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沒錯,氣溫已經降低到零度了。”
站在一棟看上去已經廢棄的大廈的三樓,唐驥用手用力地按住帽子防止它被變得極爲猛烈的夾雜着寒流的大風吹跑。
“我的計算從來都不會錯,你得相信我作爲一個科學家的素養,畢竟你不是科學家。”阿蘭珈託站在已經破碎的落地窗旁,避開了風頭。
“你還真不錯……實驗室設立在地下,用鋼、鉛和橡膠層層包裹,防水抗熱防電;但是實驗室的出口卻在這座商場的三樓,從三樓到地下的垂直通道設計成了承重柱的形狀……我該說你是老陰比嗎?”
“這個外號聽起來不怎麼樣。”似乎是經過了兩秒的認真考慮,阿蘭珈託反對到。
“好吧,白鼠先生。我只是想知道,是因爲你長得像白鼠所以別人才叫你白鼠;還是你肢解的白鼠太多了,纔會導致別人叫你白鼠?”唐驥一刻也停不下那張嘴,似乎鬥嘴已經成了他的樂趣。
“唔……我也不知道呢。”阿蘭珈託認真的回答到,一字一頓,不帶任何語氣,彷彿棒讀。
半晌,等到天空之中的雲朵已經將這座只有四十二層高的大樓的頂端淹沒之後,阿蘭珈託突然說道:“我還有另一條委託,隨你們報價……我的妹妹應該就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也說不定,能幫我找到她嗎?”
唐驥伸出了手:“照片,報酬就是你以後是我們的專屬科學家了,你所有的科研成果第一時間要報告給我,一週之後才能出售給別人。”
“成交。”這對阿蘭珈託來說不算難事,他研究從來都是爲了興趣,這種要求和沒有的區別並不大。於是,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遞到了唐驥的手中。
“我妹妹,瓦萊莉雅·戴雅萌多,十四歲,和我一樣有白化病。她眼睛的顏色比我還要淺一些,是淡粉紅色的,在人羣中應該很顯眼。她有些輕微的自閉症和潔癖,把她活着帶到這裡來,我們的交易就算結束,如何?”
唐驥看着照片上瘦削的女孩,點了點頭。這筆交易不算吃虧,但是還是有些事情要問清楚:“如果她不願意到這裡來,或者她已經死了,該怎麼算?”
“……如果死了,交易取消;但是如果她不願意到這裡來,就敲斷她的腿,打斷她的胳膊,在她的嘴裡塞上布條,然後把她拖到這裡來!”乍然間,阿蘭珈託的語氣變得森然無比。
“喂喂,我說,那是你妹妹還是你仇人啊?挺漂亮一個小姑娘,你要把人家怎麼樣啊?”唐驥毫無感情的吐槽着,但是的確有幾分照做的心思。
“就是因爲那是我妹妹,所以我更不能讓她做錯事,走錯路,乃至被什麼不知名的人騙了。吃點苦頭也好,這樣她才能乖乖聽話!”
唐驥聽着這見鬼的宣言,臉上的表情像是打了二十針尿素一樣扭曲,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這已經扭曲到了極致了好嗎?難怪人家有可能會不回來啊!
“周圍更冷了。”唐驥輕輕地搓着手說道。
“你的隊友都已經下去了,你不下來嗎?我在下面安裝了地暖,恆溫二十五度。”說着,阿蘭珈託擺了擺手,指着那扇長得像破舊防盜門,其實造價高上天的水密門說道。
“你就不想看看天災降臨究竟是什麼樣子嗎?按照你說的,這只是天災的前戲而已,那麼正戲又是什麼樣子的?你不感興趣嗎?”唐驥看着已經開始微微飄蕩的雪花說道。
阿蘭珈託猶豫了一下,帶着明媚的假笑走過來:“哎呀,你說服我了,你贏了。不過你還真是有閒情逸致呀,居然會想要看巫術天災。”
……唐驥沒有搭話,只是靜靜地仰望着天空。
就在這時,唐驥突兀的往後退了一步,緊接着,就在他剛剛站立的地方,一個物體從天而降砸在了水泥地面,然後碎成一地渣滓。
“是冰錐……”唐驥俯下身去看着地上的碎冰渣,用手拈起一塊輕輕捏了捏,徹骨的寒涼。這所謂的天災,比唐驥一開始所想到的還要更加嚴重。
“是啊,天上已經開始下起冰柱了。極度深寒,這就是這場天災的序幕。”阿蘭珈託微微眯着眼睛,將衣領子豎的高了一些,周圍的溫度降低的飛快。
“你在思索什麼?”唐驥隨口問道。窗外的冰溜子已經開始如同雨點一般往下砸落,在其中還夾雜着大面積的雨夾雪,這些雨水落在地上之後會徹底結冰,這片區域會被徹底凍結。
“我在思索,會有多少平民,因爲天寒地凍而死在這場大風雪之中。正所謂,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你夠了,別再寒磣人了,是個人都能聽出你根本是在扯淡,能來點實際的不?”唐驥一腳將落在他面前的冰溜子踹飛說道。
“我在擔心我的妹妹,能不能熬過去。如果她死了,我可是會很傷心的。”阿蘭珈託微笑着說道,同時開始學着唐驥踢飛破碎的落地窗外飛過的冰溜子,這似乎是一個很好的鍛鍊反應速度的方式。
接下來,兩個人沉默無語,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因爲本身也無話可說,只是仰頭看着那越來越厚重幽深的雲層,和越來越冰冷的冰溜子,驀然無語。
直到那一刻,天空中閃過第一絲冰藍色的雷霆,唐驥的直覺讓他毛骨悚然,一把扯住阿蘭珈託往後猛退一步。
下一刻,一根足足三米長的冰錐砸在了他們剛剛站着的地方,而且這種冰錐正在漸漸增多,甚至刺破了剛剛結了薄冰的塌陷的路面,將其中的魚類刺穿,漆黑的血液噴濺起來浸染了周圍所有道路。
“這也是天災的一部分?那麼這還真的可以被叫做天災了。看起來的確是防不勝防,就算是我,如果在空曠區域直面這種程度的天災,死亡也只是一個必然的過程罷了。”唐驥微微有點嚴肅的說道。
“嘿……其實天災並不難躲避,只要不是正好在曠野上,絕大多數情況應該都能扛過去,更危險的其實是後面的低溫。不過最危險的啊,還是人災,那纔是完全無法計算的可怕災難。”
阿蘭珈託絲毫沒有被唐驥救了一命的自覺,或者是他認爲自己就算被冰凌貫穿也不會死?總之,他又走到了窗戶底下。
“我想不到你還能說出這麼富含哲理的話,不過你說的倒是不錯,人禍遠遠比天災嚴重得多。我們能夠計算出天災的運行,但是絕對運算不出人類的狂熱。他們的貪婪和傲慢,遲早會毀了他們本身。”唐驥託着下巴說着,同時用閃銀劍颳了自己的鬍子。
“不不不……或許那種所謂的人災也很可怕,但是我所說的,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形天災】啊。”阿蘭珈託微笑着忙忙擺手,但是就是給人一種他在嘲諷土包子的感覺。
“人形天災……是什麼?”唐驥微微皺眉,說道人形天災,如果是那個意思的話,自己是不是曾經遇到過一個完全符合人形天災這個定義的傢伙……
“所謂人形天災,就是指那些本來因爲交換力量過度而發瘋,但是靠着或是執念或是意志力,硬生生將自己的理智從奈亞拉託提普那裡奪了回來的人。在那之後,他們的力量水準就跟井噴一樣上升,但是他們本身作爲【人類】的自覺性也變得極爲薄弱,所以被稱爲人形天災。”
“話說回來……你不會也是這種人吧?”驟然之間,阿蘭珈託的腦袋猛地扭了過來。直到這時,唐驥才發現,阿蘭珈託的脖子特別長。
不過唐驥還是搖了搖頭:“並不是,我沒有這麼恐怖的經歷,而且我也不認爲我的意志力能夠把我的理智從某個外神那裡拽回來。”
不過他的確一驚,自己的巫術力量在發瘋被治癒之後的確提升了不少,雖然還不到所謂的人形天災的程度……所以,自己算是半個人形天災?
“哎呀呀,對不起對不起,我早該想到你只是天賦異稟罷了。因爲,人形天災的威視可比你強多了,至今爲止我也就見過一個,聽說過一個人形天災而已。”阿蘭珈託鞠着躬說着包含着軟刀子的話。
“能給我說說他們的信息嗎?”唐驥淡漠的問道,並沒有在乎阿蘭珈託的話語,否則他只會越發的興奮。
“可以啊。”阿蘭珈託隨意的答應了下來,或許在他看來,和知識無關的情報,全都毫無價值。
“我前段時間在上城區遇見的一個小個子傢伙,我能肯定他是人形天災。身高只有一米五,滿頭銀髮,一身古裝,腰上彆着一把劍。但是那傢伙只是抽劍一斬,整條街上就像是被一個巨大的電風扇葉片絞過去一般,所有的鼠人全都變成了漫天肉屑,劍氣足足蔓延了近百米。”
唐驥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如果真的有誰能夠被冠以人形天災的名號,那裴蠡毫無疑問可以上榜。自己那足以絕殺普通巫術的巫術,在他的面前根本就是小兒科,對方甚至只用了一根指頭就擊敗了自己。
“還有一個,是我盜用了軍用波段聽到的,說是在西北古帝都,出了一個絕強的巫師,要求各區域的部隊謹慎防範。能夠把軍隊逼到這個程度的,想必也是人形天災級別了。”
“那個人形天災,據說能夠操控分子運動速度,確切的說是加速分子運動速度,帶來絕對的高溫。他的標準是有着一身火紅色的衣袍,用一柄暗紅色接近兩米長門板一樣的大劍,瞳孔呈現焦黃色,皮膚呈現紅銅色,有犬齒刺出嘴外。”
唐驥又點了點頭,這個程度也可以被叫做天災,而且暗紅色的大劍,如果不是自己爲了時髦用油漆染色的,那就只能是鍊金武器了。如今世界上根本沒幾個煉金術士,所以那傢伙身上估計存在水銀之書的殘頁。
“溫度越來越低了……我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而這種預感通常會變成現實。關於這種預感,你有什麼想說的嗎?你最好能告訴我我僅僅預感到了天災會漸漸變得嚴重。”唐驥看着天空,雲層已經壓到了三十八樓,而且一絲一絲的霧氣正在從雲層中下落。
“很顯然,你也看到那霧氣對吧?用不了多久,我們的能見度就會下降到近乎於零的狀態了,這恐怕就是你那預感的來源。而且,這種氣候下,水族的行動能力或許能獲得強化,甚至短暫上岸也說不定哦。”
阿蘭珈託說着話,身後猛地綻放出一朵虛影,那是一個和阿蘭珈託相貌相似,卻滿頭白髮的女子。女子身穿純白的帶着紅色紋路的盔甲,臉上是一張鋼鐵主宰的面具與白鼠有八分相似,可是她的太陽穴位置卻有着兩隻拐彎兒的羊角。
也沒見女子做出什麼舉動,陡然間,一大羣身上帶着三塊菱形晶紅色甲片的白鼠便從她的裙甲之下躥了出去,從落地窗上跳躍而下,一眨眼便消失不見。
“既然你說你的直覺很準確,那我覺得我們還是謹慎一些爲妙呢。現在,我的白鼠已經將四周圍兩百米之內所有區域監視住,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巫術力量悸動,我都能第一時間察覺到。”阿蘭珈託笑着說道。
“這是,你的巫侍?”唐驥看了看這個女子,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和阿蘭珈託到是差不多,不過胸部到是高高隆起,這是歐美女人的特徵嗎?
阿蘭珈託點了點頭:“只不過是個沒用的連自我意識都沒有的巫侍呢,雖然在近戰方面還可以,但是也不能離我太遠。她的名字叫做【鼠牧·白羊】,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她的頭頂會有一對羊角。”
“很不錯的巫侍……近戰應該很強,而且還有遠程觀察能力,我知道你肯定爲她自豪,你臉上的表情出賣你了。”雖然只是些微,但是在兩個撒謊專業戶之間,一點點些微的表情就能讓對方得出完善的結論了。
“好吧,她近戰的能力的確很強,但是比起你們隊伍裡那個大塊頭來……估計不行,那傢伙絕對是你們隊伍裡負責近戰抗傷害的一個,我說的沒錯吧?”阿蘭珈託仰頭望天笑道。
“不。”唐驥埋頭用手擋住越來越大的風,給自己點上煙:“他是我們隊伍裡的化學家擔當,刑訊專家,但是偏偏就沒有抗傷害這個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