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將淨音、淨雨師姐妹安全送回峨眉山,不敢多耽擱,再次偷潛入川西修羅谷中,希望能從中找到些薛若雲出走的線索。她的閨房仍是當時的樣子,桌明幾淨,房間有個衣櫃,有個書架,上面擺了些書籍。窗下並排擺着一張琴,一張書桌,書桌上放着文房四寶和油燈。閒暇時,她愛看些書,天文地理詩詞歌賦都有涉獵,她不喜歡做女工,除了看看書,還會彈彈琴、寫寫字。胡天見桌上有本展開的書,便拿起來,是一本遊記合集,不少記載名山勝水、古蹟勝景名篇。胡天知道薛若雲嚮往外面的世界,她看遊記,莫非是去了旅遊。顯然,她在感興趣文上做了些標記,一直翻過去,看到有篇《蘇杭記》的文章,特意用毛筆圈了起來,並注有一行小字“蘇州,兩浙西路,平江府,太湖以東五十里也。”胡天心中一動:“記得我以前跟她說過我老家是蘇州,難道她是去找我了?”隱隱中覺得可能,又覺得不可能,此去蘇州,不下萬里,她一個孤身弱女子怎麼能辦到。胡天將書放入懷中,再掃了一遍房間,也沒什麼特殊發現,便偷偷出來花園裡。
當時正值夜晚,星晴無月,星空下的花園裡蟲兒鳴叫得很歡。胡天摸到養娘的房前,在門上叩了幾叩,並沒有迴音。養娘的武功不差,睡得再沉也不可能聽不到叩門聲。胡天用手輕推,房門應聲而開,裡面竟空着,便想到養娘也跟着出去找薛若雲了。如果養娘能夠陪着她,那可就安全許多。胡天潛行到修羅大殿側,聽了半天,並沒有人,不能探到半分消息,只好又從地底暗道退出修羅谷。
地底通道外口已經被茂密生長的雜樹掩蓋,若不是胡天記得這附近幾株特別的大松樹,或許都無法再找到入口。此時夜半,山間迴響着野狼嗥叫,樹梢頭還不時傳來夜梟啛厲的叫聲,聽起來真是毛骨悚然。面一個多月前,薛若雲竟是從這裡出走,想想一個不會武功的年輕女子,該如何從這茂密的叢林中生存?胡天想:“若是夜晚,若雲絕沒可能在這黑森林裡行走。那麼出來時必定是白天,而養娘白天會經常陪他,三餐還會親自爲她打理,所以一旦知道她離去,定會馬上尋找而來,兩人出地道的時間差不會超過兩個時辰。養娘找到她,必定又會勸她回頭,不要去外面冒險。但若雲雖外表柔弱,實內心十分執着,她可能會堅持外出不願再回修羅谷。”胡天又想:“總之,有養娘陪着,就會安全很多。只是奇怪,爲什麼以魔教的偵察能力,會在這一個多月裡沒半點她們的消息呢。如果萬里迢迢地去蘇州,再怎麼也不會逃過風神堂的眼線啊。”想到這裡,胡天又着實擔心起來,擔心她的安危,甚至擔心魔教的大護法東方宿會對她不利。不過,蘇州是一定要回去一趟,心底裡,胡天期望在那個美麗的蘇州遇見她。
爲了不引人注目,胡天喬裝成販藥的商人,一路東行,不一日回到蘇州城,剛好太陽下山。胡天徑直來到家門口,見芍藥正在店裡清點賬目。胡天敲敲門,清清嗓子,故意喊一聲:“女大夫。”
芍藥回過頭來,見是胡天,頓時高興萬分,跑出來拉着他手說:“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說好不要叫少爺了,叫大哥吧。”胡天說。
“嗯嗯,大哥,全家人都想死你了。”芍藥用力點點頭,拉着胡天往裡走。這一瞬間,真有家的溫暖,讓人有一絲不想再去流浪的感覺。
這時,從裡頭跑出來一位壯實的小夥子,差點沒和胡天撞上。胡天吃了一驚,問:“芍藥,這是哪位?”
芍藥介紹說:“他是個流浪漢,被老夫人好心收留在家裡幫忙幹活。”芍藥對那小夥子說,“胡覺,這就是少爺,還不快點拜見。”
那胡覺就要下拜,胡天忙拉起他說:“既然同住在一家裡,就不要見外。”那小夥子笑呵呵地搔搔頭說:“是,少爺。”
“快進去見老夫人,你在外面,老人家可天天擔着呢。”芍藥說。於是三人一起進到裡面。胡夫人早已聽到外頭響聲,忙忙地走出來,見到兒子回家,激動的老淚縱橫。胡天一陣感動,扶她老人家進到客廳裡坐好,說:“母親,我這不好好地又回來了嗎。”這時,張嫂、杏花也過來與他見了面,見到少主人回來,都是一臉喜悅。
“那你還要離開家嗎?”胡母問,但是見胡天一陣沉默,便又說,“我知道你是匹野馬,這家是拴不住你的。你去遊歷江湖,娘也不怪你,只這裡次回來,好歹要住上幾天。”
胡天點點頭,想了想問:“我這次回來,其實還有一件事。”於是把薛若雲離家出走、可能會來蘇州尋找自己的事情說了一遍。
胡母說:“這薛小姐若是鍾情於你,你倒不可辜負了她。只是這兩個月來,並沒有誰來我們家找過你,更別說是年輕女孩子來找了。”
“對啦,老夫人,少爺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那壯實小夥子胡覺說。
“什麼事?快說。”幾雙眼睛一直看向他。
“大概一個月前,有個婦人帶着一位小姐來過這裡,還問我,這是不是胡大夫的家?”胡覺說,“我回答說,是啊。她們又說是胡大夫的朋友。我便說,胡大夫一直在店裡看病,從沒出去過,認識的只有病人,可沒聽說有什麼朋友。那兩人就很奇怪,問胡大夫真的一直沒出去過嗎。這時芍藥剛好出來,我便指給她們看,說要看病,那位就是胡大夫。她們見了,便搖搖頭,說了聲對不住,就走了。”
“她們面貌長相如何?”胡天忙問。胡覺抓着腦袋想了一回,將她們的外貌描述了一遍。
“八成是她們,你怎麼不將她們留下。”胡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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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說要找胡大夫啊,我讓她們找芍藥,她們一句話不多說就走了,我哪知道她們找的是少爺嘛。”胡覺一臉委屈。
“糊塗,少爺也是胡大夫啊,他纔是真正高明的大夫呢。”芍藥說。
“那,那我不知道嘛。”
“唉,也不怪你。後來,她們沒再來過嗎?”胡天又問,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這又過去一個月,她們會不會離開了蘇州呢?”胡母問。
“不清楚,我這幾天都會在蘇州城裡找,只要她們沒離開,我就一定會找到她們。”胡天說。
“胡覺,你也幫少爺去找吧,多雙眼睛看,多張嘴問,找到的希望就更大些兒。”胡母說。胡覺想着將功補過,忙滿口答應下來。
當晚,胡家殺雞沽酒,像過年一般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吃喝。因爲胡天的新觀念和胡母的寬容,其他人也可像家人那般落桌吃飯,只是胡母胡天坐在上首,他們坐在下首。吃完飯,等他們出去,胡天從懷裡拿出二百兩銀子交給胡母說:“母親,這是我在外面買賣些藥材、診治了幾回病賺回來的,你拿着補貼家用吧。這家裡沒有收入,全靠芍藥一個人在鋪子裡賺些子兒,也怪難的。”
“我兒,就留着自己用吧,你已長大成人,還要爲自己的婚姻事業打算。”胡母說。
“母親,我有本事,早晚會賺到很多錢的,這點不算什麼。你們在家裡過得好,我出門在外,也放心許多。”胡天說,“我看胡覺人還算老實本分,有閒錢的話倒可以置些產業讓他打理。”
“那倒也是。只是家裡人手少,怕騰不出手來,何況胡覺他雖本分,做生意卻不知熟不熟絡,沒得把本還折了。”胡母說。
“現在本錢少,當然還做不得大事業,現下還是讓他幫着芍藥打點藥鋪吧,他是男人,外出購買、與人談價也方便些。”
“正是。”胡母說,“你若在家主持就好羅。”
“我還年輕,要到外面闖一番名堂出來,鑽營經濟不是我的理想啊。”胡天接着說,“只能培養幾個懂管理的幫手才行。”
“呵呵,光靠胡覺,我看夠嗆。”胡母笑着說。
“對了母親,我見杏花對那胡覺似乎有些心許,不若撮合成他們倆吧,你老人家就當他兒子兒媳對待可好。”胡天想着他們孤男寡女的,相處日久,難免生情,不如成全他們,免了更多是非,讓他們安安心心地胡家過活,豈不是兩全齊美。
胡母年紀大了,知道胡天在家裡待不長久又要外出,自己能有個體己的人依靠也好,就也很贊同,於是叫杏花進來詢問了她。杏花雖然害羞,但言語中還是很感激胡夫人爲她的終身大事做主。這事胡覺更是一萬個同意。他本是一富戶的獨子,因家庭衰敗,淪落街頭乞討爲生,因偶然到胡家門口行乞,被胡夫人看見,覺得他雖淪落爲丐,卻長得頗一表人材,言談也很有禮貌,因此收留下他。在古代,窮困人自賣爲奴的不少,胡覺進了胡家,自以僕人身份居,辛苦勞動,能三餐有飽飯吃,有暖衣穿,不致風吹雨淋心很滿足,哪敢有娶妻生子的想法。他本心下鍾情杏花,只是礙於地位,不敢明示。這下胡夫人以漂亮的杏花配婚,並把他當家人看待,他感激萬分,無命不從。於是揀定下吉日辦事。胡夫人因爲年紀漸老,需要有人看護,胡天後來再僱了一個十三四歲名叫海棠的小姑娘服侍。
此後幾天,胡天都在蘇州城大街小巷裡轉悠,也常詢問客棧、酒店或者當鋪店裡的夥計,打聽薛若雲和養娘的消息,但都一無所獲,心裡懷疑她們已經離開蘇州。胡天垂頭喪氣地回到藥鋪,泡了壺茶,一個人坐在那裡低着頭喝。芍藥在那裡專心診治病人,沒空找胡天說話。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是胡覺和杏花從外面回來,見了胡天,便說:“少爺怎麼回來這麼早?”
“唉,太讓人絕望了,根本沒打聽到一絲關於她們的消息。”胡天問,“你們呢,有聽到什麼嗎?”
“沒有。我們今天去了龍池遊船,可好玩了,人真多。”
“叫你們去找人,你們小兩口倒有心情玩。”胡天埋怨說。
“我們也是一路問過去的,那裡景色好,遊人多,便想着薛小姐是不是也會去湊熱鬧。”胡覺解釋說。
胡天倒上兩杯茶,讓他們坐下來解解渴。杏花喝了一口,就進去幫忙打理家務了。胡覺坐下來,自己拿過茶壺倒茶,自己喝幾口,說:“少爺,還有個消息,不知你感不感興趣?”
“快說。”
“我在那龍池裡玩的時候啊,聽別人說吳王定於本月初九日公開擇婿,很多富家公子、多情才子都表示很感興趣,紛紛說要去報名。”胡覺笑着說。
“他招他的婿,與我有什麼相關。這世間,除了薛姑娘,其他人任她是皇帝家的公主,還是王爺的郡主,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胡天說,“況且,他們招婿,都要求什麼會詩詞文章又要人品風流的,這個根本跟我搭不到邊。”
胡覺說:“要說人品風流,少爺你還是擔當得,只是你平時不愛讀四書五經,作詩作文卻是個難題。對了,我還聽說這吳王招婿,不但要求品貌佳,文章好,也兼有武功高強才行。嘖嘖,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人,看來他們也只是打個噱頭,暗地裡早定下了也不可知。”
芍藥聽了他們的對話,剛好忙完,也過來說:“少爺,你也可以去湊湊熱鬧嘛。那天,薛姑娘說不定也會去觀看這場盛事。何況,即使你報名參加海選,那寫文章這一塊,鐵定也把你刷下來,就只當過過場,見識見識一些青年才俊。”
“不行,她要是見到我去參加那個選婿大會,一定會認爲我是一個愛慕榮華富貴、不重情重義的人,會對我很失望的,那我就可能再也找不回她了。”胡天搖搖頭說。
“那那天去當觀衆也行,少爺帶我們一起去吧。”芍藥調皮地說。
“好啊,不過到時要幫我多看看周圍有沒有像薛姑娘的人,不要淨看熱鬧。”胡天知她少女心性,見了青年佳公子都會犯花癡,不好拂了她的興致,便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