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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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靜了一靜,我看着沐澈,沒有說話。

半響,他似笑非笑向着我道:“姜姑娘,好些了嗎?”

我盯着,想想,旁人這樣問了,不迴應,好像會顯得我特沒有禮貌,於是點頭嗯了一聲,可再想了想,從現在的立場上看來,我並沒有必要同他講禮貌,因爲我的身份已經在他面前暴露無遺。

想解釋,說他是一時眼花看差了,可終究還是道行淺,這耳朵同尾巴竟藏不回去了。

我很少變成這樣,除了月圓,當然,偶爾我也會變成狼的模樣,主要是想去恐嚇恐嚇隔壁住的那隻狗,夜裡狂叫,害我睡不着覺。

正在思忖現在要如何應對,忽,有個想法將我打斷。

我邊端詳沐澈的神情,邊道:“你是道士吧?我看着你也不像捕快,你當捕快其實是想故意接近我吧?還有,劉大那符就是你給的吧?裝着幫我一把,接着趁我放下戒心,再把我除掉。”

說完,我覺得這推斷毫無問題,再加上方纔,沐澈稍有變化的神情,令我更加篤定這個想法。

沐澈不說話,分明是心虛了,當我正要把這個推斷再向外擴大,他突然出聲:“姑娘一直對我存有戒心?”

我被風嗆着了,啥?他這話啥意思??

沐澈道:“若真如姑娘所言,我是道士,故意接近你,給了劉大黃符,接着在恰當的時候幫你一把,再趁你放下戒心,除之而後快。”說到這提壺給杯中斟茶:“那我又如何事先算計好劉大會將符轉贈於你,更何況,我與劉大雖算不上相熟,可倒不至於太過陌生,那他可有提及我的名字?”

他挑眉,我啞然。

我方纔還被自己能有如此滿滿才智所感動,可這會,感着感着,瞬間化爲尷尬。

面上有些掛不住,還很失落,但仍舊強裝着平靜道:“不是道士?若你不是道士,爲何見到我這副模樣還一臉稀鬆平常。”

沐澈站起身,輕飄飄道:“我師兄是修道之人。”

八個字,他似乎認爲我能理解,實則我很不解,於是理了理:“修道之人?那不就是道士嗎?你師兄是道士,你不是道士,可你又喊道士師兄??”我瞪着他:“你是覺得我看起來很蠢嗎?”

沐澈笑了笑,那笑容,璀璨奪目。

他道:“我師父是武師,他有個兒子要比我大上兩個年頭,雖說很早便上山入了道觀修行,但在少年時,我們兩人一同跟着師父習武,姜姑娘說,我是否應當要喊他一聲師兄?”

聽着有條不絮,我只得點頭:“......嗯,應當,應當的。”

沐澈笑道:“我那師兄自幼聰慧,只是脾氣略微古怪,在道觀裡頭待久了,覺得規矩較重,在幾年前離了觀。回到家,師父幫他說了門親,但他爲圖個清靜,隨處找了個山頭住下了。我閒來無事會去瞧瞧他,一來二去的,從他哪學了些皮毛。有些事嘛,見得多了,亦不會覺得奇怪了。”

不知爲何,這時,我想起了一個男人。性格孤僻,爲人死板。平時對你愛理不理,可只要你偷偷罵他兩句,立馬會加以報復。但,即便他報復我,我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並且得冒着噁心到自己的危險,衝他撒嬌,哭鬧,不過基本不頂用。這男人住在南邊的雁雀山上,醫術高超,我多次請他幫娘看病,他從頭到尾,對我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死人不醫。”聽多了,急了,順勢就給了他一腳,後來,我再也沒敢上雁雀山。

面前,沐澈看着我道:“姜姑娘似乎看起來有些不悅。”

我回道:“沒有。”

在這院子裡待了有半刻,疼痛淺了些,提氣,把該藏得都藏好了,覺得不便久留,但又放不下心來,瞄着沐澈道:“你不會說出去吧?”

沐澈向着我:“若我說會呢?”

我想了想,說:“那我只能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了。”

沐澈即刻笑道:“這樣一來,我方纔幫了姑娘,豈不是把自己給害了。”

我倒成了恩將仇報之人。

我道:“好罷,好罷,我就姑且當做你不會。”

算是同他道了謝,向外走,剛邁兩步,他又喊住我:“姜姑娘好像落了樣東西。”

我偏頭,看見沐澈撿起有些褶皺的文約,未反應及時,他已經信手打開,在愣了片刻之後,我才伸手快速奪回,向着他,很不高興:“你怎麼能擅自打開。”

周遭靜了靜,半響,他才道了句:“抱歉。”

拿着文約,看了看沐澈,心中不免有些煩躁。我生氣,應當是惱羞成怒,因爲心中不免覺得,他會嘲笑我,笑我妄想同人成親,臨了還不是被退了婚。

用力將文約揉成球,放入腰間,看着有些鼓鼓的,拿手按了按,再擡起頭時,正對上沐澈的視線,我道:“方纔我有些着急了,說抱歉的應當是我,不該對你那......”

話未說完,被沐澈給打斷:“是他給你的?”

我愣了一下,道:“不是。”

後來,他沒有再說話。我向外走,有些心不在焉,拉開門,看見個小姑娘的側顏,算不上傾國傾情,但非常清新脫俗。

我讚歎,她扭過頭來,我猛地把門關上。

抱着腦袋,我驚慌失措,不能被人看見我這副模樣。

聽見推門聲,我心驀然跳了幾跳,接着,靈機一動。

小姑娘推門而入,我坐在門前,怕嚇着她,友善地晃了晃尾巴,然後,臉色僵住。

不對呀,方纔我好像已經把耳朵和尾巴都藏起來了,所以,我爲何要變成狼坐在這裡??

背後傳來笑聲,我扭頭怒視。

站在我面前的小姑娘詫然望着我,而後向着沐澈道:“沐哥哥,你養狗了?”

少女叫小福,年歲同我現在相仿,住在隔壁。興許是爲了鄰里和睦,按照家中老奶奶的吩咐,她送了些東西來,有豆,有菜,還有小塊肉。我雖眼饞,但更希望這小福姑娘能早些離開,因爲我不想這樣回家去。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我忍不住了,走上前,瞪着沐澈,示意他,想法子讓我先離開。

沐澈還沒出聲,小福姑娘倒是先開口了:“它是不是餓了?”說着,扯了塊肉遞到我眼前:“給。”

我嫌棄地將臉挪開,我是不會看在你樣貌清新脫俗的份上,冒着拉肚子的風險,去吃這塊生肉的。

小福姑娘有些失望,收回手,看着沐澈道:“它好像不喜歡我。”

沐澈淺笑:“怎麼會,她很乖,而且很聰明。”

他刻意加重了聰明二字,聽得我有些瘮着慌。

沐澈清淺一笑,我冷眼。沐澈在我眼前伸出手,我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他,好像沒有要放棄的意思,再看看小福,清麗脫俗的臉滿含期待,只得不情不願地配合他,同他握了握手。

緊接着,我咬牙切齒,他似笑非笑。

半個時辰後,小福姑娘起身離開,我目送,等門再度關上,變回來,扭頭,瞪了瞪沐澈,很生氣,但又懶得同他生氣。想走,但那個小福姑娘在不遠處同人攀談,我只好又回到院中,坐下。

沐澈在我面前放了個空杯,拎起茶壺斟滿,我拿了顆豆子在手裡把玩,他坐下向着我道:“姜姑娘可是生氣了?”

我將豆子拋高,但未接住,等到豆子落地,我瞧着沐澈道:“你說呢?”

沐澈微笑:“那我向姜姑娘賠個不是。”

我沒有迴應,面前的茶冒着熱氣,看着,沒頭沒腦想了些奇怪的事。

冬天,沏上一壺暖茶,興許還未喝上就已涼透,而現在,我眼巴巴等着,可它的熱氣依舊能迷了眼睛。

這事很奇怪,是因爲我本身就很奇怪。

我曾想過,倘若我生得普通,那我便僅僅只是姜蒔,不是殭屍,這樣就挺好的,因爲不會有數不盡的煩惱事。

但有時,想太多並不是件好事,等清醒了,到頭來發現不過是一場白日夢,慢慢的,會變得痛恨這樣的自己。

拿起杯,將茶一飲而盡,再向沐澈道了聲謝,起身,準備離開,風吹響了包着小肉塊的油紙,我看過去,在收回視線時碰上了沐澈的眼睛,他向着我道:“我可以幫你什麼?”

我向外走,離了幾步遠,回頭,明明想都沒想過,卻聽見自己的聲音道:“你會幫我?”

他道:“那便要看姜姑娘願不願意多欠我一次了。”

我說:“這方面你倒是算得精細。”

他只是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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