鑾王親至壺口一帶巡視防洪設施,體察民情,整頓貪官污吏。聞其返京,特攜皇后親至鑾王府賞賜慰問,百官同賀。
是日傍晚,鑾王府大擺宴席,張燈結綵,花團錦繡,美不勝收。
白天,君寰宸特賜了酒席一桌,囑咐下人一一端進無憂房裡。平日裡小妾一餐最多三個菜,當下人們流水般出入無憂的房間,端進一盤盤饕餮美食,院裡其他的小妾們全都看紅了眼。
只有無憂自己知道,君寰宸的意思是:今晚宴席不要出現,這桌飯菜作爲補償。
她這張臉若被皇帝看到,總會生出許多麻煩。
愈是恨,便愈要忍。
到了傍晚,無憂把房裡的每一扇窗都關緊,但外面的絲竹聲依然無孔不入地傳進來。
天氣有些悶熱,尤其在這密不透風的房間裡。無憂用袖子扇着風,走到窗前,手剛擡起,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
一陣狂風,屋裡的燈火暗了片刻,所有的門窗都在瞬間被吹開!
無憂心裡一沉,硬是堵住嘴巴沒有驚呼出聲。
一條大赤練蛇絞纏在窗櫺上,蜿蜒扭動,火紅的毒信子上還在滴淌着蛇誕。
無憂的臉色發青,身上已經爬滿了雞皮疙瘩。她到不懼怕這些蛇蟲鼠蟻,只是樣子實在噁心,她打心眼裡討厭這些東西。
這時候,有兩個端果盤的丫頭從窗前經過,乍一看到毒蛇,全部尖叫起來,摔掉了手裡的盤子。
";啊--蛇......蛇......!";
淒厲的叫聲和清脆的瓷器碎裂聲很快吸引了人朝這邊涌來。
無憂皺了皺眉,這樣的後果恐怕比蛇還恐怖。
無憂隨手從梳妝檯上抓起一把剪刀,對着窗外的侍女揮了揮手:";你們走開。";邊說邊躡手躡腳地靠近。
蛇頭緩慢地搖擺着,彷彿在盯着無憂看,火紅的信子時伸時縮,噁心得無憂頭皮發麻。但她不能躲避與蛇直視。
離蛇還有一步之遙時,無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掉几上的桌布,扔到蛇身上,將整條蛇完全籠罩在其下。蛇身蜿蜒扭曲了幾下,某個部位高隆起,似是毒蛇擡頭。
無憂咬咬牙,豎起剪刀尖衝着蛇頭方向猛刺下去,刀尖戳破布帛,直刺入滑膩的蛇身。毒蛇在桌布下劇烈地痙攣,蛇尾急速搖擺着甩起,無憂不敢鬆手,捏着剪刀柄一直插到最深,直到完全不能再進入半分,才滿頭冷汗地鬆開手,退到了一邊。
這時,有人上前來,掀掉了覆在蛇身上的桌布,手臂粗的赤練長蛇僵硬成一條,蛇首僵直朝上,蛇嘴半張,露出森白毒牙,頭部被一把剪刀刺穿,毒血漫出,甚是恐怖。
無憂捂着嘴巴,一陣乾嘔,再不敢去看。
";皇上,臣妾好怕。";女子嬌柔的哭泣。
這時,無憂才注意到窗外早已站了一羣人,包括站在最前面,玄黑龍袍的皇帝,織金繡衣的皇后,和月白繡金菊袍子的君寰宸。
皇帝穿了一身玄黑繡三爪蟠龍錦袍,面色嚴肅,漣水寒眸,銳利的目光直穿過雕花窗欄,落定在無憂臉上。
這一刻,無憂已經肯定:毒蛇一事絕不是偶然!有人想害她,而現在,那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求救的目光掃向君寰宸,卻見他面無表情,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於是毫不示弱地直視回去,同樣肆無忌憚地打量起皇帝。
筆直的腰桿包裹在華麗的玄黑龍袍裡,如同雪後青松,乾淨挺拔。劍眉入鬢,眸如深潭,鼻樑挺秀,俊美若浮雕,每一處的線條都若以鬼斧神工雕琢而成。落日餘輝籠罩在他身上,交織出瑰麗的側影,仿若天上的神祗,令人忍不住拜服。他雖置身於人羣中,渾身卻散發着孤傲清冷的氣質,圍繞在周身的光暈將他與世人萬物隔絕。
難怪皇帝總自稱";孤";、";寡人";,果然是";孤家寡人";。好一個冷冽絕情的男人!
無憂的眼神在一瞬間泄露出敵意,君昊天忽然渾身一寒,頓生疑心。
正待查問,已經有太監狐假虎威道:";大膽!見了皇上皇后還不下跪?";
無憂清冷地睨了他一眼,迅速收斂神色,隔着窗子屈膝跪下:";妾身秦無憂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叫秦無憂?";皇帝的語氣裡竟帶了一絲失望。
";正是。";
";方纔見你打蛇,拿捏七寸,下手快、狠、準,女子能有你這般膽色和勇氣,令朕深深佩服。";
此刻,那團死僵了的赤練蛇還盤在原地,脖頸處開始凝血。
無憂皺着眉頭又看了一眼,抿脣道:";謝皇上讚賞。";
";三弟,她是你府裡的侍妾?";皇帝轉頭問君寰宸,又衝着無憂招手,";過來,讓朕看看。";
無憂猛地擡頭,只聽君寰宸點頭道:";正是。";
明搶易擋,暗箭難防。既然有人成心不想讓她躲過這一劫,那就坦然面對吧。
無憂垂着頭,乖巧順從地行到皇帝面前,然後,緩緩地在他面前,擡起脖子,展露容顏--
笑得千嬌百媚,顛倒衆生。
臉頰那一點刺字在明媚的笑容之上,顯得格外扎眼。
皇帝的瞳子明顯地收縮了一下,臉上表情僵硬,眉峰劇烈地跳動,脣齒顫抖。
";皇上,你怎麼了?";
皇后的關切讓男子從怔愣中驚醒,依然不敢置信地盯着無憂看,彷彿要將她的麪皮看穿,再看出一個只會懦弱流淚的駱雲兒來。
哼,無憂在心底冷笑。你這是怕了嗎?
復仇的序曲纔剛奏響,勝負,尚未可知。
且看,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