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安月明
1
昔時金階白玉堂,長安城外,健馬長嘶。
馬車之內,陽生臉色慘白如紙,客尺眉目之間盡顯憂慮。
那白衣童子雪鷗表情冷酷,端坐在車中,一副不可侵犯之態。
城外,荒草凌亂,烏鴉靜止地站在枝頭。
荒草在晃動。
烏鴉嘎嘎的叫了幾聲,振翅而去。
白衣童子雪鷗眼眸閃動,說:你左手劍已遺失在大漠,此干將由你來用。
客尺說:你呢?
雪鷗淡淡地說:跟隨主人學劍十載,如今還是傷在中原這羣烏合之衆。
客尺慢慢地說:那隻因他們偷襲。
雪鷗微微一笑說:只怪我學藝不精,不僅害了我自己,還害了主人。
他已將那柄干將遞了過去。
客尺接過。
那劍閃着溫和的白光。
摯情之劍,我心是否摯情?
大漠十年,我的心在哪裡,在那個叫踏月的女子,還是在流素?
也許我命中註定的孤獨,那是我一生也難以改變的。
2
風聲四起。
客尺如燕子一般從車內竄出,四周荒草還在晃動。
客尺大聲說:出來吧。
火光在一瞬間從四周的黑暗裡出現,此地亮如白晝。
四周圍滿了美麗的女人,他們一個個面帶着笑容,妖媚的笑容。
他們手中有劍,皆是短劍。
一個眉目清秀的男子慢慢地走了出來,他的嘴角微斜,似乎帶着種邪惡的笑容,眼睛狹長,眉毛如同劍一樣,在眉目之間,點了一點硃砂,而滿頭黑髮向後紮成一條長辮,只留兩鬢幾縷黑髮。
他的旁邊站一位清淡如菊的女子,在她的身上散發着一種空谷幽蘭的味道。
客尺眼眸收縮,他的手握緊了衣袖裡的劍。
那男子側過身子,慢慢地踱步,嘴角微斜,說:兩儀劍客,“黑沼”客尺,面對這麼
多美麗的女子的微笑,還是這麼冷酷。
他對着客尺微微一笑,繼續說:我佩服你。
他的聲音那麼輕,透着股女人的溫柔。
風吹過,揚起了客尺眼前的髮絲,他的眼睛眨了眨。
在這一瞬,那男子已移動到客尺旁,手中兩柄短劍寒光四起。
他還在笑,他笑着說:久聞兩儀雙劍精妙莫測,我也是雙劍,所以很想拜你爲師。
他笑的那麼的開心,他的笑容那麼甜美。
客尺袖中劍未出,人已到了一支樹枝上。
那男子說:幹嘛要逃,人家可是來拜師的。
客尺冷冷地看着他,他的手心溢出了汗。
那男子的眼睛斜向一邊,說:真是讓人傷心,好歹我也是長安城下,硃砂公子,你竟然這麼不給面子。
他的眼睛似是要流出淚來,他說: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3
馬車之內,陽生已然轉醒,他望向窗外看見了那硃砂公子。
他喃喃地說:江湖傳聞,長安硃砂是打家劫舍的強盜之流,如今一見,才知竟是這
等模樣。
雪鷗說:這人功夫如何?我要不要出去?
陽生微微一笑說:硃砂公子以輕功見長,雙劍倒也不怎麼樣,且看看再說吧。
馬車之外,硃砂公子身形移動如同鬼魅圍在客尺的四周。
客尺閉目,雙劍在袖中巋然不動,光影在變幻。
那站在硃砂公子旁的女子突然如箭一般飛向了客尺,客尺感到一陣寒氣迎面而來。
那股寒氣裡還帶着中淡淡的清香。
他的身體突然直直地傾斜,左袖之中,白光燦爛,照亮了那女子的臉。
硃砂公子的雙劍在此刻也已刺向客尺的背部。
在一片燦爛裡,那女子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客尺飄飄然地落地,幾縷髮絲隨同客尺一同落下。
客尺輕輕地夾住。
硃砂公子的左鬢邊的髮絲已斷了幾根。
那女子的肩上已在流血。
在她的肩上有一柄劍,那是硃砂的劍。
她在看着硃砂公子,她的眼裡彷彿有淚。
硃砂公子還在笑,他說:蘭玉,作爲我的妻子,你怎能不經我的允許就擅自攻擊。
他的笑在陽生的眼裡顯得詭異而邪惡。
那蘭玉反手抽劍,鮮血涌出,她將劍直射硃砂公子的眉心。
她慢慢地走到黑暗裡,走到一個未知的地帶。
硃砂公子身形如燕,接住了那柄劍。
客尺說:長安硃砂,如燕驚鴻。
硃砂公子微微一笑說:不敢,還要請教。
4
陽生淡淡地說:這硃砂公子還真是個倔強的人呢。
雪鷗說:此戰,客大哥必勝了。
陽生苦笑,說:未必,此時我傷未愈,而你還在休養,至於七殺刀,我已令他們回去。
雪鷗驚道:這是爲何?
陽生說:《闢天劍譜》帶在我們身上,並不安全,我令他們先行帶去。
雪鷗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突然閃動,手中精剛劍已刺向馬車底部,直至劍柄。
馬車底下竄出一條黑影,是蘭玉。
馬車外有女人的笑聲,那麼的開心。
陽生看見了蘭玉。
蘭玉在對他笑,剛纔的出塵味道在此刻一掃而空。
陽生也笑。
蘭玉笑着說:你說話那麼直白,我喜歡。
陽生也笑着說:不小心就直白了一下。
蘭玉說:那你們死定了。
她的身手那麼的矯健,原來,她剛剛沒有受傷,剛剛本身就是一場戲。
她的身姿彷彿是一條在黑暗中爬行的蛇。
雙劍已在手,蘭玉就要出手。
5
客尺手中之劍白光閃耀,硃砂公子身形變幻無常,兩人糾纏在一片白色裡。
客尺雙劍已出,一劍直地,一劍指天。
硃砂公子一劍刺向客尺的胸部,一劍如標槍般射他的腿部。
客尺身體旋轉如風,從硃砂公子的旁邊擦過。
射向客尺的那把劍撞到了樹杆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客尺人已站到了他的背後。
硃砂公子笑了笑,他看見自己的左右衣袖已被割開。
他突然嘴角微斜對客尺說:多謝,領教。
客尺說:承讓。
硃砂公子望着蘭玉說:蘭玉,該回家了。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的乾淨,輕柔。
蘭玉說:爲何?這次他們死定了,他們的七殺刀帶着劍譜已走了。
硃砂公子說:既然他們沒有劍譜,我們殺了他們也無益。
蘭玉又恢復了她那種恬淡如菊的模樣,慢慢地回到了硃砂公子的旁邊。
6
長安月已然升起,城牆在月光裡彷彿是一座恢弘的天宮。
多少的歲月裡的光芒在這裡消散又煥發,多少人的姓名埋葬在這裡再也沒人記起。
淡淡的月光照着硃砂公子的臉。
硃砂公子對客尺笑着說:看來那個人只是想你們死而已。
客尺問:那個人?
硃砂公子攜蘭玉已到幾丈之外,說:那個人,你知道的。
明月如盤,陽生緩緩地下了車。
客尺說:你並沒有把劍譜交與七殺刀,也沒有讓他們走。
陽生露出一絲微笑,說:本就是。
客尺微笑着說:你也想見見那個人?
陽生說: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得劍譜的人都有誰?
客尺說:只怕江湖中人都已知道。
陽生淡淡地說:剛開始的消息是誰散佈的呢?
客尺的聲音彷彿有些顫抖,他說:你是說……踏月還是唐一?
陽生沒有說話,他望向了天空。
一輪明月在天,如此皎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