四肢百骸,竟然舒暢無比,心說把這本書練完,不知能否成爲一流高手。其實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內外兼修,內功決定你的基礎、下限,外功決定你的攻防、上限。
胡天又把那本毒經記熟,並依照上面的配方,研製出一批蒙汗藥來,只是將上面的藥性減弱,用於手術,起到麻醉作用的同時,減少對人體的毒性。胡天把麻醉藥製成無色無味、見水即溶的粉末,並在動物身上試驗效果,確定藥量和麻醉持續時間的對應關係,這樣,就可以控制好時間,想麻醉多久就用相應的藥量。
說到開刀一節,芍藥問:“少爺,要是有人腸子長了瘤子,也要把肚子剖開,把瘤子割去嗎。”
胡天說:“那是當然,不切掉,人就沒幾天好活了。”
芍藥嚇了一跳說:“那我可不敢,平時就是殺只雞,我都怕。何況常人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會讓你切掉。”
胡天呵呵笑着說:“那些陳舊觀念,於醫學一途可沒什麼用,身體髮膚健康的,要保留,長了壞瘤子的,就要果斷切除,要不然會把整個身體都拖垮。跟我學醫,就不要有這麼多顧慮好嗎,要記住,我們是救人命,保人健康。至於說怕,這個勇於煅練,就會習慣的,你要想到,女孩子的才智不會比男人差。我相信你。”心說剛考進醫學院那會兒,班裡的女孩還個個怕屍體呢,等到學完了解剖課,那些女生們拿個大腿骨晃着,比誰都勇。
胡天時常訓練她解剖動物,怎麼切腸子、怎麼縫,練手的同時也練膽。芍藥倒是很手巧,很快就把基本外科技能學會了,只是想到以後要面對個大活人,心裡始終惴惴不安。
如此醫館開了一個多月,來看病的人還是不多,胡天有點發愁,這行當不知是否還能一直堅持下去。那套內功心法也練完了三陰三陽六大正經,體內真氣流轉,已經小有氣候,只是胡天還不確定自己的功力達到了什麼程度,跟那個慕容小姐或者衡山派弟子蘇智信他們相比,肯定還有很大差距。又想到郭磊獨闖魔教,這一去也是一個多月,卻還沒有任何消息,着實擔心,莫非魔教防守嚴密,他還在等待時機?還是已經犯險?不可能,郭兄武功,如戰不利,要全身而退,應該沒有大問題。郭大哥他外形雖看起來粗獷,內心可是十分精細。無論如何,胡天此時的武功,也是難以相助於他,又不知那魔教總壇到底在哪,也沒處去尋找。
看看天色已晚,再沒什麼人來就診,胡天叫老陳看着店,來到後院,見藥芍、杏花和陳媽在吃力地搬動天井中的一方破石磨,那石磨至少二百餘斤,三人擡不太動,一步步地要挪到一邊。胡天問:“這破石磨一直放這裡,要搬到哪裡去。”
胡夫人也站在一邊,說:“雖說是破的,我看還可以修一下,到時可以用來磨些豆子,因此叫她們搬到那檐下去。放在天井也阻擋進出。”
胡天說:“我幫你們吧。”就擼起袖子,走過去。
陳媽說:“少爺,我們幾個人可以,不用你來幫忙,你看你哪幹過這粗活,力氣只怕還不如我們成天搬這搬那的婦道人家,若是不小心閃着了腰,還怎麼給別人看病。”
胡天被她小瞧,不禁有些想逞逞能、顯擺一下,心說我正要試試練功的效果呢,當下不管她們答不答應,過去托住石磨的底座,深吸一口氣,暗暗運勁,邊說:“開始擡。”說着雙手一起,哪知石磨被他一下掀起一邊,失去平衡,倒向對面,對面芍藥、杏花兩人大叫一聲,急忙撤手跳開,那杏花反應慢了一步,左小腿已被石磨重重地壓着,痛得“哎喲”直叫。胡天也是吃驚的“哎喲”一聲,見石磨壓住杏花的腿,條件反射地用手扳住石磨上緣,提起來放在一邊,忙關切地址問:“對不起,沒事吧,沒事吧?”
這時見其他幾人都驚疑地看着自己,胡天才反應過來,剛纔提起這平時一個人根本搬不動的幾百斤大石磨,竟是如此輕鬆,就如紙做的一般。胡天搔搔頭,也有點吃驚地說:“內功果真神奇!”心下還想再試試自己的力氣大到什麼程度,就又走大那石磨邊上,仍是托住底部,這下不敢運勁太大,稍稍用力將之慢慢地擡起來,簡直不要太輕鬆,就和拿本書差不多,胡天鬆開右手,只左手託着,邊問胡夫人:“母親,放在哪裡好?”
胡夫人直驚得忘了說話,待胡天又問兩次,這才反應過來,說:“天兒,你吃了什麼大力丸嗎,怎麼有如此神力。”高興地走到院牆邊說,“就放在這檐下吧,這裡雨水淋不到。”
胡天就過去,輕輕把石磨放下,拍拍手高興地說:“好了,這種粗重活,哪是你們女人們乾的,嘿嘿。”
芍藥也開心地拍掌說:“少爺,你真厲害,郭大俠教你的內功真有用。”
胡夫人知道郭磊資助買屋這一節,但沒聽胡天說過還教了自己兒子武功,感激地說:“郭大俠真是大仁大義,救了我們性命,出資幫忙們買屋,又教天兒武功,我們,我們真是,真是不知怎麼報答他。”說着竟有些哽咽。
胡天說:“郭兄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卻絲毫不求回報的。不過,將來如果真遇到報答他的機會,就是舍了我這條性命,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胡天沒說在練那本書上的內功心法,心說看來以後要更勤加練功才行,江湖上的事,都是靠實力說話,光有點腦子、靠耍嘴皮子是行不通的。打定主意,再等一個月,到時不管武功進境如何,都先把醫館的事暫時放下,獨自進那十萬大山裡尋找郭磊的下落。
胡天見受傷的杏花仍坐在地上,就叫芍藥把她扶進屋裡,讓她坐在凳子上,問:“你傷得如何,能不能把褲腳拉起來一下,我幫你檢查檢查。”
杏花說:“婢子沒事,一點小傷,不用費心。”
胡天不管她答不答應,將她左腳褲管挽起直到膝蓋,見一隻雪白細嫩的小腿外側已經一片青紫,腫了起來,再進一步檢查了骨頭,還好,沒有骨折,胡天讓芍藥去前邊店裡拿來跌打藥膏,敷貼在她小腿傷處,包紮好後對她說:“你這一個月都不能做粗重活,好好把傷養好,要不然落下勞損,不是鬧着玩的。”又對芍藥說,“芍藥,晚上就麻煩你到老夫人房裡幫忙吧,至於白天,就有勞陳媽辛苦一些。”
芍藥和陳媽滿口答應。杏花急忙說:“少爺,我真的不礙事,還可以伺候好老夫人的。”要知道,古代奴婢,輕傷是不下火線的,有時家主狠心,把婢女腿打斷了,還要你拖着傷軀幹活,慘不堪言。
胡天說:“這都是我不小心把你傷到,等治好傷,以後要照顧老夫人,日子還長着呢,我不想你年紀輕輕就落下什麼病根,到老可有得痛苦。”
杏花以前不忿被老夫人支使去照顧胡天這個傻公子,將心裡不滿將發泄到傻愣不曉世事的胡天身上,打嘴巴、掐大腿的事可不少,哪知這次進川以來,路上突遭變故,而這個傻公子也完全轉了性,不但人變得聰明,做事也是幹練多能,這一個月多來,見胡天對自己不聞不問,心下擔心這位新家主會找個藉口把自己賣了,或者即使不賣,也會找自己的不是痛加打罵折磨,豈知這次被石磨壓傷,胡天不僅不責怪自己笨手笨腳,絲毫沒有打罵之意,還爲自己驗傷敷藥,更是答應以後都可以伺候老夫人,心下不由地感激萬分,當下不顧腳傷,掙扎着跪於胡天面前,哭泣着說:“少爺不責罰婢子以前的過錯,反而親自爲婢子治傷用藥,婢子真是做牛做馬,也難報少爺之恩。”
胡天穿越過來,第一天就被這杏花打臉,心裡確實不太喜歡她,只是見她把胡夫人照顧得周到,又念她年幼無知,纔沒有執意將她解僱,這時見自己一個小恩小惠就讓她哭泣感動,心裡好笑,又看她人雖小,確着實長得俏麗,頗有幾番姿色,待長大成人,應該是個美女。胡天把她扶起來,笑笑說:“過往的事不要再提,這次確實是我疏忽,才把你弄傷,給你敷藥,只因爲你是傷者,我是醫生,別說你是胡家的人,就是其他不認識的,就算是是毫無身文的乞丐傷到,我都會幫他治療的。不要想太多,好嗎。”
杏花抹了抹眼淚,點點頭。胡夫人也是個善人,對待下人本來就不嚴苛,以前胡惟政在時,訓責家人,她還會出面說情,這時見胡天做事極有主見,雖有些不循常規,倒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自然心下高興,當下對杏花說:“一切聽少爺的吩咐吧,我也還不算太老,並不需要怎麼服侍,只要晚上有個人陪着解解悶就好。芍藥,你幫着公子打理醫館,聽說也在鑽研醫術,天兒莫不真要把你教成個女大夫不成,你太累,晚上就不用過來。”
胡天說:“晚上起夜什麼的,多少有個人看着,我才放心,這些天店裡也不太忙,芍藥正可以分出身來,晚上在你房裡,也可以把醫書帶過去,繼續學習。”於是安排下來,衆人再沒有什麼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