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晚千舒真的受到傷害,即便周穎跪着哀求他,他也絕不會爲周穎說一句話。可那晚千舒畢竟沒有出事,周穎也就不算做下錯事,有什麼不能被原諒的?
程錢忠承認,這一刻,他存了私心,只爲自己多年來揹負的愧疚。
“程晨,當年是我對不起你。這麼多年來,你沒有多看我一眼,也從不開口叫我一聲爸,我知道,這輩子想得到你的原諒,難如登天。我不奢求你原諒,只是希望你包容一次周穎,周穎有錯,但大錯在我啊。”
今晚的事態發展太不正常,千舒看向程錢忠父子,兩人看都不看她。她看向始終沉默的尹君傑,後者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個淺笑,隨即移開視線。
誰來告訴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程晨突然笑開,笑容殘忍,語氣更加殘忍。“那好,今天我便給你兩個選擇:你想我原諒你,喊你一聲爸,還是原諒周穎,不計較她的歹毒,然後從此與你劃清界限?”
程錢忠猛然退後兩步,不敢相信地看着這個曾經跟他無話不談,說是父子,更像朋友的兒子。
程晨勾起一邊嘴角,“無法決定了是麼?”
頓了頓,程晨又說:“你不過如此,既然不是聖人,又何必在我面前裝?”
程錢忠身形搖晃,彷彿一張飄飄搖搖的落葉,孤苦無依。
千舒一頭霧水,怎麼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了呢?程晨咄咄相逼,千舒看不下去,兩步衝到程錢忠身邊,扶住他幾欲倒地的身形。
“晨大少,不要這樣,他是你爸爸。”
“坐到一邊去,乖。”這句話不是哄千舒,而是不容反駁的命令口吻。
千舒倔強的搖頭。
“千舒。”
程晨很少這樣連名帶姓地喊她,一旦這樣喊她,說明晨大少已經在瀕臨發飆邊緣。
“晨大少,不要這樣嘛。”千舒賣萌裝委屈逗他樂,只希望他不要跟自個爸爸搞僵。
“君傑,把千舒拉出去。”程晨撇開視線。
今晚想爲千舒討一個公道,又何嘗不想爲十年來僵持不下的父子關係畫下句號。
見尹君傑緩步走向自己,千舒急忙道:“別,我乖乖到一邊去還不行麼!”
“爸,有什麼事咱心平氣和的說,別跟程晨一般見識,他脾氣一直不太好。”說完,千舒縮着小肩膀,挪向沙發坐下。
程晨差點被千舒的缺根筋氣死。
程錢忠也好不到哪裡去,別跟程晨一般見識?哪能啊,只有他苦苦哀求自個兒子別跟他一般見識的份。
“周穎,滾下來。”程晨看向樓梯口,頓了頓,又說:“我只給你兩分鐘。”
一分鐘不到,周穎便從二樓樓梯口走出來,速度之快,簡直讓人乍舌。遠遠地,千舒就發現周穎的身體在顫抖,好像在害怕什麼。可週穎會怕什麼呢?她一點都想不明白,在她看來,周穎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存在。
程晨眯了眯眼,周穎蹬蹬跑下樓,急切的好似恨不得抱團從樓上滾下來。
千
舒想:今晚這樣奇怪。一定是火星撞地球了。
程晨驀然沉默,程錢忠和周穎互看一眼,誰都沒有先開口,兩人眼中的那抹複雜神色,除了兩人,沒有人看出其中含義。
當尹君傑走進這座別墅,程錢忠和周穎便知道,今晚一定有事發生。程錢忠沒有做什麼,當然是君子坦蕩蕩,但周穎不一樣,那晚,她跟安傑斯動的手腳很有可能已經被程晨查出來,爲了安全起見,她只有一五一十跟程錢忠全盤托出,跪求他救她。
這些年,周穎知道程錢忠一直活在愧疚中,對程晨愧疚,也對她愧疚。爲了活命,她只能找程錢忠的軟肋捏。這幾年程晨雖然不曾跟程錢忠說話,但她相信,程晨心裡到底有他這個父親。
氣氛有些詭異啊!
千舒吞了口口水,試圖打破沉默,卻被尹君傑搶先了一步。
“晨少,已經抓到安傑斯。”
周穎聞言,噗通一聲坐在地上,千舒嚇一跳,就見周穎已經淚如雨下,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哭出聲,模樣可憐極了。如果千舒是男人,一顆小心臟都得被周穎哭碎。
程錢忠唉聲嘆氣,幾度想扶起周穎,都被周穎甩袖揮開。
千舒看看程晨,再看看尹君傑,兩人都無動於衷,心好似鐵打的一般。
諾大的客廳,詭異的安靜着,除了周穎偶爾抑制不住的哽咽聲,漸漸地,她哭累了,眼淚也哭幹了,都沒能等來程晨一句話。
程錢忠嘆口氣,拉下老臉求着程晨。“程晨,周穎知道錯了,她也願意跟千舒認錯道歉,也可以保證以後不再傷害千舒,你就……”饒了她吧。
程晨冷冷打斷他,“認錯道歉有用,還要警察做什麼!”
程錢忠臉色難看,欲言又止。
千舒第一反應是:晨大少說這句話的時候,真真比道明寺帥,比道明寺酷多了!後來,才後知後覺發現程錢忠話裡的貓膩,今晚會發生這件事,完全是因爲她?可能麼?怎麼可能!
因爲結婚那晚的事,她一直跟晨大少冷戰,這段時間跟晨大少重歸於好,基本沒有回過程家老宅,跟周穎更沒有交集,周穎怎麼可能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
千舒走到程晨身邊,拉了拉他的袖子,涎着笑臉討他開心。“晨大少,不要這樣嘛,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程晨嫌棄地瞥了眼千舒,這丫頭笨,真笨。
千舒扁了扁嘴,晨大少,你的嫌棄很明顯好不好!
程晨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眼神溫柔,聲音更加柔:“乖,坐到一邊去,一切有我。”
就是有你這貨,我纔不放心啊!
“晨大少,大家都是一家人,俗話都說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更別說鬧不開心了。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唄,好不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周穎怎麼不是人,自個的爸還是爸啊!
程晨明白千舒的善意,也懂她的貼心。可是十年的僵持,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畫下句號。再者,他程晨的女人,怎麼可能被人欺負了以後不討回公道,睚眥必報一向是他的爲人處世的原則。
“今天這事沒得商量,乖乖坐一邊去,不然待會回房間有你好受的。”
好好一句挺有威嚴的話,愣是被程晨說的曖昧無比,千舒聽得臉紅,尹君傑微微上揚脣角。
千舒看向程錢忠,她的想法很簡單,只想護這個疼愛自己的長輩安然,不希望他們的父子關係惡化的更加厲害。
程錢忠搖搖頭,示意千舒不要插手。
程晨冷冷道:“你之前動的那些手腳,我不聞不問,是因爲不屑跟你計較。周穎,誰給你的膽子在我洞房花燭夜找男人對我的女人下手。”
明明已經哭乾的眼淚再次洶涌而出,周穎爬到程晨身側,伸手抱住他的大腿,苦苦哀求:“程晨,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你,求你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安傑斯。”
不要傷害安傑斯?真虧這個女人說的出口!
程晨擡起腳,一腳將周穎踹出兩米遠,絲毫沒有因爲她是女人,而減輕力道。像周穎這樣的女人,對她動手腳,都是髒了自己的手。
千舒錯愣當場,那晚偷襲她,對她下藥的男人竟然是周穎指使的?千舒萬萬想不到,周穎竟然狠毒到這個地步!
程晨無比森冷道:“周穎,你真的該死。”
周穎捂着肚子,狼狽大哭。
千舒皺眉看着這一切,她不是瑪麗蘇,不知道的時候,她可以跟自己說,反正自己好好的,沒有哪裡少塊肉,別去計較那麼多。一旦知道真相,她根本不可能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晚那個男人滿是血的陰鶩嘴臉至今沒有在她腦海中淡卻。
程晨無情道:“君傑,把周穎拖出去,交給那些人。”
那些人,都是在黑道鼎鼎有名的人物,他們俱是以陰狠毒辣,齷齪下流出名,周穎交到那些男人手中,不死也會脫層皮,想要安然,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周穎撕心裂肺的喊:“程晨,不要,我求你不要,不要這樣對我。”
程錢忠走到周穎身邊,擁着她站起身,滄桑的老臉幾欲老淚縱橫,孽障,一切都是他做下的孽障。
“程晨,真的要我跪下來求你,你才能放過周穎麼?”
程晨面無表情,無動於衷,千舒卻無法不動容,畢竟那個人是她愛的男人的父親。
“君傑,動手!”
“是。”
尹君傑走到周穎面前,對程錢忠說道:“程老,對不起了。”
說罷,抓住周穎的手臂,就要往外拖。
程錢忠拉住他的手,搖頭說:“不要。”
尹君傑面無表情地拉下程錢忠的雙手,拖着周穎往外走,悽慘的哭喊聲絲毫沒有影響他。
程錢忠走到程晨面前,撲通一聲跪下。“程晨,我求你,我跪下求你。”
尹君傑的動作一滯。
千舒嚇一跳,急忙跑到程錢忠面前跪下。“爸,不可以,你不可以這樣,起來,快點起來,你這是讓我和程晨折壽啊!”跪天跪地跪祖宗,怎麼可以跪兒子,這不是讓晨大少天打雷劈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