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鸞的臉色相當糟糕,我看得幾乎要哭出來,那陌生人在我們跟前蹲了下來,是個俊朗的男子。
“還好,我幫你——”
“不必。”
“大師兄他斬了我的赤煉你爲何還要救他!”那男子話還沒有說完,兩道打斷他的聲音就同時響起。
“呵呵,竟是宗家第一弟子重行,久仰大名。”“花仙子”不知何時也走到了我們跟前,一把拉起無鸞,將手放在了無鸞的額頭,掌中泛出暖暖的紅光。
那男子似乎要說話,可看到“花仙子“時卻怔愣愣地定在了那裡,嘴巴微張,看上去有些滑稽。
無鸞的臉色漸漸轉好,“花仙子”也淺笑着收了手。
“這麼魯莽,可不像你。”
“少說幾句風涼話,不會死。”
似乎對無鸞不知感激反倒諷刺的態度很是習慣,“花仙子”脣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禍害遺千年’,看來我的擔心反倒是多餘了。”
這次無鸞沒有搭腔,只是冷哼了一聲。
都是我,如果不是爲了保護我,無鸞也不會……我正陷入自責的情緒裡,一隻大掌卻拍上了我的頭頂,依舊是不經意的語調:“把沒用的情緒收起來。”
我不由擡頭,無鸞卻並沒有看我,眼睛依舊看着前方。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看着無鸞白衫上滲出的殷紅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於是三兩下就竄上無鸞肩頭,用爪子扒開他的衣服,露出清冽的鎖骨。
“哇,無鸞身材真好。”我不由在心裡感嘆,但有可能是實在過於發自肺腑竟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我當即有些尷尬地環視了一圈,果見得衆人都以古怪的眼神的看着我,尤其是那個陌生男人,似乎剛剛回神,又被我的話給梗在了那裡。
“花仙子”肩膀抖着,終於還是沒繃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更是讓我尷尬萬分。
不行不行,我不能給無鸞丟人。我看向無鸞,卻發現的他挑眉,眼底浮現出某種饒有興趣的表情,我縮了縮身子,想起了自己原本要做的正事,於是伸出舌尖輕輕舔了舔無鸞的傷口。
血的味道在嘴裡瀰漫開來,我真心十分反感這種味道,但無鸞的血,似乎並不會引起的我的牴觸情緒。
果然,當我再次擡頭打量的時候,無鸞的傷口已經癒合,心中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小東西,你當真了不得。”“花仙子”一邊打量,一邊讚歎着撫摸着下巴,那陌生男人也盯着我皺起了眉。
“大師兄你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少女似乎也已經緩過神來,一把拽住了陌生男人的衣角,語氣楚楚,盡是可憐。
我這才明白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傷了無鸞,和我的樑子自然也是結下了,也再也解不開了。
那男人目光一凜,我剛以爲他要護短,卻不料空氣中響起“啪“的一聲脆響,我和那少女皆是怔在了原地。
少女捂着右邊的面頰一臉不可置信,杏眼中已經乍現水光:“大師兄……你、你竟然打我?師傅……師傅都不曾……”“就是師傅慣壞了你,纔有瞭如今刁蠻驕縱的脾氣!”男子疾聲厲色,劍眉微擰,身上的威壓與之前剛見面時相比彷彿變了一個人。
少女嬌俏的臉蛋憋得通紅,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最後終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眼神怨毒地掃了無鸞的方向一眼,獨自甩袖跑出了衆人視線。
我依稀覺得這樣的橋段十分熟悉,這纔想起我確實在君無殤給的小說裡看到過,通常是女主角被女配角欺負,然後識破真相一臉正義的男主角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趕走小三,男女主角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我不由吞了吞口水,眼神在那陌生男子和香肩半露的無鸞之間遊移。
無鸞徑自攏好了衣服,挑眉看向我:“你又想說什麼?”
我欲言又止,心裡思量着喜歡什麼人是無鸞的自由,唯一可行的辦法該是讓追求者死心,這才能永絕後患,於是將目光調遠對上那名男子,認真道:“我家無鸞就算是喜歡男人也絕對不會看上你。”
那人似乎嗆了一下,看向無鸞的神色像是見着了什麼怪物,身體還有些抖。對於他的反應我十分不解,後來每次見着了他想要不恥下問,卻發現他避我和無鸞如避洪水猛獸,即使是不經意遇上也是點下頭便匆匆離開。以至於他此刻的心思對我來說便成了永遠未知的迷。
我似乎聽見了身邊無鸞的一聲極輕的嘆息,“花仙子”在一旁低頭悶笑,我依然完全不知所謂。
就在此時,有三個人影從前方走來,我一眼就看到了那裡面穿着風騷的君無涯,好像只花蝴蝶般翩然而至,開口就是玩世不恭的調子:“小七,不知哪家的姑娘如此好功夫,這才幾天不見,你的臉色就變得這麼差了。”
“好久不見了,小狐狸。”見無鸞不予理睬,君無涯又將視線調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禁以示清白地往無鸞懷裡縮了縮,移開目光不再看他。
“嘖,小七,小狐狸都讓你給教壞了。”那廂是君無涯痛心疾首的呼聲。
“此次實屬我分家的錯失,給重行公子添麻煩了。”爲首的男人朝對面嚴謹地行了個禮,重行也當即回禮,神色莊重:“該是我宗家管束不周纔會發生如此荒唐之事,還望無邪公子見諒。”
“哪裡哪裡,讓公子見笑了。”
“不打不相識,我們何不速速前往阿閣綺樓,也好讓這位閣下的這位師弟養傷。”
“承蒙重行公子關懷,只是不知言歡姑娘之事……”
“師妹擅自妄爲,此當報應,只望她得以自省悔改。”
這兩人你一眼我一句,文縐縐得讓我一陣哆嗦。那個爲首的男人我認得他,就是在靈選儀式上被誇得天花亂墜無所不能的無鸞的大師兄,君無邪。
我對這人印象着實不深,只覺平乏無趣,便沒再管那兩人之間噁心得我一身雞皮疙瘩的對話,在無鸞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軟趴趴地眯了起來。
昨晚一宿沒睡,之前的傷未痊癒一來又如此挑戰神經,如今我已經累得連一根爪子都不想動了,眯着眯着,便昏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自己正窩在陌生的牀上,白色的帷幔隨風微微晃動,透過雕花的窗檐可以看見窗外的鈴瑤花池。
我舒展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才懶洋洋爬起來。一看日頭,才發現自己竟又睡過了中午。房裡已不見無鸞身影,對於他的慣性失蹤我現在已經習以爲常,就連尋他竟也變成了一大樂趣。
我當即從窗櫺跳出了房間,無奈沒估測好高度,剛一下地就疼得我一陣齜牙咧嘴。
那鈴瑤花池似是浮在空中,我抄近路想走進看看,卻不料那看似近在眼前的池子卻似乎越來越遠,發現時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地。
“搓澡棉?”古怪的嗓音自我身後響起,“你怎麼會在這裡?”
會這樣的叫我的只有一個人,我轉過身去,果然見到君無殤擰眉站在我身後,眼神閃爍。
“你倒是肯和我說話了。”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委屈。
對方張了張口,欲說還休,神色悵然,那一瞬間我幾乎覺得他好像小說裡想要向愛人表露心跡的女子。
邊腦補的畫面,我邊不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幾天不見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悽慘?”對於無鸞對君無殤做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但君無殤是個奇葩,我不敢妄下結論。
君無殤聞言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蹲了下來,伸手想摸我,又在快要碰到我時將手縮了回去。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差點就把你……”
君無殤話說到一半便沒了下文,我看着對方眼神裡好像是痛苦的情緒,終於明白了他這一路上都在糾結些什麼,很是不以爲意地揚了揚尾巴:“安啦,我不是好好的嗎?”
“但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我還真不知道這廝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死腦筋的人,弄得我一時間也失了主意。
君無殤的目光卻在這時驟然一聚,眸光盯上了我的脖子:“無鸞竟給了你鎖心鈴?”
“是啊。”我不由聯想到他那個被無鸞面無表情捏裂的鈴鐺,頓時有些心虛。
君無殤似乎沒注意到我神色的變化,只是精神看上去似乎好了很多,卻讓我莫名覺得他似乎更寂寞了。
“他願意這麼珍惜你,我便放心了。”
我着實不明白這鈴鐺還有什麼深意,倘若真有,那之前君無殤給我係着鈴鐺又是爲了什麼?
我總直覺這個話題過於危險,於是挑了一個較爲安全的道:“這樣吧,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們就兩清。”
“什麼事?”君無殤瞬間熠熠閃光的眼睛讓我不由吞了吞口水,支吾道:“我……我還沒想好……”他當即黯下去的眸子讓我不禁高聲補充:“但是我有需要的時候,一定跟你開口!可好?”
他瞬也不瞬地看着我,眼神中熾熱的情緒讓我幾乎不敢直視他。
我直覺,君無殤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具體的我又說不清楚。
就在我終於要移開視線時,君無殤開了口,“嗯!就這麼說好了!”口氣決絕得好像是要去殉情。
我不由汗顏,無鸞說我受小說荼毒太深,這事兒果然不是亂說的。
“那……你知道無鸞在哪兒嗎?”這裡的一池花香已經完全掩蓋了無鸞的味道。
君無殤裂開嘴笑了起來:“我就說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敢情是迷路。”
“我不是迷路,只是認路能力有些飄忽。”我嚴肅道。
“好好好,”君無殤忍着笑道:“那我們先想辦法一起出去。”
“搓澡棉,你看着我發呆做什麼?”
“啊?啊,沒、沒什麼。”我急忙搖頭。以前的君無殤似乎又回來了,真好。
那時,我還只顧着感嘆,完全沒有注意君無殤前一句話的深意,也還不曾察覺,自己那時已經處在了一個怎樣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