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位出例的臣工,正是知贏。
士魴本想拉住他,卻晚了一步,他恨恨的瞪他一眼,又急急把頭垂下。
“原來是智大夫。”孫周笑道,“爲何大夫會有此解?”
智贏沒有回答,而是跪於堂下,朝着孫周行了稽禮。
“臣智贏罪該萬死。”
孫周詫異,“大夫何罪之有?”
智贏道,“昨日君上繼位,己頒佈法令,厲公薨,君上要守喪三月,如今國喪之間,臣未遵守君上之法,不着喪服,因此,臣請罪。”
智贏一言,衆臣皆驚,紛紛跪了下來,“臣等有罪,請君上責罰。”
欒書與欒黶跪得有些不甘情願。
孫周聽言長嘆一口氣,“難得智大夫還能記起國喪之事。”他瞟了一眼衆臣,也不責罵,反而安慰起來。
“厲公己薨數月,寡人知道衆臣對厲公頗有意見。”說到這裡,衆臣的頭埋得更低了。
“厲公暴政,國人苦不堪言,因而衆臣才願立寡人爲君,寡人與各卿在清源己有盟約,從此以後一切以晉國爲重,這守喪之事就由寡人一人而爲吧,衆卿不必在意。”
智贏擡起頭來,“君上所言有誤,所謂孝,是子忠於父,臣忠於君,厲公雖無道,也是臣等規勸不力,厲公薨,臣做爲一國臣子,理當爲先君守喪。”
說完,竟挽起下襬,露出裡面的麻衣,重重一撕,“譁”的一聲,撕下一節子麻布,然後束在腰上。
“這……。”孫周見了好生爲難,他看了看欒書。
“正卿,這該如何是好?”
欒書愣了片刻,“智大夫所言甚是,是臣大意了,臣應當帥先着喪服,不管厲公如何驕縱,做爲臣子應當如此。”
說完也照例捆上麻布,見着欒書如此,其餘臣工紛紛效仿。
孫周點了點頭,正了臉色,聲音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衆卿都是懂禮之人,厲公之難,雖是天命,但是,寡人仍然要追究其責。”
衆人駭然,特別是欒書,猛的擡起雙眼,目光凌厲,有種上當受欺的感覺。
孫周卻沒有看向他,繼續道:“厲公無道,全因爲厲公寵信嬖臣,如今嬖臣胥童己死,然,還有數人逃至外國,寡人會頒下國書於諸侯各國,收留罪臣就是與晉爲敵。再者,牙將程滑,以毒酒毒害厲公,是爲原兇,罪不可赦,寡人下令滅其族,將程滑推入市井實施磔刑(分屍)。”
孫周令下,夷羊五,清沸魋早己抖成了篩子,他們曾是厲公嬖臣,只是不像胥童那般受厲公寵愛,後來又投靠了欒書,或許才得孫周饒了一命,兩人悄悄向欒書看去,見他臉色也是蒼白。
不過孫周己經表明,厲公一事,歸錯於程滑,模凌兩可的把欒書的行爲一筆帶過,衆臣都還未理清其原由,只聽韓厥高呼道,“君上英明,乃晉國之福。”
欒書有恨,程滑是他的得力干將,就這樣被處決?
然而,孫周也間接爲他正了名,弒殺厲公的確被迫,當時,他若不動手,欒氏一族就會如郤氏那般被厲公所滅,因而他一不作二不休,這纔有了弒君之舉,他轉頭看了看韓厥,中行偃等人,他們誰不想殺厲公,只不過,他被刀子架在了脖子上,反倒成爲他們的棋子。
欒書心中一陣冷笑。
然而,他依舊是正卿,是中軍元帥,他的勢力他們遠遠不及,新君還得依靠於他。
果不其然,孫周下了這道命令,緊接着又道:
“寡人初入晉廷,凡事還有仗於衆人。”孫周看向欒書,“晉廷之事,還須正卿來監督,寡人若有不妥之舉,還望正卿能及時糾正。”
欒書疑心領命。
接下來,孫周又說了入晉途中遭受到刺客一事,全靠趙武英勇,於是升趙武爲國尉。
趙武聽了,十分驚訝,竟忘了行禮謝恩,直到身邊臣工的提醒,他纔出例,朝孫周行了稽禮。
欒書沒有出來反對,莢拿來印授,雙手恭敬的遞在他面前,笑言道,“恭喜將軍。”
趙武立即雙手接過。
衆臣一片恭賀之聲,氣氛又熱烈起來,剛纔那讓人戰慄一幕消失於無形之中。
欒書也在一旁陪着假笑,最後朝會解散,衆臣離去,孫周留下欒書於偏殿。
四周寺人己退,只有莢侯在一側,孫周突然朝欒書長揖一禮,欒書嚇了一跳,趕緊還禮,“君上這是做甚?臣受不得受不得。”
孫周說道,“周能入晉爲君,全因正卿相助,私下正卿應受週一拜。”
欒書己跪於地上,孫周連忙扶起了他,“正卿可知剛纔朝上,我爲何要處理陳滑?”
孫周沒有用“寡人”一詞,而是自降了身份。
欒書心中一喜一驚,“程滑毒殺厲公……”
孫周打斷他的話,“程滑是俠士,正卿是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