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四劍齊斷
1
硃砂公子的身體已經漸漸變得冰冷。
月光冷冷地照在他的身上，他的身體彷彿在水面之上似的。
他的眉間一點硃砂已經變得暗紅，生命的火焰已燃燒殆盡，剩下的也只是灰燼。
陸童音獨立在屋角之上，他的紫袍在風中飛舞。
他斜背古琴，眼裡透着一種遠古的情思。
沐凌風看見硃砂公子的面容在月光裡漸漸地模糊。
他想到他的從前，從前他是一個懦弱的人，從前他就算哭泣，也只是一個人，從前他是那麼的孤獨。
如今呢，他想說，他不孤獨。
可人世間又有誰能 真正地不孤獨。
這本就是個孤獨世界，劍客的世界也只有他們自己。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司馬燕的臉面帶着滿不在乎的神色，他一向是個以四海爲家的人。
對於死亡，他已經見過很多。
有時他也會痛恨，有時他也會傷感，可是他也感到無能爲力。
他說：我不滾，因爲我不會。
站在樓頂的客尺像是冬天的寒冰。
陸童音說：陰生流素，折斷我軟劍，我要與她再次一決雌雄。
沐凌風哈哈地笑着，說：我的小老婆，白帆在這裡，我自然要帶她回家了。
客尺感到一陣溫暖，他的手中劍在月光下像是溫和的火光。
在屋檐下的某個角落裡，黑暗的角落裡，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閃着陰毒的光。
那雙眼睛像是在說：來吧，你們既然來了，就永遠也別想走了。
2
晨光，大漠的晨光到處瀰漫着昏黃的沙子，陽光似乎永遠帶着種陰暗的色調。
站在紅樓之頂的客尺望着遠方的紅日，他的劍在顫抖。
而沐凌風與陸童音去已不知去向，只有司馬燕一身黑衣的看着這座樓。
紅樓，十年間的紅樓，多少個夜裡的醉生夢死，多少次的相愛纏綿。
本以爲離開後，再也不會歸來，可是如今又站在這個地方。
在客尺的眼裡，司馬燕彷彿看見了一些慘烈的過往。
唐一，踏月。
客尺突然一劍刺透了樓頂，瓦片紛飛，塵煙四起。
樓頂已出現了一個大洞，有光射進了樓內。
樓內有人，客尺看見了她，她身着一身黑袍，臉面白皙，額前勒着一條白色絲帶。
流素，流素，果然是你。
客尺將要叫出那個彷彿出現在夢裡的名字。
在這時，他看見一柄劍刺進了流素的胸前。
流素倒在了地上，她透過樓頂的大洞看見了客尺最後一面，她的眼裡似乎還有淚水。
一個人擡頭透過那個洞看着客尺，他的手中劍鮮紅如血。
是唐一。
依然是精緻的五官，依然是寒氣逼人的劍。
他在擡着頭對着客尺笑。
那種笑，帶着一種幸災樂禍，帶着一種勝利後的滿足。
他說：既然來了，還不來殺我，你要知道，我殺了你最愛的人。
客尺突然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流盡，他感到痛苦如潮水般襲來。
他揮劍狂舞，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
劍光到處，瓦片紛飛，司馬燕已落在另外一座樓的頂部。
他在看，他似乎從客尺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痕跡。
煙塵慢慢地在降落。
紅色的磚，紅色的瓦，紅色的房樑，紅色的幔帳，那些紅色的過往。‘
紅樓已坍塌，煙塵已落盡。
唐一的劍卻是鮮紅，他看着客尺像是在看着一個小丑。
客尺頹然倒地，他已提不起劍，他感到從來沒有過的絕望。
唐一冷笑，說：如今，你練劍都已提不起，只能任由我處置了。
客尺沒有說話，他的表情已經麻木。
他的腦海裡只有流素的面容，他坐在地上的樣子像是一個乞丐。 Wшw◆ttКan◆￠○
唐一眼角微閉，慢慢地說：當年你手刃我蜀中唐門三十八口時，可曾瞭解我的痛苦。
他的手中劍已出，他說：我要你拔劍！
3
司馬燕已如燕般落在客尺的的旁邊，他的眼裡透着一種瞭解，也透着感傷。
司馬燕說：我替他拔。
唐一說：“狂劍客”司馬燕？
司馬燕微微一笑說：你就是蜀中唐門的遺孤——唐一？
唐一說：聽說你很狂，用四柄劍？
司馬燕說：江湖朋友的謬讚，你也信？
唐一冷冷地說：或許你還不瞭解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司馬燕說：也許我已經瞭解。
唐一慢慢地說：你瞭解？
司馬燕眼神凌厲說：你隱忍多年，只爲報仇，你的劍也已如同你的人一樣，專走偏鋒。
唐一冷笑，說：哼！
司馬燕又說：你一定不會就此殺了客尺，因爲你要他比你更痛苦，也許你打敗我時，也會如此，也不會殺我，讓我在這個世上活受罪。
唐一在笑。
司馬燕又說：你覺得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對不起你，所以你要每個人都痛苦，可你可曾知道，每個人本就是痛苦的。
唐一手中劍像是模糊的光芒，他冷冷地說：你廢話還真多！
他的劍已經向司馬燕刺出。
司馬燕的人在他的劍還未刺出就已經閃開，他的身形移動的像是弓箭。
唐一大驚，回首之時，看見司馬燕已經在他的背後，他刺向眼前的劍轉爲橫向的削，畫出一個圓圈，直削身後的司馬燕。
這一劍來勢凌厲，司馬燕已抽出腰間的一把劍格擋，但聽“叮“的一聲，司馬燕感到劍身一陣顫抖，他感到一陣大力從劍身傳來，他的人已經後退幾步。
而他的軟劍之上一多了一個缺口。
唐一冷笑。
司馬燕再次抽出了腰間的另外一把劍，雙劍齊出，攻向了唐一。
唐一站定，他穩定的就像是一座山。
因爲司馬燕移動得快，所以他只能以靜制動。
司馬燕在他的四周如燕飛轉，兩柄軟劍像是扭曲的光芒圍着唐一。
唐一隻是在漠然的站着 ，只是偶爾出劍格擋。
因爲司馬燕的劍招大部分都是虛招，爲了迷惑唐一。
而唐一彷彿已經看透了他的目的，只是在左格右擋。
如此下去，司馬燕的體力必然耗盡，那時候就是唐一出手的時機。
4
司馬燕的手心已經沁出了冷汗，如此下去自己必敗無疑。
他的身形也突然站定，肩頭微動，肩上的兩把劍已經飛出。
唐一冷笑着說：“狂劍客“果然夠狂，竟然敢用四把劍！
四把劍已經同時攻向了唐一，唐一卻在認真地看着自己的劍。
他的表情這樣的認真，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四柄劍已經到了他的胸前，那麼急速的劍，急速的就像是風。
唐一表情冷淡。
他手中劍突然就已經揮出，白光恍惚了司馬燕的眼。
在這一刻，他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從前，從前的自己。
恍惚已過，紅光漫天。
他聽見樂器連續敲打的聲音，這樣的悅耳。
他看見自己的四柄軟劍已然折斷，斷劍已叮叮噹噹地落在了地上。
唐一慢慢地說：劍多有什麼好處，你還是敗了，只不過是廢鐵而已。
司馬燕看着地上的碎劍，也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唐一手中劍在散發着凌厲的光。
他說：你可知我手中之劍是何種劍？
司馬燕沒有說話，他還在看着地上的碎劍。
唐一緩緩地說：我手中的劍，就是上古雌劍，摯情之劍，莫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