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幻,別動。”滄離收緊攬在他腰際的雙臂,臉貼着他的額,輕輕地勾脣,“好好躺着,亦或是喝我的血,你自己選擇一個吧。”
感覺懷中的身體驀然一僵,滄離輕聲一笑,“子幻,之前我爲你擦拭過身子,而你,亦看過我的身子。同樣,我們此刻,我沒有吃你豆腐,而你,也沒有佔我的便宜。”
慕子幻沒有說話,卻也柔順地倚在她懷中。沉默了許久,就在滄離以爲他會繼續沉默下去時,他忽然說了一句話,“你與她,長得很像。”
滄離微微一怔,但很快意識到他在說什麼,便循着問:“誰?桐川嗎?”
原來,他早上並沒有睡着,她的問題,他聽進去了。
“嗯。”
輕輕地應了一聲,慕子幻繼續說,聲音雖然很輕很淡,但因爲二人貼得太近,所以滄離聽得很清楚。
“本來,我已經忘記了她的模樣,只記得,那是一張很美很美的臉。可是初見到你,便覺得你的眼睛很熟悉,卻想不出在哪裡見過。”
“初見我,你便認出我來了?”滄離微驚。
“不,那次你昏倒,我給你換衣時看到了你身後的青蛇烙印,才知你便是聖女滄離。一直聽說左丘滄離容貌絕世傾城,所以我知道,眼前這張臉並非真正的滄離之臉,卻也無從猜知真正的滄離是何種模樣。直到那晚,你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卻是那麼的熟悉。”
“你的臉,與她,長得很像。”
“長得很像,還是一模一樣?”滄離淡淡地勾脣,眸底卻說不出的恍惚,“子幻,你說,這世上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會長的如此相像嗎?”
慕子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當年,皇上將她幽禁在皇宮,曾把我接入宮中爲她解悶,那半個月裡,我常與那襁褓當中的女嬰玩耍,她,胸口有一個很淡的蝴蝶胎記。”
滄離整個人驀然一僵,時間,仿若就在這一刻停止,周圍的聲音忽
然間消失了一般。
明明已經想過,可當答案得到確認時,心,終究還是無法平靜。
過了許久許久,滄離輕輕地問出口,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你……那次,也看到了我胸口上的蝴蝶胎記了,對嗎?”
“嗯。”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她的女兒了?”
“……嗯。”微微的猶豫,慕子幻還是回答了。
“爲什麼不告訴我?”
見他沉寂,滄離澀然一笑,“因爲我沒問?”
“知道了真相,便會痛苦和仇恨。”慕子幻有些吃力地擡起手,輕輕地撫上她的臉,“還要,揹負上許多,會累。”
“那你現在爲何又要告訴我?”滄離垂眸,凝上他幽深的緋瞳,如果他不主動告訴她,她永遠也猜不透他。
“如果你入宮是爲了調查這個,我想以此……把你留下。”
他的聲音飄渺而輕淡,卻蘊含了沉重的深情,縈繞回蕩在山洞水澗只見,久久散不開來。
滄離微微發怔,半晌,眸光閃爍,躲開了他直直的凝視,“子幻,你該知道的,桐川死了,卻是死得不明不白。她的死,不應該永遠成爲謎。”而當謎底被解開之後呢?她該揹負上的,還是一樣未能逃得開。
滄離微微垂下眼眸,深深地睇着慕子幻蒙上一層繚霧的緋瞳,“子幻,你知道桐川是如何死的嗎?”
慕子幻緩緩地合上雙眸,蒼白的臉色顯得甚是疲憊,他輕抿着雙脣,沒有再說話。
“你不願說……我自是不忍勉強你。”雙臂緊攬着他的腰,滄離的臉在他冰冷的額上輕輕地摩挲着,“只是子幻,她是我的孃親,卻死了,我沒有叫過她一聲娘。也因爲她死了,我這十七年來,活得比傀儡還可笑還悲哀。”
“你知道嗎?每天,都會有無數的百姓跪在我的腳下,尊稱我爲聖女,跪求我爲他們驅除病魘,爲他們保一世平安,爲他們帶來亨通命運……可是,我除了欺
騙與傷害,什麼也不能給他們。甚至,我還利用他們的信任,將他們推向萬劫不復!這是百堯愛不釋手的瘋狂遊戲,他玩得不亦樂乎,可是,我每一天,都是痛不欲生的……子幻,我這樣的命運,都是拜那個殺死桐川的人所賜的,我絕不能讓他好過!”
“按理說,我還應該有一個爹的,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誰,他現在在哪裡,是活着,還是早就已經死了。”
“他們一個死得不明不白,一個生死未明,我身爲他們的女兒,怎能就這麼算了呢?”滄離垂眸,看着他緊閉的雙眸戰慄着痛苦的弧度,擡起柔荑,輕輕地撫着他緊緊蹙起的眉宇,“不過子幻,你心中原本便傷痕累累,我終是不忍心再逼迫你。所以,我會自己去尋找答案的,你,只要好好的,就好。”
“阿離……”
“什麼?”
過了許久,慕子幻放在衣裳底下的手掌吃力地擡起,抓住她在他臉上游走的柔荑,緩緩地睜開眸,微顫地動脣,“他喊你阿離……你終究還是滄離,而不是墨繡。”
滄離淺淺勾脣,“你不是說了麼?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是我。”
“不……滄離揹負的,比墨繡多了一份父母之仇,終究,還是不同。”
“那你希望我是誰?”
慕子幻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柔荑,凝着她的眸底,有着隱隱的脆弱,“不管你是誰,不要恨我。”
“我爲何要恨你?”
滄離不解地看着他,他如此突然的一句話,心中不免疑惑。可是,他卻是鬆開她的柔荑,慢慢地放下了手掌。
滄離有些發怔地看着自己落空的柔荑,微微蹙眉,垂眸凝了凝他,黑暗的光線當中,他已是疲憊地閉上雙眸,氣息雖然微弱,卻均勻有律,身體應已是無大礙了。
滄離柔荑輕輕地落在他冰冷的臉頰之上,若有若無地輕撫着指下的肌膚,晦暗不明的眸底若有所思。
慕子幻,他到底還知道了些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