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脫口而出的責問,滄離只是付諸淡淡的一抹淺笑,她平靜地凝向她,“奴婢自然是來找您的,六王爺。”
一直以來,酈國的六皇子納蘭允棋都是一個神秘的存在,只是聽說,當初皇帝曾聽信讒言,將納蘭允棋的母親於十五年前賜死與寢宮當中,且還是當着年僅五歲的納蘭允棋的面賜死的。後來真相得以查清,皇帝得知自己一時糊塗害死了無辜的嬪妃,心中不由對納蘭允棋愧疚不已,便問他最大的心願是什麼,他一定會幫他實現。
當時年僅五歲的納蘭允棋,只提出了一個要求,那便是離開是非之地,皇宮。
隨着時間的荏苒,據說納蘭允棋在外面活得甚是自在,只除了宮中的盛大筵宴偶爾出席,他是很少回宮的。所以,真正見過納蘭允棋真正面容的人,只有寥寥的幾位,這也是爲何那夜在那小鎮的客棧門口,連慕子幻都沒有立即認出他來的原因。
世人皆道六皇子xing情淡泊,不願理睬宮中政事,只願做一個逍遙自在的快活王。
可是,誰又知道,原來所謂的淡泊僅僅停於表面?說他對十幾年前母親枉死之事耿耿於懷,說他野心勃勃企圖奪政都不爲過!否則,他也不會挖空心思將滄離送入皇宮當他的內應,甚至不顧手足之情,殺死了自己的親妹妹!
逍遙公子,不,應該是六皇子納蘭允棋纔對,他神色一寒,“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未待滄離開口,納蘭允宣已是涼涼一笑,“六弟,本宮覺得,此刻你更需要知道的,是本宮都知道了些什麼。”
納蘭允棋神色微變,半晌,纔看似漫不經心的一笑,“看來今日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啊!只是,臣弟愚昧,不知五哥從皇都迢迢趕來,所爲何事?”
“墨繡,把你知道的,都告訴六弟吧。”
“怎麼?這麼一個醜奴才,她都知道了什麼?”納蘭允棋看似不在乎地哂笑,打開摺扇若有若無地扇着,一臉的玩世不恭,“說說吧,臣弟倒想知道,從這個小奴才嘴裡都能吐出些什麼子寅醜卯來。”
“奴婢不能妙語連珠,只能把自己知道的簡單說出來。六王爺......”滄離往前一步,淡淡地看着納蘭允棋,“您命語竹誅殺邀影公主之事,已經被太子殿下洞察了。”
“真是好笑!”納蘭允棋臉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又歸於鎮定,大聲的笑了出來:“我看你這小奴才雖不能妙語連珠,胡說八道倒是在行啊!什麼命語竹誅殺邀影?我可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邀影公主死於音功,而我所知道的人當中,僅有語竹懂得以音殺人,語竹是您的得力助手。最重要的是......”滄離忽然淡淡一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邀影公主被殺的那日,我曾在鳳盈宮門口見過六王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六王爺故意將我引到邀影公主的面前的罷!還有宇文魘的出現,怕也是六王爺別具心裁的策劃吧?!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六王爺竟會對我如此用心,甚至連我與公主有過的過節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真是叫人不得鼓掌佩服!”
“這些都不過是你的妄自猜測,要想嫁禍於我的身上,至少也要有證據纔可服人啊!”
“證據,很快便會有。”滄離勾脣,淡然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晚將宇文魘劫走的人是六王爺吧?如果我
還是沒有猜錯的話,宇文魘現在就藏身在逍遙山莊吧?”
納蘭允棋的臉色霎時間大變,眸底寒芒乍閃,“你這個狗膽包天的小奴才,若是再敢繼續信口雌黃下去,本王即刻便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這小奴才有沒有信口雌黃,只需要搜過山莊便可知道。”
納蘭允宣冷然一笑,忽擡起手臂,輕輕揮了一下,登時間,只聽見“刷刷......”的聲響,數百名黑衣男子不知從何處竄出,身形魁梧而敏捷,他們飛快地在納蘭允宣身後並列成行,個個手持冷劍,蓄勢待發。
“怎麼?五哥今日登門,是想要夷平臣弟的山莊?”看着納蘭允宣身後的黑衣血滴子,納蘭允棋勾脣笑問道,只是笑意只是掛於表面,說不出的僵硬勉強。
“本宮只是想要證明這個小奴才說的是真還是假,如若沒能搜出宇文魘,本宮自會向六弟賠不是。但是,若是這小奴才所言非虛,那麼......就別怪本宮不顧手足之情了!”
“這種來路不明的奴才,她說的話怎能相信?邀影是我們的親妹妹,我就是再怎麼無情,也不會忍心殺害她呀!就算五哥認定我是冷血無情,但是殺人也總得有個原因吧!邀影她活着又不能阻礙到我什麼,我爲何要對她痛下殺手?五哥因爲這個小奴才的一句戲言,便要大動干戈,肆意搜莊,未免也太不將臣弟放在眼裡了!”
“邀影公主活着自然不能阻礙到六王爺,但是她死了,卻能夠讓你先是嫁禍於宇文魘,再假裝劫獄救走他,最後成功地拉攏了宇文魘......宇文魘是襄國的皇子,是一個將來有希望成爲國君的皇子,拉攏了他,也就代表得到了襄國的勢力爲輔,彼時謀大事能夠得到幫助,六王爺又何樂而不爲呢?”
“你閉嘴!”納蘭允棋惱羞成怒,直指着滄離,神色幽冷似冰,“莫非你當真不想活了?不要忘了,你身上的毒,沒有我的解藥,你必死無疑!”
“忘了告訴六王爺,我自小便泡在藥池當中,什麼毒藥都遇上過,你那**我喝的毒藥,僅僅相當於一碗苦澀難聞的水。除此之外,別無它用。”
納蘭允棋眸底一冷,“我當時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原來你比那臺上的戲子還會唱戲!只是我救了你,你卻要以怨報德,未免也太叫人心寒了!?”
“六王爺若非我有利用價值,可曾會想過要救我?而且我當日便與你說過,你若當真要我回報的話,我報給你的,只會是仇!”滄離涼涼一笑,“若非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終有一日,怕還是會死在六王爺的劇毒之下吧?”
“我現在最後悔的,是當日爲何不殺了你?!”
“你們有什麼恩怨,稍後再做計算。”
納蘭允宣冷然cha話,眸光幽幽地掃了掃納蘭允棋,忽然擡手,神色平靜地揮了揮,“搜莊!阻攔者,格殺勿論!”
他話音剛落,排列在身後的數百黑衣血滴子頓亮出手裡的冷劍,邁步就朝着逍遙山莊的大門衝去。
“等等!”
納蘭允棋猝然冷喝,然後迴轉過身來,冷視着納蘭允宣,“五哥,你當真要做得如此絕?”
“本宮只要一個真相。”
“既然你不將臣弟放在眼裡,那麼,也休怪臣弟不念及兄弟之情了!”
言罷,納蘭允棋忽將二指
放在嘴裡,驀然吹了一聲清脆的哨響,只見頃刻間,一羣白衣女子自山莊的大門持劍而出,徑直衝上來便與那些血滴子交上了手。
“六弟,負隅頑抗,你只會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一死!”納蘭允宣冷視了一眼正在羣斗的一衆人,只見鮮血迸濺,隨時都有人倒下,又隨時有人撲上前來糾纏不息。
但是納蘭允宣是有備而來,而納蘭允棋是臨時調遣,起點本就懸殊。而且,自山莊當中出來的白衣女子不足一百,又都是女人,相較起訓練有素的血滴子,便顯得有些柔弱吃力,所以更多倒下的,自然也是這些來自於逍遙山莊的白衣女子。
“不試一試,又怎麼會知道呢?”納蘭允棋臉上並不見驚慌,只是冷然一笑,忽伸直手臂,對準那些人猛然一揮。陡然,十幾只的寒刃自他的摺扇當中飛馳而出,劃破半空,登時便有人隨着慘叫聲而倒地不起。
納蘭允宣眸底一寒,殺氣驟現,猛然抽過旁邊的一把寒劍,朝着納蘭允棋就是直襲而去。
冷眼睨了一下站在馬車旁的滄離,見她似沒有出手的打算,納蘭允棋眸底的隱憂似乎消弭了不少,脣角冷冷一揚,鎮定地與洶洶襲來的納蘭允宣交上了手來。
這個女人的本事他親眼見識過,所以,他不得不防着點。
耳畔利器交戰的錚錚作響聲不曾停息,眼前凌亂一片,到處都有人影在浮動,黑白交錯,看得眼睛莫名地繚亂。
滄離輕撫着隱隱作痛的額頭,往後退了幾步,無力地倚在馬車的架上,疲倦萬分地輕合上眼眸。
她一定是太累了,否則,爲何心底總莫名地感覺到一股隱隱的不安呢?
爲何總莫名地感覺有一股似曾相識的詭譎氣息在漸漸bi近?
有些吃力地睜開眸,眼前依舊是紛亂無比的殺伐,且不斷地有嫣紅的血噴濺而過,鼻息,縈繞着的,是濃烈的化不開的血腥。
她仿若又回到了那一晚,腳下到處都是血,到處都是豔紅的血,好像忘川河畔那血紅的彼岸花,紅得觸目。
耳邊,到處都是慘叫聲,到處都是驚惶逃竄的吼聲,到處都是哭喊聲......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因爲,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只知道,那一晚……
那一晚,她萬劫不復。
眼前的一切愈發的朦朧模糊,就好像時光在交錯,時不時閃爍着眼前凌亂的紛戰,又時不時回到那晚的黑暗與血紅。
忽然,若隱若現的琴樂緩緩響起,仿若高山潺潺的流水,淙淙而流,浣洗山石,衝擊細沙......
柳樹迎風搖曳,花草芬芳沁人心脾,這悠揚悅耳的琴音,在柔和地編織這一個美麗的世界。
只是,在那個美麗的世界盡頭,卻是死亡!
滄離知道,那是語竹在運用她的音功殺人了。
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努力地想要看清一切,可是,眼前的一切旋轉搖晃,愈發的看不清晰。
她只看到,眼前煙霧繚繞,白茫茫的一片,怎麼也散不開。
她只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猶如鬼魅般召喚着她......
“阿離。”
“阿離。”
“阿離......”
......
該死!是傾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