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做出來啦!做出來啦!給我的,哈哈哈哈……啊?!”
“還給人家,野猴子。”
“啊!傑——!那是我的!還給我!還給我!!啊——!!”
波斯的嚎叫聲地迴盪在天台上,震耳欲聾。傑只瞟了他一眼,跟着將手中的小東西扔給了安吉,隨意地說:“小心點,不要又被那小子給搶了。”
“傑!!你這個混蛋!混蛋!我要和你決鬥!可惡!!”
雖然吼得如此嘶聲力竭,波斯還是理智的跟傑保持着距離,兩週前決鬥受的傷還沒好全呢。望着眼前的兩個人,安吉吃吃地笑了。她看向手中的祈願鳥,然後聳聳肩,說:“其實……給他也沒什麼。本來就是他逼我才做出來的,我又沒想做。看,刻得真醜。還是算了吧,我不要了……”
她說着就要把祈願鳥遞給波斯,結果興高采烈的波斯又被傑給攔住了。
“嘿!你幹什麼!她都說不要了……”
“收好她,安吉。不喜歡的話燒了也好埋了也罷,就是不要隨意送給別人,尤其……是這種品行惡劣的野猴子。”他說着瞟了波斯一眼,“祈願鳥可是有靈力的,它代表的是你的心意。如果你不想看見帶有自己心意的祈願鳥被刻上鼴鼠或者老骨的名字飛到慕蘭德女神那裡的話,那麼還是好好的收起它吧。”
聽到這番話,安吉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寫上鼴鼠的名字?呵,還真挺恐怖的。她輕笑着,慎重地將小巧的祈願鳥揣進懷裡了。一旁的翡翠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後湊過身子來,好奇地問:“那麼,我們的小安要在祈願鳥上刻下誰的名字呢?”
“啊?誰的名字?”她一愣,繼而乾癟地笑了起來,“哈哈哈……誰的名字我都不刻。說了是波斯讓我做的了,不是我要許願……”
“噢……真可惜。可有人刻了你的名字呢,這下該傷心了。你說是吧,傑?”
翡翠說着看向了傑,意味深長。傑怔了一下,繼而默然一笑,不置可否。
不過對於這些,安吉都沒有在意。她只是淡淡一笑,然後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刻誰的名字?在翡翠問起的一剎那,她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威德……
她不易察覺地抖了一下,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似的。
威德?我……可以嗎?真的能刻上這個人的名字嗎?異人……天賦者……即使送到了慕蘭德女神那裡也一定不會得到祝福吧……
“……威德少爺……”
“啊?!”
突然傳來的幾個字像是炸雷一樣驚醒了安吉,讓她失聲叫了出來。
“啊什麼啊呀,我在問你話呢。”波斯不滿地撅了撅嘴,然後又繼續說,“哎哎,安吉,到底是怎麼是事啊——我是說,威德少爺和娜緹絲小姐——他們倆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大家都在傳,說雖然澤得殿宣稱娜緹絲小姐生病了,可實際上,她的異能受損全是你家主人造成的。哎——這我就不懂了,難道說……你家主人跟她有仇?故意下毒的……”
“下……下毒?哈哈哈……”不等他說完,另一個螢噴然大笑,“哈哈哈哈……波斯,你可真是個白癡呀。在這個世界上比下毒要可怕無數倍的東西多了,比如說……摧殘你的心靈。唉……那還真是一種恐怖的酷刑呢,而我們的娜緹絲小姐,應該就是受了這種酷刑吧?呵呵……從夜的行動就能猜到啦。雖然道爾頓少爺一再堅持說是他先打的夜,可事實上……應該是夜去找他復仇吧?嗯……一定是這樣……不過這小子也夠蠢的。呆在那麼顯赫的家族裡,又服侍那麼驕傲的小姐,他怎麼就敢明目張膽地找學徒泄憤呢?自己受罰是小,丟了主人家的臉面可就糗大啦。難得娜緹絲小姐辛辛苦苦地掩飾這麼久,還以爲是她甩了威德少爺,無所謂呢。結果……現在大家都清楚啦。你說是這樣吧,安……嗯?人呢?”
興致勃勃討論着的衆人四處環顧了起來,剛剛還在的安吉就像無故蒸發了一般,消失了!
而在樹林裡,安吉的身影悠然而現。
她慢慢走到大樹旁坐了下來,愉悅的心情彷彿變得沉重了。
因爲威德。
她也是之後的第二天才知道娜緹絲、夜、以及威德臉上傷口的事的。正如剛纔聽到的那樣,雖然對外宣稱的是娜緹絲因爲生病而引起異能衰退,但實際上,伊哥斯帕裡散遍了關於威德傷害娜緹絲的小道消息,花樣百出,千奇百怪的。而人們,又總是很偏愛小道消息。更何況夜的行爲也是最好的佐證,威德因此又得了一個“美名”——毒藥。也因此,他的名字成爲了本年度最不適宜刻上祈願鳥的名字。
不過即便試煉所裡傳得沸沸揚揚的,威德還是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真正讓他在意,也是最苦惱的,還是娜緹絲所受到的難以癒合的傷害。雖然無法體會那種感情上的傷痛,但曾經爲異能受盡煎熬的他明白,喪失一半的能力,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他努力地嘗試去彌補了,可是不要說接受,就連是看一眼,娜緹絲也是斷然拒絕的。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伊哥斯帕,任何人都沒有再見。而唯一能讓威德有些寬慰的就是——他一直堅持說是自己出手攻擊了夜,還讓安吉幫忙給老骨說情,最終才得以讓夜從嚴厲的懲罰裡逃脫。不過,比起他所造成的傷害,這一點事還是不值一提的。
所以,最近的威德有點鬱鬱寡歡。他總喜歡躲在沒人的北岸,躺在那些雜亂茂密的草叢裡閉目養神,一邊吹着風一邊對身旁的安吉說:“看緊我吧,看緊我,不要再讓我跟任何女孩子有接觸了。我是毒藥呢,會害死人的,就和那傢伙一樣……”
每每聽到這樣的話,安吉總是低聲說一句“傻瓜”,然後輕輕地笑,看着遠方不再說話。
終於,在一個繁星璀璨的夜裡,慕蘭德舞會開始了。
漢白玉砌成的米榭蘿大殿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大殿外,盛裝的學徒們容光煥發,迫不及待地趕往這座簇擁於繁茂樹林間的瑰麗宮殿。而在大殿裡,醉人的香氣四處瀰漫,一場最爲輝煌的盛宴即將上演。
白璧金飾的殿堂間,美食、雕像、水晶杯,五彩透明的仙子穿梭於百合花之間,還有蛇目菊,霞草,玫瑰……無數的精美事物裝點四處,讓這個本就金碧輝煌的大殿更加華麗,恰如神話中的仙境一般,如夢如幻。殿堂的天花頂上,魔法召喚出的璀璨星河閃爍紛繁,像是巨大耀眼的寶石穹頂,深邃無底,光燦奪目。空氣中滿是興奮的歡笑聲與尖叫聲,而在大殿的最深處,各式精巧的樂器準備就緒,期待着奏響最華麗的樂章,讓今夜永生難忘。
阿卡魯斯站在大殿中間,準備着即將開始的舞會開場主持。今天的他穿得特別隆重,鑲金邊的墨綠禮服,精湛的黃金配飾,一頭細軟的淺亞麻色頭髮梳理整齊,並將稍長的部分編成一條辮子,隨意搭了下來。他的眼眸純淨,配上那張充滿原野氣息的英俊臉龐,一個生氣勃勃的年輕俊傑呀!只是這個俊傑的臉上還是難掩一貫的吊兒郎當,那張薄薄的嘴脣微微往上揚起,帶着幾分戲謔。
大約又等了一刻鐘,阿卡魯斯終於忍不住地在人羣中打聽了起來——因爲今晚的舞會除了是爲慶祝慕蘭德節以外,“送別伊娃”爲是一個更爲深層的主題。可是,作爲晚會主角的伊娃到現在還沒現身,大家都快等不及了。沉默的驪點頭示意,告訴他伊娃就在外面,自己馬上去找她進來。
迴廊裡,月光溫婉,可是佩洛普的聲音卻高亢激昂,似乎讓這個溫馨的夜晚也蒙上了一點異樣的色彩。
“不不……不!不管再說多少次,我的回答還是不!”
她堅決地說着,聲音微顫。一旁的里歐忍不住笑,輕撫她的後背,溫柔地說:“好啦,佩洛,能在成爲魔法師前就進行醫士的試煉可是一種榮幸呀,最近十年都只有蓮娜一個人獲得資格而已。現在伊娃也能去了,你應該高興纔對呀。再說後天她就要走了,你再說這些又有什麼……”
“閉嘴!里歐!只要她一天還沒走,我就要堅持讓她留下!”
她仍然大聲地吼着,甚至有些粗暴。里歐苦笑着搖頭了,而伊娃也只能虛弱地笑笑,然後握緊了佩洛普的手,說:“佩洛,我知道你愛我,擔心我。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成爲一名醫士是我的心願,去了百城我會很幸福的……”
“是,你當然幸福了,因爲那裡有伍茲嘛!”
“佩洛……”
“別告訴我你想去百城不是爲了那傢伙!我知道,他現在在百城供職呢!你,你……難道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了嗎?他是個混蛋!玩弄感情的混蛋!那傢伙……跟那個花花公子艾力克有什麼區別!他們就是一羣自以爲是、視感情爲玩物的貴族混蛋而已!”
“噢,佩洛普,怎麼又扯到貴族去了……”
“閉嘴!里歐!”
“佩洛,你別這樣對里歐……其實我去百城真是爲了自己,就算伍茲不在我也會去的……”
“總之我不同意你去百城!好不容易纔從普瑞西德進來的,你怎麼能這樣就離開伊哥斯帕!我不同意!這簡直就……”
“夠了!”
突然,里歐一聲大吼,把兩個女孩都震住了。
“你到底還有鬧多久?佩洛普,這是伊娃的決定!伊娃的人生!它不會也不應該以你的意願而定!你實在是太自私,太習慣於替伊娃做決定了,她可不是你的玩偶,不可能一輩子陪着你,永遠順着你的心意來!應該放手了,再繼續下去,你根本……呃?佩洛?啊……我不是……其實……我……我的意思其實……佩洛……”
里歐那慷慨激揚的演說還沒發表完,一貫強悍的佩洛普居然抽泣幾聲,嚶嚶地哭了,嚇得他手忙腳亂地圍着她轉,拼命哄了起來。
“佩洛,別這樣……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我以後再也不兇你了,我發誓!好嗎?佩洛……求你,別哭了……看着我心疼……佩洛……”
“嗚嗚嗚……嗚……是……我是自私……我是喜歡抓着伊娃不放手……可……可你知道什麼呀!這丫頭根本就是傻子!永遠都這樣!從在普瑞西德時就是……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嗚嗚……我不在她,怎麼辦呀!我不在……伍茲一定會欺負死她的……上次就是……那個腳踏幾隻船的混蛋……伊娃……伊娃你是笨蛋!嗚嗚嗚……”
“佩洛?我……我會保護自己的,你放心。佩洛,別哭了。佩洛……嗚……嗚嗚嗚……”
結果,當驪來到迴廊接伊娃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兩個盛裝的女孩緊緊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嘩啦的。而高高大大的里歐則左顧右盼,手足無措地來回地勸着她倆,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整個場面甚是滑稽。
當身着鵝黃色緞面禮服的伊娃笑盈盈地出現在大廳裡時,全場掌聲雷動。阿卡魯斯伸出胳膊,彬彬有禮地挽住伊娃走到了場中。他們在巨大的水晶燈下停了下來,然後,阿卡魯斯清了清嗓子,笑容燦爛地面對衆人發言了。
“晚上好!各位尊敬的先生小姐們!慕蘭德節總是令人興奮,而今夜,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啊……我已經聽到你們腦中的瘋狂想法了,呵呵……道奇,想要趁機多喝兩杯金朗果烈酒嗎?你才二年級,小心菲利克斯的殺人笑。莫爾斯,散場後的大廳比後花園更具浪漫情調,或許你應該考慮把奪走莎拉初吻的地方換一換,嗯?娜塔莉,雖然加布雷沒帶舞伴來,但我還是勸你把希望放到查得理身上,他可比加布雷合適多了。啊,拉科,我看見你了,今天有擦覆盆子香水嗎……”
大廳裡,阿卡魯斯的聲音熱情激昂,但衆人的臉色倒是越來越發青——就像今晚的蔬菜沙拉一樣——聽着這段有史以來最莫名其妙的開場白,里歐埋着頭一個勁地狂笑,然後發現了佩洛普哀怨的目光,隨即正色到:“噢,我又錯了。我的確不該投最後一票贊成票,誰知道他的阿卡魯斯瘋會發揮到這裡來呀……”
最後,在激起可怕的衆怒前,阿卡魯斯總算適時的收住了。他話鋒一轉,終於又回到了送別的主題上來。
“伊娃.吉爾,世界上最溫柔善良的名字。還記得她爲殘翅飛鳥唱起治癒之音,還記得她爲看護同伴三日不眠,還記得在離島時她爲我包紮的傷口,呵呵……可惜,這樣的人註定不屬於戾氣的伊哥斯帕,註定要去到百城,去成爲福澤衆人的治癒之士。所以,儘管去吧,伊娃.吉爾。我們祝福你,也祝福隱都,從此又多了一位偉大的治癒魔法師。伊娃,你是我們的驕傲,再爲我們唱一次天籟之音吧!”
阿卡魯斯雙臂伸展深深一鞠躬,動情地說着。而此時的伊娃眼中淚光閃動,然後片刻的休整後,她輕啓嘴脣,歌唱。
不愧爲是以治癒之音爲自我異能的伊娃。清揚的歌聲頓時響徹大廳,像來自仙境的天籟一般悠悠縈繞耳畔,繞樑迴盪,將整個華麗的殿堂帶入了天堂的境界之中。
不過,接下來的場景才更令人震驚。深黑的大理石地板上突然伸出了許多東西,像是植物的藤蔓卻又深黑堅硬,似乎也是大理石的質地。衆人都驚訝地環顧四周,輕歌着的伊娃也停了下來,睜大眼睛看着身旁越來越密的藤蔓,驚詫莫名。
大理石藤蔓生長攀援着,瞬間就讓寬敞的大廳成了一個茂密的黑色植物園。然後在一陣劈啪作響的石裂聲中,枝繁葉茂的藤蔓開花了。那些不是嬌嫩的鮮花,也不是大理石組成的花,而是烈焰之花、電光之花。它們如茉莉般大小,綻放於大理石藤蔓之間,熊熊火光與幽藍電光交相輝映,蔚爲大觀。
緊接着,又一幕奇觀上演了。微光之下的花托顫了起來,慢慢溢出清亮的泉水,歡騰奔流,在整個大廳裡迅速匯聚出一片澄澈水面。而在水面漫過藤蔓之時,藤蔓枯萎了。它們迅速收縮,爭先恐後地融入地面,只有無數的花,星星點點地落入水中,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然後,伴隨一陣細碎的“叮咚”聲,涼氣襲來了。當衆人透過薄霧看清地面時,泉水已然不見。大殿內只剩下包裹於冰凌之中的電與火之花,定格爲躍動時一瞬間的形態,絢爛奪目。
舍農穿過人羣,將散落一地的奇妙寶石都收進了剔透的水晶瓶中。當它們漂浮起來時,整個大廳都佈滿了星辰。他慢慢走向中央,對着伊娃粲然一笑,然後伸出手,將裝滿光芒的水晶瓶遞給了她。
“伊娃,這是我們的心意——爲你。它被我們稱爲‘伊娃之光’呢,呵呵……唔,就如你剛剛看到的那樣,阿卡魯斯、魯萬提斯、費伊娜和艾力克負責了最初的藤蔓部分,然後是里歐、佩洛普、潘卡吉,瓶中這些奇妙的花,呵呵……然後,加布雷,生命之水。最後……驪,威德,‘伊娃之光’的冰晶外衣。遺憾的是我總在這種時候很無力呢,沒有特別的異能,呵……那麼,就由我來把它送給你吧。送給我們最純潔的伊娃,願你幸福快樂,願你的生命就如瓶中的‘伊娃之光’一樣,永遠璀璨。”
當伊娃接過沉甸甸的水晶瓶時,舍農只得微笑着將肩膀借給了她。因爲在說出什麼感激的話之前,伊娃早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每個人!舉杯!”
“爲伊娃!!”
“伊娃!”
“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