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這頓午飯, 秦肅打了電話叫鐘點工來收拾屋子。他工作告一段落，能在家裡呆上不短的時日，先前就計劃着用這段時間來重新攻略遲御——他終究還是瞭解他的丈夫的, 知道遲御儘管嘴上說的難聽, 但還是心軟。而即使是經過了昨晚, 更確切地說是今早的劍跋扈張的談話, 也不妨礙他重新拉近兩人的關係。
男人的腦子再受下半身影響, 也架不住相處時間不足和自尊心作祟。
飯後一杯咖啡是他的習慣，他迷戀於咖啡的味道，即使爲了健康選擇了去□□的咖啡, 也堅持一天三杯。這樣想來他其實是很長情的。喜歡上了咖啡，就一直喜歡, 並且口味都不曾變過。而喜歡上了一個人, 也就認準了。只是似乎手段用的不大光明……
他看了一眼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遲御。
正在熱播的中心臺的民國劇。
裡面年輕英俊的男二正一身軍裝, 表情冷漠而堅定，面對着一身白旗袍的清純如蓮的女主……
這個演男二的明星, 不就是遲御帶了五年的那個已經躋身一線的男星蘇靖和嗎？他們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還是託他的福呢。
“他現在的地位，不需要再去演男二了吧？”秦肅給遲御倒了一杯熱牛奶，自己坐在他旁邊。
遲御雙手抱着瓷杯，整個人蜷起身子窩在沙發裡，隨口應道：“你怎麼知道他是男二不是男一？”
“這一類一看就是精英型的悲情人物不可能是男一的。”
遲御被逗笑了, 他用熱燙的牛奶溫手, 一邊調侃地看着秦肅：“沒想到你這麼瞭解這些。不過你不是知道的嗎, 他去年爲了轉型拍的兩部電影, 做配角的那部叫好不叫座, 做主角的那部譭譽參半票房也不是很好。雖然粉絲們沒說什麼風流話，媒體也看在公司的面子上沒有落井下石, 只諷刺他演技足夠卻運氣不好，可轉型期這麼重要的時候運氣不好，可不就……他現在收不到什麼好電影，還不如回來拍電視劇。去年爲了拍電影，曝光度少了很多，有不少粉絲流失。男二都是用來圈粉的，他又有演技，這不是粉絲又漲回來了嗎？還好沒沾上‘票房毒藥’這個名頭，等風頭過了或者粉絲大漲，好劇本也不愁。”
秦肅點頭：“不需要我幫忙嗎？”
“老大你就別添亂了。”遲御哭笑不得，“又不是遇到了麻煩。事業上有點兒波折，以後的路才更好走。年輕時多吃點苦，以後拿了影帝纔有更超然的地位。”
當然，吃點苦是可以的，吃虧也不壞，被暗算……就另當別論了。
秦肅便不再提這個，只道：“你最近沒有長假？”
“沒有。”遲御連看日程表都不用，直接道，“最近蘇靖和要參加一檔真人秀的錄製，我得跟場。”
秦肅聽得皺起了眉頭：“真人秀？哪一類的？”
“就是最近很流行的窮遊。”遲御想了想，答道，“香蕉臺的節目，買回來的版權，宣傳什麼的都做得很好，也請了不少大牌。蘇靖和在裡面也就是中游水平吧，能結交些人脈也是好的。他之前電影播完負面新聞真的不少，好在這次的電視劇拍的不錯，又是民國臺慶劇，夠正式。如果能在真人秀節目裡再火一把，我們就可以給他爭取幾個好電影的角色了。程哥之前給我漏了些風聲。”
這個程哥說的就是五年前簽約公司的影帝了，雖說是簽約，人家自帶了班底，簽約後直接開了工作室，只把經紀約掛在公司。
只是遲御和他的富二代學長努力爭取程以誠簽約爲的就是個善緣，雙方便也相處融洽。
秦肅沒什麼不滿的，只惋惜地嘆了口氣：“你也不是非得跟跑不可，怎麼就讓自己這麼忙呢？”
他還想着趁着得閒和遲御來個雙人遊呢。
遲御是RPS娛樂公司的元老。從面上看他在經紀人這一行也才做了十年不到八年有餘，年齡算週歲實齡還沒滿三十呢，是妥妥的年輕人。可他手握RPS娛樂公司超過百分十的股票，去年年初RPS娛樂上市，他瞬間躋身富翁之流。
他是公司經紀人的頭子，是公司總裁的心腹，還是公司的元老，就算每天呆在家裡等着收分紅也足夠了。
遲御一聽就知道秦肅在抱怨什麼，冷笑道：“我是可以很閒啊。可就算呆在家裡也沒人陪我，難道指望我獨守空閨嗎？老子又不是嫁了人的專職主婦。”
秦肅立馬心虛了。
確實他一年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國外跑，又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國內跑，能安安分分呆在家裡的時間確實不多……
他只好告饒：“我的錯。是我說錯話了，原諒我？”
他先前並不這樣軟言軟語，就算在行爲細節處溫和，骨子裡還是霸道專斷的。只是底線一旦突破就掉的很快，從前繃着不肯讓步讓兩個人有了芥蒂氣氛一度僵到了極點，在冷戰的三個月裡他不斷夢到遲御，夢到遲御在不同的背景下展現出的不同的面貌，又面對着不同的他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今晨鬆口應了遲御的請求，再進一步服軟，便也覺得不是難事了。
遲御也沒真生氣，他太瞭解秦肅了，所以這人道歉時反而覺得驚奇。
他把涼了一些剛好適口的牛奶慢慢喝完，把杯子遞給秦肅：“我原諒你，把它洗了。”
秦肅只好無奈起身把瓷杯放到洗碗機裡。
兩人又坐在一起看了一會兒這部民國劇，不得不承認確實是難得的好劇本，雖然賣腐賣顏還是有，但臺詞設定都很精闢，且是基本符合歷史主線的，戰爭場面也並不一味追求特效，算是難得的好劇了。怪不得遲御說因爲這部劇蘇靖和召回了不少粉絲。
而蘇靖和的角色是對女主情深意重的有爲青年，在女主的勸說和革命力量的感召下做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事，又在女主心繫男主時守護一旁……果然是圈粉的好角色。
而這角色又和男主之間有一種惺惺相惜卻因爲女主而心懷芥蒂的莫名張力……
這真是一網打盡，連腐女們的心思都滿足了。
電視劇開始播放片尾曲，秦肅思考了一下最近他的工作表，伸出一隻手把蜷着的遲御攬在懷裡，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你說的那檔真人秀什麼時候開始？要多久？又多少人跟？”
遲御斜眼看他：“你問這麼詳細做什麼？”
“我本來打算一起去旅遊的，現在想想，反正是窮遊節目，也算是旅遊了嘛。不如帶上我？”秦肅語氣平淡，遲御卻聽得長大了眼睛。
“哈？你在開玩笑？我是去工作的。”
“從前都是直接插手你的工作安排，讓你那樣反感。只是我還是想知道你在做什麼，不然會不安。”秦肅道。
遲御嗤笑道：“查崗啊？”
“不，我只是……”秦肅嘆了口氣。
遲御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先說好，你佔了一個助理名額，就不能什麼都不做。”
“嗯，好。”
“說了公平，讓我也查查崗？”
“好。等你有空，和我一起去意大利。”
遲御半轉過頭，對上秦肅平和的雙眼：“是不是我不提起，你就不會主動讓我接觸你的世界？”
“我……”秦肅嘆了口氣，才道，“我只是覺得，如果沒有經過同意，擅自把人拉進一個陌生的世界是很不尊重人的事。”
“可你，甚至沒有問過我願不願意。”遲御的聲音很輕。
秦肅語塞。他收緊了握着遲御肩膀的那隻手，微低頭在遲御後頸親了一口，才低聲道：“我……對不起。”
“從今天開始，坦誠一點？”
“不是答應你了嗎。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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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依偎了一會兒，遲御調整了心情，笑着問道：“你真的打算做助理的工作？”
“你可以給我排兩個名額，我把林傑帶去不久好了？”
呵呵。
我記得林傑是你的高級特助吧，說實話我們吵架的時候他爲我們收拾爛攤子也收拾的夠多了，剛纔一個電話還被你叫來送青菜豆腐……
“你也真捨得。”遲御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想揍他一頓怎麼破，這種“仗勢欺人”的即視感……
秦肅則是安撫地拍了拍遲御的肩：“我一年付他的薪水可不少，如果不人盡其用，不是虧了嗎？”
果然商人都是黑心的，和□□扯上背景的商人就更黑心了。
還好我不是他員工是他丈夫……
遲御扶額，想了想林傑的工作能力，對秦肅的提議表示默許。
真人秀節目的錄製在一週以後。
秦肅拎着包和遲御去了拍攝地。蘇靖和見到他嚇了一跳。
比起在片場，拍攝真人秀的環境要好不少，也因爲規則，跟着明星的人並不能太多，可助理經紀人總是要跟的，總不能完全把明星們讓電視臺的工作人員照看着？
蘇靖和在節目裡並不是最大牌的一個，勉強擠進前三。遲御這些年也轉入公司幕後了，只帶了他一個，這回當然是跟着來了，還有一個助理經紀人和四個生活助理。秦肅和林傑佔了兩個名額，剩下兩個是個會化妝會砍價體力超級好的女生。
RPS公司剛建立時不過數十人的規模，富二代學長拿着富一代老爹給的啓動資金，連辦公室都是租的居民區。和地下樂隊struggle簽約時都心虛的很，連練習室都沒有，樂隊們還是照樣趕駐唱的唱。可富二代學長租用居民區是因爲錢都投到了關節裡，他也捨得下臉面，去找了不少三姑六婆狐朋狗友（當然，都有些背景）幫忙，下了大力氣把樂隊捧出來了，這才站穩了跟腳。
公司規模漸漸擴大，富一代老爹看到了兒子的能力，於是毫不吝嗇地加大投資——RPS公司起步艱難，發展卻是飛快。短短一年，資金鍊也不成問題了，辦公樓直接從富一代老爹商務樓裡挑了一棟並不算特別起眼的小獨棟，還毗鄰其餘大的娛樂公司，於是練習室也建起來了，練習生也有了，又簽了幾個剛好換門面的準一線藝人，公司發展壯大起來。
Struggle樂隊和公司簽了五年約，遲御是一開始就跟着他們的經紀人，從跑場地錄音做唱片跑商演都一路跟下來了，樂隊成了國內首屈一指的樂隊，他自己也跑出了不少人脈。五年約滿後樂隊成立了工作室，他則是在富二代學長的暗示下重新帶新人——當然，先和不知道怎麼被學長搞定簽約的程哥跑了幾個月，也跟着程哥的老經紀人麗姐學了不少，更在影視方面跑出了不少人脈。
蘇靖和是六年前進公司的新人，當了一年的練習生，因爲表現突出而被公司大老闆看在了眼裡。數次月考的表現都很不錯，並且進步不斷，可不就在公司高層那兒掛了號了嗎。
遲御剛巧因爲一羣在考察期的準新人吃了暗虧，現下想來是成全了和秦肅的初見，那時候他壓根是一肚子氣。
他原本不太在意帶的新人是誰，只想着不管多愚鈍總能找到門路，反正他也不指望捧出一個超級明星。這回可就知道了藝人還是得挑聰明的帶，否則得把經紀人帶坑裡去。他回去就找富二代學長抱怨了一頓，順勢參加了公司那個月的月底考覈。
從前他一直帶着struggle樂隊，也一直掌握着公司音樂圈這一塊的大部分人脈，期間帶過的小藝人也有不少成了樂壇的小天王小天后。那次他出現在演藝生的月末考覈中時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這就意味着他是公司總裁的絕對心腹了，連影視圈的人脈也插上一手，不客氣的說，遲御就是帶着這些人脈自立門戶也能在娛樂圈立足。
蘇靖和那時候是公司練習生裡的有名優等生，演藝練習生也不過十幾人，有條件出道的正好一隻手數清。考覈時那五人的簡歷就放在遲御面前，可遲御一眼就挑中了蘇靖和。他的眼神太漂亮。不要說看眼神看不出什麼情緒，至少心正不正看眼神真能看出來。而蘇靖和最突出的還是氣質——人家就有一種親和又純淨的氣質。
只是，這樣的氣質，也很容易被定死形象……
遲御把他的簡歷挑出來放到一邊。
讓遲御眼前一亮的是，蘇靖和這次考覈，演的是個反派。是個心裡有病的殺人狂醫生。演技還算稚嫩，但並沒讓人覺得有違和感，整個人陰鬱又扭曲——齣戲後一個笑容依舊乾淨靦腆。
遲御直接把這個當時剛到法定年齡的青年叫到跟前，問他：“我現在要帶新人，你要不要跟我？”
“好。”
“你想清楚，我在影視圈也是個新手，公司裡還有不少準一線的明星，資源分配到你這裡不會太好。”
青年面色堅定，笑道：“我是個成年人了。我相信你。”
遲御便把人帶到了總裁辦公室，直接擬了五年約。新人合同一般都是五年，續簽約就有不少是兩年三年的了。
蘇靖和什麼都好，就是運氣不太好。
他是科班出身，著名影視學院畢業之後直接和公司籤的人才合同，預備練習年份是三年——演藝練習生不比隔壁的偶像練習生，吃的是青春飯。好的演員很多都是到了中年才發光的。他出道的順利，遲御嘴上說資源分配不好，可他本人在公司裡的地位就比較超然，說是老闆之一也可以，自然能爭取到不少好資源。
程哥和麗姐幫忙牽線的人脈也大多使到了蘇靖和身上。
可他初出道時國內正巧掀起選秀熱，他又不是走偶像路線的，只拍戲，通告和商演都少，偶爾唱唱OST又不發專輯，碰上那羣擊中宣傳的平民偶像，當真比不太過。演了幾個男三男四，配上適當的宣傳，也只是勉強擠上二線，留個眼熟。
遲御帶着他跑門路，酒會應酬參加了不少，好歹在投資人心中留下好印象。而後來遲御和秦肅莫名其妙有了關係，圈子裡的人也就不會和他過不去了。沒有潛規則，不用被打壓，夠好了吧？可就是沒碰上個足夠經典的角色，入圈三年也就從男配演上了男主，因其演技好長相不差而在網絡上人氣不錯，更多就沒有什麼了。
遲御專心只帶他一個，他自己也有野心。前年碰上個遊戲改編影視的電視劇，在裡面演了個癡情男二，頓時知名度上漲，又乘熱打鐵演了個電影男配和現代劇的男主，鞏固了人氣，終於擠進了一線。公司鬆了口氣，遲御鬆了口氣。蘇靖和偷偷和遲御說：“這下好了，公司裡也不會有更多風言風語了。”
他知道遲御爲了捧他勻了些資源，公司本就成立沒多久，影視圈的人脈也大多是新的，劃出挺大一份就爲了捧一個新人，公司裡當然有人說三道四。更何況遲御這麼年輕就做了經紀人部的頭號交椅，手下不少被挖角的老牌經紀人在等着看他的笑話呢？
他不肯妥協，推了很多綜藝邀約，又不肯演青春偶像劇……遲御爲了成全他頂住了不少壓力。
蘇靖和當了一年多的“男神”，終究爲了夢想還是和遲御商量着去接非商業影視片。遲御想着他反正還年輕，拼一拼也彌補的回來，就同意了。只是電影票房不好，終究影響了他的名氣。這回在正當紅的時候接下真人秀，也是他心思的轉變了。
從前他對綜藝節目和通告都是敬而遠之的。
蘇靖和是感激遲御的。他並不是主流的那一類帥哥，性格上也不是桀驁出彩的那一類人。雖不排斥應酬，但嘴也不夠討巧，也不大喜歡交際。最重要的是他確實有一些倔脾氣，不是聽話的那類藝人。如果換一個經紀人，他應是不會像現在這樣紅的這麼快，又這麼順心的。
可人就是看眼緣，遲御就是欣賞蘇靖和，欣賞到蘇靖和續了約又簽了份五年合同也還是帶着他。
真人秀是蘇靖和續約後鬆口答應下來的綜藝邀約，因爲同臺的真人秀節目雖然詼諧，卻含有不少深意，且並非是愚弄觀衆的娛樂節目，所以蘇靖和對真人秀的錄製也多有期待。
他今年二十八了，在娛樂圈奮鬥了這麼久，期間還因爲自己的任性名氣下滑了不少，終於穩重了些。他大學畢業以後就進入公司，不要說是旅遊了，壓根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有，一門心思琢磨演技，而這回雖然是遍地攝像機，圍着一羣人，還有諸多限制條件的旅遊，也還是旅遊，對吧？
開車接他去機場的是助理經紀人，是公司前年召的新人，那時候就一直跟着遲御和蘇靖和做助理經紀人了，姓謝。
蘇靖和剛剛拍完雜誌封面接受完採訪，正是精神的時候，見到小謝還有些奇怪：“遲哥先去拍攝地了？”
“遲哥提前兩天過去做準備了。”
蘇靖和沒多想。
只是他來到安排好的酒店，在見到遲御的時候順便看到了在遲御旁邊坐着的秦肅……
“遲哥，這是……！”他面上都顯露出了驚訝之色。
遲御聳了聳肩：“沒辦法，他非要跟來，我就讓他來做助理了。別擔心，他的特助也來了，一人頂三人，不會耽誤工作的。”
蘇靖和心中吐槽：我纔不會擔心耽誤工作的，我奇怪的是你們夫夫倆這幾個月吵的這麼厲害，怎麼一點兒風聲都不露就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