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側門內走出來的人,正是皇帝的親弟弟灝逍,也就是當朝聲明顯赫的平陽王。
這位平陽王雖只比皇帝年輕個三歲,但容貌上卻比皇帝年輕不少,一眼看去,倒還是個美大叔。且青色長衫,鳳尾眼,老來了,也還有當年書生武將的魅力。
“賢弟自退出朝堂以來,這保養的越發好了,給外人看去,誰能相信朕只比你大三歲啊。”舜帝禁不住感慨。
灝逍笑道:“這隻能說明臣弟近幾年越發懶怠了,萬事不理,越活越回去。哪裡比得上皇兄日夜爲國操勞,嘔心瀝血。”
“哈哈,誇不得,誇不得,朕是真的老了。”
灝逍勾勾脣角,“恕臣弟大膽提點,皇兄老可以,可別老糊塗了。”
“嗯?怎麼說話的?”詞兒上裝作生氣的樣子,模樣上卻是嗔怪,哪裡唬的了人?
更加肆無忌憚了,賠個禮,繼續道:“臣弟在裡面,可是把剛纔殿前的事情都看的清楚,皇兄以爲那洛少飛如何?”
“年紀輕輕,勇武有爲,不輕言放棄,敢迎難而上,可以栽培。”
灝逍點點頭,贊同舜帝所說,卻又補充道:“誠如陛下所說,那小子的確是根好苗,與當年洛少君也差不了多少,的確可以栽培,但是要在能爲皇兄所掌控的情況下。臣弟擔心的卻是,憑他性子,終有一日會成長成脫繮的野馬。”
“哦?”舜帝挑起一邊眉頭,“怎麼說?”
“一言以蔽之,太癡情。”
灝逍踱了幾步,目光看向殿外,似在回味剛纔那翻打鬥,詳細道:“古往今來,兒女情長者,英雄氣短。他洛少飛確是個人物,但太過看中懷中的女子。那女子若是尋常人家的身份,倒也罷了,卻偏偏是能惹是非的敵國皇妃。”
“陳國若是有心,能在這一個女人身上大作文章,他若處處像今日這般維護她,總有一天會給陛下惹麻煩。”
“而且,爲了一個女人而頂撞陛下者,這小子怕是第一人吧?”
舜帝搖搖頭,“這一點,確實太放肆。”
“不,不僅僅是放肆,而是太危險。”
舜帝再次挑眉,“又怎麼說?”
灝逍又踱步回來,對皇帝對視,“皇兄怎麼也不想想,你今日只是要遣送那女子回陳國,而且到最後還放過她了,這樣,洛少飛才理智的點到及止。”
“可若皇兄你沒有呢?若非要將她送回去呢?又或者哪一天舜國真真正正容不下她了,皇兄你要除去她呢
?到時……這洛少飛還有沒有理智可言?會不會點到及止?”
舜帝擰起眉頭,神情漸漸嚴肅。
灝逍將聲音放輕,添最後一把火,“皇兄不要忘了,剛纔他殺紅眼時,是拿什麼眼神看待的自己的君王……”
那種看待敵人一樣,絕對不敬的眼神,晾誰都忘不掉。
舜帝已經有些被說動了,不禁道:“那怎麼辦?我看那小子就是個癡情種子,難道硬拆散他們倆?”
“當然不是,那小子既是人才,陛下還是以拉攏爲好。所以,不僅不該拆散他們,還要盡力撮合,比如賜個婚什麼的。”
說到這裡,灝逍笑了笑,“剛纔打鬥過程中,不知皇兄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叫韓煙的女子是至始至終護着自己肚子的。”
“若臣弟所料不錯,想必她已經懷有身孕了,那麼洛將軍心中必定想給她一個名分。但是據臣弟所知,將軍府的盛華夫人卻不怎麼接納這女子。皇兄此時賜婚,無外乎是賣了洛將軍一個大人情。洛將軍記在心上,今後會待陛下乖巧許多。”
“臣弟此法可行。”舜帝贊同的點點頭,又道:“不過這樣一來,他與那女子的感情不是更好了?”
灝逍笑着搖搖頭,湊近皇帝耳邊,又道了一番話。
洛少飛帶着韓煙回到將軍府時,洛少君的靈堂已經制備好了。
許多人來府中弔唁,多是朝堂上的官員,七嘴八舌讓高夫人還有洛大將軍的遺孀節哀。卻又在見洛少飛回府時,不合時宜的衝洛少飛拜賀。
說洛家的英雄總是不倒的,沒了大少爺,還有小少爺。
還說以前大家都看走眼了,原來混世小魔王一點也不混世,是有大才乾的人。
洛少飛第一次見這麼多人恭維他,臉都不知道往哪擱了。又見孃親伏在大哥棺木旁,朝自己這裡望來,不免更加心煩這些衝他耳邊嘰嘰呱呱的傢伙,於是拉長臉,通通趕跑得了。
然後連忙跑到母親那裡去,把母親伏起來,“娘,夜裡溼冷,還是節哀,先回房休息吧。”
高盛華卻沒有領情,一身麻衣,繼續低伏棺木上,如同這樣能將自己兒子抱住,看都沒有看洛少飛一眼。
“你如今出息了,替了你大哥的位置,明日還要上早朝,你不要熬夜了纔是。要睡,你自己去睡。”
洛少飛被頂的沒得一句話說,而且飛快的跑走了。
韓煙有些訝然,以爲他生氣時,這傢伙又跑了回來。一身麾袍已經褪
去,換上了麻衣,撲通一身跪在洛少君的棺木前,跪在母親身邊。
“我受不受封將軍,都是洛家的兒子,是大哥的弟弟,這夜,少飛自然要一起守!”
高盛華看他一眼,又別過臉去。
倒是一旁久跪的依蘭洛可忽然扶着腰起來,臉色蒼白蒼白的,像是大病了一場,“母親,媳婦懷有身孕,身體有些不適,怕是不能再爲夫君守夜了。”
高盛華點點頭,“應該的,我洛家的香火重要。秋兒,送大少奶奶回房。”
依蘭洛可被人攙扶着下去,韓煙刻意看了一眼,她五月的肚子已經有不小的隆起了,看來她平日很愛自己的寶寶照顧的很好。
但她自己的身子卻單薄的厲害,沒有多少發胖,一身麻衣,穿在身上,甚至顯得寬大。
韓煙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同樣作爲一個母親,她替依蘭洛可的遭遇難過,難過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淚水終於落下來時,她同樣跪下,從背後將洛少飛一把抱住,心中禱告自己不要走依蘭洛可的老路。
她的男人一定要好好的,要好好的。
“你也有身孕了,也先回房休息去吧。”洛少飛回過頭,輕聲說與她聽。
這話卻落到高盛華耳裡,她瞥來一眼,久久盯上那尚顯平坦的肚子,“反正這肚子裡的也不是我洛家的種,你別指望我會讓她過門。”
這話洛少飛聽不明白,當即急了,“娘!韓煙懷的真的是我的骨肉,你怎麼能說不是洛家的孩子呢?”
高盛華抱着洛少君的棺木,通紅着眼要說些什麼。
韓煙卻是懂她的意思,知道她喪兒心痛,心中有些鬱結難免容易爆發,連忙替着她喝斥洛少飛不懂禮數,怕她親自批評的話,會抖出那個足夠打擊他的真相。
洛少飛很快曉得錯了,又衝母親道歉。
高盛華卻已不再理會。
靈堂的氛圍頓時有些冰冷,只有眼淚是滾燙的。
雖然這次回來,高盛華對自己小兒子的態度還是沒有改變,但至少她們在紀念同一個人,爲同一個人而傷心難過。
如果可以,韓煙覺得這個夜晚,就如此渡過去也不錯。
誰知,卻偏偏在這不恰當的夜晚,闖進了一個不要臉的女人,當衆就撲到洛少飛身上,說要洛少飛娶她。
“小少爺,你可算回來了!我懷了你的孩子了,你替我給夫人求求情,讓她再準我進府裡來吧!”女人梨花帶雨的痛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