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一頂月華紗帳,雖然這清涼殿是後宮最破落比起冷宮也不過是好上幾分罷了,可是卻終歸是皇室,怎麼是別的一般人家能夠比擬的。
白芷嘴角漸漸蔓延上一抹嘲笑,很快的勾上了顴骨之上,好像是山花爛漫一般,卻又那麼的淒涼,從前她的易安殿,比這裡是好上不知道多少,可是終究什麼都沒有了。
自己現在就猶如喪家之犬一般,任人欺凌,就像是那折了翅膀的鳥兒,任憑怎麼跳躍,也飛不會那湛藍廣袤的天空了。
白芷從牀上下來,眼裡依舊是那樣的空洞,眉間隱約還有幾分不知所措,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褻衣,緩緩走向房門,可是一走到那扇緊閉起來的門,又放棄了出去的念頭。
現在她出去,看的不過就是那些拜高踩低風吹哪邊哪邊倒牆頭草的冷眼譏諷罷了
高傲如她,怎麼可能會忍受得了這樣的。
白芷看着空蕩蕩的房子,偶爾幾聲蟬鳴從窗外傳進來,清涼殿裡有一池青蓮,夏日開得最旺,每每都是清風真真帶着蓮香,只是或許因爲晦氣罷了,連她房內的窗戶都給關上了,風是一絲透不進來。
眼淚漸漸打溼了眼眶,星星點點的沾在長如蝶翅的睫毛上,任是再多,也沒有落下來,臉上帶着一抹倔強的剛毅,這樣子的白芷讓人看起來十分的心疼,讓人都以爲曾經那個高傲而不可一世的白芷公主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倏然,白芷一把蹲在地上,雙腿屈起來,兩截玉臂環抱着,下頜磕在膝蓋上,如今正是仲夏三伏天,可是她卻感受到從內到外的寒冷,直直凍得她眼淚直流,渾身發抖。
父皇母后,這兩個她人生最重要的人,如今還生死不明,而自己,也淪爲他人的階下囚。
她原本是不會在意這些身份名利的,只是連她最親之人都離她而去,又是怎麼樣的傷感,最讓她痛心的就是,靈靈居然會對自己這樣薄情寡義。
原以爲她是對自己最真情意切的,沒想
到最後自己還是被倒打一耙了,自己如何能夠不恨,只怕相比自己如此頹廢,人家正在婉轉承恩,春風得意吧。
只是,她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婢女,姿色也不過爾爾,在這個最不缺胭脂粉黛的皇宮裡,就不信她真的能夠如此得穆影歡心。
穆影!一想到這個讓自己家破人亡什麼都不是的人,白芷眼裡就閃過一絲痛恨,眼裡的淚水再也不能夠淡定從容了,嘩啦啦的流了下來,然後略微失神怔怔道:“這就是……你當初說我們不合適的原因嗎……”
腦海裡的計劃畫面不停的交匯着,白芷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不夠這些記憶,倒真是讓自己情何以堪呢?
以前自己如何對穆影產生情意的,如何與他不顧了女子的矜持與他表露心腸的,還有他如何的決絕相拒的,以及自己如何吃酒買醉的。
這些記憶一點一點的在腦子裡變得清晰起來,而這些記憶也讓白芷的心漸漸的疼痛起來,原來,這些在他看來,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在他看來,不過是供來取樂的罷了。
自己以爲,拋去以前不說,那擊敗王家,智鬥莫言這兩件事情裡面,他對自己還是有着情分的,現在,他不僅是納了自己的婢女做妃子,還讓自己住到這樣偏僻的宮殿,還囚禁了自己的雙親,還奪取了白氏的江山。
種種恩仇,不得不報。
白芷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些給壓得透不過氣來,眼睛哀乞的看向透出亮光的雕花朱漆黑酸木窗戶,看着那亮光,才樣那一顆早已經支離破碎的心有了一絲絲溫暖。
這是,門突然“吱吖”一聲被打開了。
走進來一個手執溫白玉扇柄摺扇,頭戴紫金玉冠,身穿白色襦袍,腰繫葵花色束帶,丰神朗朗,五官宛若刀削過一般精緻的男人,臉上一股魅惑的氣息,看起來十分的嫵媚,有那樣的危險,可是眼底的水波卻有那麼的讓人義無反顧的淪陷下去,好像只一眼就可以毀天滅地。
白芷聞聲擡頭,看見來人,只嘲諷
一笑,嘴皮有些乾澀,輕啓櫻脣:“你來了,看到如今我這般光景,是不是覺得心裡十分解氣呢?”
自己也算是欺壓了他將近十年,只怕他是恨毒了自己,現在自己一朝落魄不得勢,他必定是覺得大快人心了吧。
看到白芷這副自暴自棄頹廢的樣子,顧海孝頓時是滿眼心疼,然後立馬上去抱住白芷,感受到懷裡骨意,於是心疼道:“芷兒,你不要這樣,一起都會好的。”
沒想到,她果然是經受不住這樣子的打擊,只是她這個樣子,痛的何止是她一人,自己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啊。
白芷滿眼冷笑的掙脫來顧海孝,聲音疏離道:“顧海孝,我雖然不再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白芷,可我終究是公主,你可不要想着這樣子就能夠高攀上我。”
見白芷掙脫開,顧海孝也沒有說什麼,只眉間閃過一絲心疼,繼續一把扯過白芷擁她入懷,下巴放在她削瘦的肩膀上,聲音如同滴血一般,“芷兒,你別這樣,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可是,這也不是我想的啊。”
要是可以,自己怎麼可能會讓她變成一個亡國公主呢,不過是情勢迫不得已罷了,自己也不過是一個走在棋局裡無可奈何之人。
而且,慈國也是他的國家啊,先皇也曾是他頭頂天啊,自己這樣幫助穆影,說不定也會讓自己身敗名裂啊,可若不是已經無力迴天,自己又何必冒着這樣子的風險呢。
白芷心裡的冷意越來越甚,手指環上顧海孝的背,聲音冷然,“所以,這就是你昨天對我說的那一番話的原因對不對?”而後白芷激動的一把推開顧海孝,眼睛充滿不可思議,“所以,你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對不對!”
語氣用的十分肯定,白芷斷定顧海孝定然是曉得這件事情的原因的,只是他只是讓自己遇事切莫自暴自棄,而應該是逆境重生,所以他對這件事情是聽之任之纔會氾濫穆影起兵的。若不是他的縱容,他的不告訴,或許事情就不會這樣子了,或許自己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白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