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象當中的丰神俊朗，沒有想象當中的強壯健朗，更沒有想象當中的霸氣凌人，她看到的，僅是一個病臥龍榻，瘦骨如柴的垂暮老人。
這個男人，便是強行拆開桐川夫妻，間接導致桐川之死的酈國帝王？
看着他枯黃暗淡的皮膚，蒙了一層厚厚陰翳的眼睛，還有喘喘欲斷的氣息，滄離不得不承認，酈國的皇帝，撐不了多久了。
也就是說，不久的將來，整個酈國，都將成爲納蘭允宣的天下？到時，慕子幻的處境，將會更難罷？
“父皇——”看到皇帝努力要撐開白茫茫的一片眼睛，納蘭允宣走上前，半跪於皇帝的跟前，握住了他努力要擡起的手掌，“父皇，您覺得如何了？”
“痛……”
“父皇您說什麼？可是覺得痛？”納蘭允宣緊握着他的手，微微側耳，最終還是聽清楚了皇帝口中所喚。
“桐……桐川……”
滄離微微一怔，卻見納蘭允宣目光陡然一沉，其中寒芒閃爍，臉色登時冷了下去，“父皇，桐川死了，早在十七年前便死在了紫玥臺，您忘記了？”
皇帝整個人驀然一僵，半晌，竟有兩行濁淚順頰而下，低低地呢喃着，“都是朕……是朕害死了她，是朕的自私害死了桐川……”
“父皇此生殺人無數，又何須對一個並非您直接下令處死的女人耿耿於懷呢？”納蘭允宣眸光冷冽殘酷，脣角蜿蜒開來的笑意更是陰鷙邪冷。
納蘭允宣他心裡……恨着皇帝？還是說，他恨着桐川？
滄離仔細打量着納蘭允宣的神色，卻無法從中窺探出點點的意味來。
“桐川……”皇帝仍是放不下，不斷地輕喃着桐川的名字，很明顯，桐川已成他心中的魔魘。
“父皇也累了，先好好休息吧。”納蘭允宣淡漠地說了一句，擡手輕輕地拍在皇帝的睡穴之上，前一刻還在老淚縱橫呼喚桐川的皇帝，霎時間歸於平靜，沒有了聲息。
他竟當着她的面，點了皇帝
的睡穴？
在他心中，皇帝是生是死，其實與他干係不大的，對吧？
滄離微微蹙眉，心中的疑惑愈大，卻愈無法解開。
“太子殿下，這些要如何處置？”待納蘭允宣站起身來，雨昆殿的內侍手捧着一疊白紙走了過來，滄離目測了一下，大概有十來張罷。
納蘭允宣神情冰冷地掃了掃那紙面，俊顏愈發的陰冷，半晌，冷冷地丟下二字，“燒了。”
“是。”那內侍捧着白紙退了出去。
滄離並沒有錯過，那白紙上面所刻畫的一張絕世容貌，與她那日在楚玄殿所見幾乎同出一轍！
也就是說，桐川的畫像，竟是出自於躺在龍牀上病懨懨的皇帝之手？
可見，他對桐川用情至深。
“還愣着做什麼？走！”滄離尚在發呆着思考，納蘭允宣已是回頭，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甩袖走了出去。
滄離回頭看了看昏迷在龍榻之上的皇帝，眸底隱隱閃了閃一股幽凜的光芒，卻也沒有久留，只片刻便轉身追着走出去的納蘭允宣而去。
一路上，納蘭允宣臉上都是蒙霜帶雪的，渾身散發着一股冰寒之氣，滄離跟隨着他，不想被他殃及，所以總在他身後五步之遙的距離。
陡然，納蘭允宣停住腳步，轉過身來，凜冽陰鷙的深眸狠狠地瞪着她。滄離怔了怔，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不讓自己一頭栽進前面的冰山當中。
“未蘇林讓人過來說，趙嬤嬤一來找人，你便屁顛屁顛地跟去了，是真的麼？”
這未公公，當真不厚道，打小報告竟這麼勤快！
滄離微微撇了撇嘴，擡眸對上他冰冷的雙眼，“這麼一個可以名正言順離開楚玄殿的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奴婢不覺得自己要錯失。”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逃？”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去見靜安王？
納蘭允宣寒冽的眸光冷厲地掃射着滄離，心中一股怒氣蓬勃滋長，眼前這張平庸而淡然的臉，當真讓他無時不刻不想將其捏成碎末！
滄離勾脣，眸底隱着淡淡的嘲諷，“太子殿下又何須明
知故問？”
“那本宮最後一次清清楚楚告訴你，如若你膽敢再次嘗試着逃跑，”納蘭允宣冷然一笑，眸底戾氣隱隱，“本宮絕對將你碎屍萬段！”
言罷，未待滄離做聲，已是轉身繼續往前走，久久沒有聽到緊隨而上的腳步，納蘭允宣回頭，狠狠地瞪了瞪停駐在原地的滄離。
滄離勾了勾脣，卻將其中的嘲意隱在垂下的眼睫毛當中，邁開腳步，緩緩地跟隨了上去。
——————————————————————————————————
“這是什麼？”
滄離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藍色太監服，眸閃疑惑，不解地擡頭看着把衣衫捧進來的未公公。
“這是內侍服啊。”未公公一臉無辜。
“我知道！”滄離瞪了瞪他，沒好氣地說道：“奴婢的意思是，未公公將這一身全新的太監服拿進來做什麼？”
“這裡就只有墨繡丫頭你一人，自然是要給你穿的啊。”未公公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坐在外殿的案桌前批閱奏摺的納蘭允宣，湊過腦袋來，小聲道：“經過昨日皇后娘娘一事，太子殿下覺得，墨繡丫頭你一直這麼待在這楚玄殿終歸是不安全的。”
“他準備放我走了？”滄離眸光一亮。
“嘶——”未公公皺眉皺臉，長長地嘶了一聲，甚是不滿，“墨繡丫頭，你怎麼還沒死了這條心吶？太子殿下的態度你還沒看出來嗎？無論如何，短時間內殿下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你就安分着些，別總是惦記着此事了！”
“那他讓你拿着太監服過來做什麼？”希望落空，滄離只覺得索然無趣，隨身坐下，神色淡漠地掃了掃桌面上的太監服。
“都說讓你穿來着。”看到滄離一臉興趣乏乏，未公公湊過來，帶着討好的笑臉道：“墨繡丫頭，雖說太子殿下不願放你走，但是，只要你穿了這一身內侍服，便可離開楚玄殿了，至少，不會整日被禁錮在這裡，讓你覺得了無生趣！”
滄離耐心告罄，“有什麼話未公公不妨一次說清楚，莫要再絮絮叨叨地講了大半天沒講個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