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拖着沉重的箱子,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空曠的原野上。
在她徒勞地喊了半天后終於意識到只有靠自己了。現在不要說是自己呆的這座塔樓,附近的五座塔裡估計都只剩她一個人了。
還是趕快走吧,說不定在途中能追上什麼人,就可以帶自己去找威德啦!
安吉連忙起身準備出發,但再一看自己要帶的東西,她立馬就泄氣了。
在和主人分開的時候行李都拿給妖奴保管了,同樣威德的行李也交給了安吉。當時是由四臂猿人幫她拿上來的,現在只能靠她自己拿了。
天啊……雖然沒有翡翠帶的多,但威德的行李還是有三個箱子。她嘗試着提了提它們,有兩個問題還不大,但第三個箱子真是重得嚇人,還非常的大,安吉只能很勉強地將它提離地面。她沮喪地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把它們弄走。
不行啊……再不走今天就要餓肚子啦!……
她一咬牙,拿出了自己寒磣的行李。比起威德沉重的家當,她只帶了兩套衣服而已,都是碧姬給的。一件是碧姬很早很早以前穿過的——可以想象年代有多麼久遠——另一件和身上穿着的這件,都是以前碧姬的妖奴穿剩的。總之都好看不到哪裡去——或許,應該說是很難看。
她從裡面挑出了碧姬穿過的那條破裙子,然後把它的一頭捆到了威德的大箱子上面,另一頭則搭在自己肩膀上用力一拉。
嘿!還行!
雖然有些吃力,但那笨重的箱子還是很聽話的被拉動了。
她索性把另外兩個箱子也疊放到了大箱子上,將裙子從把手中穿了過去,然後一次拉動三個箱子。
啊……天啦……好重!……
考慮再三,她將最輕的一個箱子提在了手上,另外兩個打算繼續拖着走。只是這樣有些對不起威德的箱子。
管他的……看着挺結實嘛!
她準備就這樣出去了。可是在下樓的時候又遇到了新障礙,要下八層樓呢!不過這次沒難倒安吉,她毫不猶豫地就將三個箱子都踢下了樓梯。
恩……很省事。
安吉就這樣沒心沒肺地拖着威德的箱子,在一片從未來過、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的原野上走了大半天。最開始她是朝着大家離開的方向走的,但是漸漸的,她也不確定這個方向到底對不對了。
唉……說不定非常非常遠啊……我得走到什麼時候呢!
她懊惱地坐到了地上,肚子都已經餓得不叫了。眼看太陽都已經誇過頭頂好久了,搞不好今天得在這荒郊野外的地方過夜。
想到這裡安吉不由得嚇了一跳。那可不行啊!這個世界太危險了,自己就這麼一個人,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啊!
唉……早知道就捱餓吧,在塔裡等他們來找我多好。
想歸想,現在是不能回去了。她稍事休息,拖着箱子又開始出發。可憐了威德那精緻華麗的箱子,一路上被無數大大小小的石頭磕了老半天,刻着精美花紋的表面早已面目全非,凹凸不平的,就像個乞丐的破爛。
不過安吉心裡倒是沒有一點的不安,她又想起了早上做的奇怪的夢。現在已經記不清到底夢到了什麼,只依稀記得自己老夢見被人殺掉。
一定是因爲快要去見恐怖的威德了,心裡不安纔會做了這麼可怕的夢。唉,爲什麼會遇到這麼個主人呢?要是翡翠那樣的主人多好!就讓我拿你的箱子出點氣吧!再說了,讓我這麼個小姑娘拖着如此重的東西走這麼遠的路也是你自找的。
她就這麼心安理得的繼續拖着,完全沒想過見到威德後會被怎麼收拾。
又走了一段後隱約有水聲傳來。安吉從早上起就沒沾過半滴水,到現在嗓子早快冒出煙來了。聽到水聲,她激動得手一鬆,扔開箱子就朝着水聲的方向跑去。
跑上一個大坡之後,安吉終於看見了一條的小河,清澈見底,還映着天空的湛藍色。她興奮地跑了過去,準備暢飲一頓。
她剛把頭湊了下去準備大喝一口,忽然就被人大聲喝斥住了。
“喂!你不能那樣喝,危險!”
安吉嚇了一跳,連忙縮了回來。她轉身一看,身後竟然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個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拉着一匹棕色的馬。他身形魁梧,花白的頭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了,一張深刻着皺紋的臉上透着淡淡的憂鬱。
男人從馬上取下一個水袋,遞給安吉,說:“要喝水的話,我這裡有。”
安吉騎在馬背上,手裡拉着自己那條破裙子。
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跟着這個叫史東的人走了。原本只想讓他帶自己找個安身之處,沒想到他居然知道威德在哪裡。
“他們是來參加甄選的吧,那麼現在應該在百城。”
於是史東便帶着她往百城趕路。
開始安吉還在擔心兩個人加三個大箱子會壓死那可憐的馬,結果史東用裙子的一頭在三個箱子的把手都打上結,然後用手對着它們放了一陣光,之後沉重的箱子居然漂浮了起來!而安吉只要騎在馬上拉着裙子的另一頭就行了。
魔法果然很方便啊,我也好想學……
走了一大下午了,還是沒看到任何與“城”有關的東西。史東對自己的法力不夠高強,只得讓兩人騎馬慢慢走的事感到很是抱歉。其實安吉已經對此很感激了,而且她心裡也一點都不急。一方面是因爲她不想見到威德,另一方面則是她和史東聊得還挺開心。這個男人雖然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但安吉卻和他很投緣。或許,這是因爲史東是安吉來隱都後見過的最像“人”的人吧。
“……然後他們都走了,剩下我一個人在塔裡,也不知道怎麼辦……”一路上,她就這麼嘰嘰喳喳地把自己今天的經歷都抖了一遍。
史東倒是很喜歡她的故事,被逗得笑了起來:“你不是妖奴嗎?怎麼連主人也找不到啊,哈哈哈……”
“呃……其實……我只是戈餌,一個比較低級的戈餌。”安吉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螢,也覺得對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說自己是個人類好像很不妥當,索性撒起了謊來。
“你這樣的戈餌還有些少見啊。”史東輕輕地笑了笑。“長得挺像人類的嘛。”
“啊……”安吉覺得喉嚨緊了一下,然後慌忙解釋着,“呃,那只是看起來,哈哈……因爲我不是在這裡長大的,而是在人類世界。那裡戈餌的種類可多了,你肯定很多都沒見過的,哈哈……”
“是這樣啊……那你是被鐲老巫騙進來的嗎?”
“對,對!”安吉慌忙接過話來。
“外面的世界啊……一定很不一樣吧?我還沒去過呢。”
“恩,對啊,和這裡有很多不同呢。”
看樣子我是騙過他了吧?
然後安吉就開始和他大聊特聊起人類世界的趣聞來,遠遠地避開有關自己身份的話題。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太陽都快落山了。
史東忽然低頭看了看胸前,一把短匕首從他的衣服裡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就快掉出來了。
“啊,快幫我把它拿好。”
安吉坐在他身前,連忙轉過身來幫他將匕首拿了起來。
咦?
她在看到匕首的時候愣了一下。
那是一把古樸的木柄匕首,上面還掛了一箇舊舊的骨質吊墜。
“怎麼了?”史東的眼中閃過一種異樣的目光,但很快又消失了。
安吉吃吃地笑了起來,然後把匕首塞回了史東的衣服裡。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匕首上掛着的墜子,是萊克森人的手藝吧?你不是沒去過人類世界嗎,怎麼會有這東西呢?”
“萊克森人?”史東愣了一下,接着就反應了過來,“噢,這是我朋友送給我的,她好像就是什麼萊克森附近的人。雖然樣子不好看,但也是她的心意啊。”
安吉笑得更開心了,說:“不好看?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萊克森的小夥子最喜歡這個了。”
“怎麼?”史東有些不解。
“萊克森姑娘喜歡在塗黑的獸骨上刻出熊的圖騰,然後做成吊墜,送給心上人當禮物,這可是萊克森的小夥子最希望收到的東西了。看你的這個應該帶着有很多年了吧,你都不知道嗎?呀!!!……”
史東突然猛地一拉繮繩,把馬突然停住了,害得安吉差點掉了下來。
“……你怎麼了?是不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安吉小心翼翼地問着,但是史東沒有回答,他現在整個人都呆在那裡了。
“安吉!”
突然,一陣青色的旋風從空中墜落到地上。雲霧散開後,翡翠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了安吉面前。
“我找了你好久,安吉。對不起,我沒想到你不能像我們這樣走……”
重新看到翡翠安吉也非常開心,她連忙從馬上下來跑向了翡翠。
“快走吧,你家主人的情況可不太好。”
“啊?”安吉頗爲意外。
情況不好是什麼意思?還有誰會把他怎麼樣嗎?
她連連謝過了史東,在和他慌忙告別後就被翡翠匆匆帶走了。
臨走時,史東還是那副發呆的樣子,好像遭雷劈過一樣。
我肯定說錯了什麼,一定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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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倆終於到達百城時,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儘管安吉現在餓得很厲害,但還是得先去拜見她家少爺。
翡翠拉着安吉走到一個高個子魔法師跟前,說:“請帶她去威德少爺的房間可以嗎?她是他的妖奴,想要去看看主人。”
她的話音剛落,整個大廳突然都安靜了下來。安吉吃驚地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直看得她全身發毛。
高個子魔法師也盯着安吉看了老半天,眼神中充滿了詫異和疑惑。末了,他才緩緩對安吉說道:“你跟我來吧。”
安吉告別翡翠一個人跟着魔法師走了。他們穿過了幾座大殿,那人還是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安吉也不敢多問什麼,只得安靜地跟着他走。最後,他們終於在一個房間的門口停了下來。
“他就在裡面,有些虛弱。你看完了就趕緊出來吧,現在他需要休息。”
魔法師說完就走了。臨走時還側過臉來看了安吉一眼,嘴角似乎掠過一絲嘲諷的微笑。
我有那麼奇怪嗎……
安吉感到有些沮喪。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到了威德身上。翡翠只告訴了她威德的情況不大好,但具體是什麼事卻沒有詳說。
他到底怎麼了?
安吉輕輕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威德正安靜地躺在牀上,像是睡着了。他比起一個月前消瘦了很多,一張蒼白的臉顯得如此憔悴,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場。
這一幕安吉不曾想到的。她以爲像威德這樣的少爺一定會生活在安穩舒適的環境裡,永遠擺着一副飛揚跋扈的嘴臉。而現在,他的樣子好像剛經歷過一場大的劫難。
這一個月來他到底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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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原野上,史東一個人坐在馬旁發着呆。
突然,奧喀妲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面前,然後有些迫切地說:“史東,我給你說……”
“莉莉婭……”
“啊?”
奧喀妲沒反應過來。她這才發現史東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臉上帶着極爲複雜的表情。
那是一種痛苦,迷惑,夾雜着某種震驚,還有深深悲傷的表情。
“你……這是……爲什麼呢……”
然後,史東好像突然發現了奧喀妲的存在一般,所有複雜的情感轉瞬通通化爲了憤怒。他冷冷地盯着她,用一種極度壓抑的語氣說:“你……馬 上 給 我 走 開……不要讓我看見你……”
“什麼?你……”
“走!”
他大吼了一聲,那聲音彷彿是噴發自胸腔的一股悲憤。
奧喀妲很吃了一驚,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她用力地皺了皺眉,然後轉瞬消失在一陣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