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誰去誰留
1
殘陽已來臨,客尺在往四海樓趕。
他想起他打開的那張紙條,上面有字:四海樓。
下面的落款是陸童音。
他想笑,可是他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四海樓近在眼前,他卻不敢進去。
昨日這裡還是繁華如許,今日已然成爲死水一片。
世事變幻,又有誰能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門開了。
昏暗的陽光也照了進來。
客尺的影子在慘淡的陽光里拉的修長。
地板上有血,乾涸的血,散發着紫色的光芒。
客尺突然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圈套,巨大的一張網在向他投下。
然他卻看不見對手是誰。
冷天淵?還是帝王谷?抑或是其他?
2
夕陽無限好,然在傷感的人的眼裡又是如何的呢?
四海樓外人聲鼎沸,沒有人在意客尺,客尺獨自一人如鬼魂踽踽獨行。
孤獨是一種可怕的境界,空蕩蕩的心靈找不到歸屬,整個人的靈魂似乎已經飛走,再也找不到來時的路。
3
酒店,荒村野店,野草已乾枯,滿山遍野一片蒼涼之態。
血紅的楓葉漫空飛舞,酒店的茅草屋上的茅草已被颳走。
客尺飲下一杯酒,他感到喉嚨裡的苦澀。
孤燈一點在蕭瑟的風裡搖搖欲滅,那個賣酒的老人在不住得打着瞌睡。
可他似乎不願睡去,是不是他已太老,不忍心再浪費這剩餘的時間?
客尺再次飲下一杯酒,他的眼睛明亮的像是凌絕悽絕的的寒星。
他在看着這老人,他突然露出了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他說:老人家,陪我喝一杯,可否?
老人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說:什麼?
客尺笑着說:喝酒,我請你。
老人慢慢地走到了他身邊,說:什麼?
老人已經把耳朵貼在了客尺的嘴邊。
客尺突然壓低聲音,冷冷地說:你是沐凌風?
他左袖中的劍這時已抵住了那老人的胸口。
老人看了看那劍,苦笑。
他笑着說:我是。
客尺問:今日清晨那“鬧市隱者”北海春也是你假扮的,對不對?
沐凌風又笑了,說:不錯。
客尺說:那麼流素也是你們帶走的了。
沐凌風說:對極了。
他突然嘆了口氣,說:我們這次帶走她,她也是同意的。
客尺問:她爲何要離開?
沐凌風淡淡地說:陸師侄今早給我和大師兄司馬燕飛鴿傳書,請求我們佈下一局,帶走她,我們同門,自然也就答應了。
他頓了頓又說:她離開,只因她不想拖累你。
客尺的眼閃着凌厲的光芒,他說:她如今在哪裡?
沐凌風的人皮面具已經揭下,他的臉上有傷,劍傷。
客尺的目光閃動,說:十字金劍,冷天淵。
沐凌風似乎已有傷心之意,他慢慢地說:除了他,還有誰,我生平第一次敗,竟是敗在一個十八歲的少年手裡。
客尺慢慢地說:冷天淵那時已在狹巷之內,他怎麼知道你們在四海樓?
沐凌風眼中的傷心之色似乎更濃重,他說:那隻因他以他的血爲線索。
客尺說:他的血?
沐凌風緩緩地說:冷天淵幼時爲強健體魄,用各類草藥泡過身體,因而連他的血都有一種草藥味。
客尺問:司馬燕呢?陸童音呢?你們三人敵不過一個冷天淵?
沐凌風苦笑,說:我大師兄司馬燕生性好動,辦完這件事,在四海樓與我見面後就走了,而陸師侄也受了傷。
客尺看見了他眼中明明滅滅的痛苦。
客尺又問:難道你們兩人也打不過冷天淵?
沐凌風淡淡地笑了笑說:他們還有兩個人。
客尺說:誰?
沐凌風的眼裡似乎有淚,他說:白帆,還有那個持巨劍的大漢。
他繼續說:他們本就是名劍山莊的人。
4
夜這麼的深沉,風就這樣吹來了,陰冷的風,陰冷的就像是人的心。
客尺問:如今陸童音又在何方?
遠處的草叢裡動了動,走出來一人。
他的琴還在背上,可是他的衣衫已破,他的腿還在流血。
他笑着說:你來了。
他還在笑。
客尺看見他眼裡的笑容是那樣的落寞。
他說:我來了。
陸童音說:本以爲能甩開冷天淵,不料還是輸了。
客尺突然問:雪鷗呢?那個白衣童子?
陸童音低下了頭,他似乎說不出話來。
沐凌風淡淡地說:死了,我們從狹巷出來後就和他回合,一同去了四海樓,他的傷本就沒痊癒,他拼死抱住冷天淵,我們纔有機會逃出來,他已死在冷天淵的金劍之下。
客尺的心在顫。
他的手也在顫。
遠處落葉在飛舞。
幼小的生命在一個措不及防的時刻裡消逝,還未見到世間的快樂就已經離開。
陸童音在嘆氣。
他看着他的腿上的傷口,是白帆的那一劍。
一劍刺透了他的腿。
她在報復。
如今他們逃到這裡,喬裝打扮,仍逃不過客尺的眼睛。
那麼冷天淵也必定能找到這裡。
5
那盞在風中顫抖的燈最終熄滅。
冷天淵來了,他的眼依然那麼的冷。
在他的身後站着一羣蒙面的人,他們的眼睛在黑夜裡就像是刀子。
客尺說:你來得很是時候。
冷天淵笑了,他有資格笑。
只因他贏了,他贏得那麼徹底。
他說:自然是,我一向來的守時。
客尺說:你不是要看天下之劍嗎?
冷天淵說:我還要看天下的劍譜。
客尺問:你胃口倒大得很。
冷天淵微微一笑,說:我只是不想餓死。
客尺突然問:是不是想讓我跟你走一趟?
冷天淵慢慢地說:想得要命。
他手中的金劍已經收起。
客尺說:就我一個?
冷天淵冷冷地看了沐凌風,陸童音一眼,說:這兩個廢物,不要也罷。
沐凌風的額頭冒出了蚯蚓般的血管,他手中的劍在顫抖。
陸童音的眼睛在晃動。
客尺突然笑了笑說:好,我跟你走。
冷天淵說:你不得不跟我走。
客尺淡淡地說:好像是的。
冷天淵說:那你還不跟我走?
客尺說:反正已經答應和你走,你又何必在乎這一時半刻?
他轉個身子說:何況我還有條件。
冷天淵冷冷地說:什麼條件?
客尺說:馬,我要四匹馬。
冷天淵笑着說:你要他們先走?
客尺慢慢地說:既然是廢物,留在這裡也沒用,何不送走?
冷天淵說:好,讓他們走!
圍在陸童音,沐凌風旁的黑衣人散開了,他們的動作乾淨而利落。
6
陸童音已經騎上了馬,他在望着客尺,沐凌風也上了馬。
馬在叫,叫聲在荒野裡迴盪,沐凌風彷彿要流出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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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馬而行,疾馳而去,馬蹄聲在風中消散。
陸童音回過頭看了客尺一眼,他看見客尺的身影愈來愈小。
他突然有一種想回頭的衝動。
可沐凌風突然說:別回頭,冷天淵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的。
他又說:冷天淵此時一定急着趕回江南老巢,我們應在他們趕回之前,將流素和客尺救出。
陸童音慢慢地說:他們在關中一定也有名劍山莊的人。
沐凌風說:怎麼說?
陸童音說:白帆那個姑娘是你近幾個月在關中無意認識的吧。
沐凌風眼中閃過一絲傷感,他說:我與她在長安城中相識,不到三個月。
陸童音又說:那麼由此看來他們的實力已經由江南伸到關中了,剛纔那些蒙面人一定也是名劍山莊的人。
沐凌風淡淡地說:這冷天淵要的不僅是那《闢天劍譜》,還有整個武林。
他又說:看來我們要先與你的師父取得聯繫,谷主如今不問世事,凡事還是先與司馬大師兄商量。
陸童音說:也只好如此了。
四匹馬翻騰而去,照在山林裡的月光顯得陰森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