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請您寬恕阿卡魯斯吧,他這只是無心之過呀!”
“是啊,大人。阿卡魯斯是念及朋友情誼才收留了肯,從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但他絕非是與隱都爲敵、故意藏匿逃犯!對於這一點,我們都敢以性命作擔保!”
“況且肯也沒有傷及無辜,相反還除掉了一個宿主,琉璃島的人!那宿主……總歸是一種黑暗生物,與人不善。從某種意義上來將,也算是阿卡魯斯的一種將功補過了吧?所以,康辛特大人,就請您從輕發落,放過阿卡魯斯吧!”
“大人!”
“大人!”
伊哥斯帕的主持者房間裡,新一屆的五年級學徒們正在七嘴八舌地勸說着康辛特,拼命懇請他放阿卡魯斯一馬,讓阿卡魯斯繼續留下來。五天前的大事件不僅震驚了伊哥斯帕,也震驚了布諾雷斯,震驚了索克蘭堡。一個背棄了隱都的逃犯竟然堂而皇之的呆在伊哥斯帕裡,一躲就是大半個月,而且還是來替琉璃島辦事的,這如何不讓隱都的高層們惱怒不已。而促使這一切順利進行的阿卡魯斯自然是難辭其咎,應該要受到嚴厲的懲罰的。只不過,正如這些五年級學徒所辯駁的那樣,阿卡魯斯也並不是有意爲之,並且在最後幡然醒悟,還盡力去做了一些補救,所以也不至於落得一個“共犯”的罪名而鋃鐺入獄。於是,經過幾日的思量之後,康辛特下達瞭如下的最終懲罰:責令阿卡魯斯離開伊哥斯帕,即日啓程。
當這個消息傳到了五年級學徒的耳中時,大家不由得都慌神了。眼看只須最後一年就能取得魔法師資格,而現在,驅逐令的下達無疑意味着前功盡棄,阿卡魯斯將無緣魔法師領域,終身只能成一名術士,這實在是令人感到惋惜又痛心疾首。因此,在他們打聽好康辛特的行程後,所有的五年級學徒便相約來得康辛特的面前,望他能再重新斟酌斟酌,網開一面。無奈的是已經說了好長一段時間了,康辛特除了埋首讀書以外根本不做任何回答,甚至連聲音也難得發出一點的,這不禁讓衆人苦惱了起來。大家低頭面面相覷,一邊繼續闡述着那些爛熟於心的理由,不肯就這樣放棄了。可是到最後,當他們第三十一遍的說着那些理由時,連自己也覺得無趣了。他們不得不就此停了下來,低頭不語,畢恭畢敬地站在原地上等待康辛特的發言。
“怎麼,都說完了嗎?還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啊。”
終於,康辛特開口了,帶着他那鼻音厚重的嗓音,吐字鏗鏘有力。他放下手中的書,揚了揚火紅的濃密眉毛依次掃視衆人,然後微微一頓首,冷冷地笑了。
“無心之過,念及舊情?呵,呵呵……那這麼說來,只要是有情有義、無心犯錯之人就可以被體諒,被縱容了嗎?那麼戰場上那些被判處死刑的失職戰士們是不是更應該爲自己鳴冤,討得生路呢?可是一些無心爲之的小小過失就是造成了國家的損失,軍隊的失利,生命的死亡!即使你再無心、再悔恨,所有逝去的東西是不會因爲一兩次真心的懺悔就重新挽救回來的!永遠不能!不要拿什麼無辜的藉口來爲自己開脫罪名,做過的錯事就得要付出代價,即使你不敢、不願、不能。而將功補過,哈哈哈……這個就更好笑了。沒錯,這次的那小子是隻殺了一個宿主,琉璃島的人。可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明白嗎?他與琉璃島爲敵,被琉璃島的人這般追殺就很好地證明了他的立場是於我們有利的。可是現在呢?他死了,我們什麼也做不了的讓復仇者得手了,就這樣讓叛逃者順利完成了任務。而且下次呢?下下次呢?你敢說還會這麼幸運,只是死掉一個宿主,而不是我們隱沒者,整個伊哥斯帕裡的隱沒者嗎?!不要爲自己的過失找藉口,年輕人,錯了就是錯了,你必須承擔起後果,無論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後果……”
康辛特的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整個大屋子裡面,抑揚頓挫。那些年輕的學徒們也靜靜地埋頭聆聽,久久不曾言語,也無法言語。雖然都知道康辛特是個說一不二、作風硬派的老戰將,可是大家還是抱着那一線微弱希望的堅持着,努力着。不過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很明顯是沒戲了。康辛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而且沒有將阿卡魯斯的罪再上升幾個高度來施以嚴懲就算是非常幸運的了,還有什麼可說的呢。於是大家就那麼站着,不再徒勞辯駁地站在那裡。可就在這個時候,康辛特的氣勢又突然軟了下來。他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像是心中煩悶地搖了搖頭,一面微閉上那雙目光如炬的眼睛,揉着太陽穴慢慢說道:“好啦……知道你們情深意重,心意可嘉,我也不是不願意網開一面,就此從新發落的……”
“啊?!大人……”
“嗯?聽我說完。”
他說着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安靜,繼續說下去。
“你們也不是第一個來替他求情的人了,菲利克斯、瑪德薩烏早就來過好幾次了。尤其是瑪德薩烏,都快把我的耳朵磨出繭子來了……可是,不是我不肯放過他,而是他自己,要求要離開伊哥斯帕的。”
“什麼?!”
衆人頓時呆住了,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自己要求的?阿卡魯斯?他要離開伊哥斯帕,放棄魔法師身份嗎?這……這怎麼可能?!!”
“這個你們就去問他本人吧,問我也是沒有用的。呵呵……虧我難得一次的想要改變主意,可是這個小子,居然堅決的要求離開伊哥斯帕了,說自己也再無心思和顏面留下,只求離開。哼……隨他去吧。嗯?你們,可以走了吧?莫名其妙地煩了我一早上,也不知道先去了解了情況再來找我。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門’試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嗎?等着我來給你們授予魔法師護符呀。還不敢快走!”
“啊?噢……是是是……告辭,告辭,打擾您了……”
“打擾您了,康辛特大人,告辭。”
“告辭,告辭……”
“告辭……”
說話間,學徒們都紛紛退出了房間,帶着對康辛特的惶恐和對阿卡魯斯的困惑。當房間裡重新恢復安靜時,康辛特的繃直的身子不由得鬆懈了下來,靠回了大椅背中。他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嘆息地喃喃着“這些孩子們啊……”,然後,他忽然看見了牆壁大鏡子中的自己。那個英武硬朗的魁梧男人臉上已經爬上了皺紋,鬢角也出現幾絲花白,襯在那片火紅的頭髮裡格外的顯眼。
“呵……老啦,老啦……還真適合留在這個搖籃裡當保姆了。”
他輕輕地感嘆着,自嘲般地搖了搖頭。隨即又重新振作起精神來,按下桌面上的一個鈴道朗聲說道:“菲利克斯,你過來吧,報告索克蘭堡特使的行程計劃……”
*** *** ***
安靜的走廊裡,學徒們沉默地前行着,各自回味着剛剛與康辛特見面的緊張場景。
“噢,噢……好吧。阿卡魯斯那傢伙居然自己想要離開,真是浪費我們的精力,浪費口舌啊……”
“喂,潘卡吉,爲阿卡魯斯做的努力是我們應當要做的,不要說什麼浪費口舌,別說這樣的話。”
“喔,驪,你多聖人呀,我可比不了你,被這樣玩了還心甘情願的。我可是放棄了寶貴的試煉時間來面對可怕的康辛特,可結果呢?居然是這樣的答案,你叫我怎麼能不抱怨幾聲呢?哼……”
“潘卡吉,你……”
“行了,驪,別理他。潘卡吉是誰呀?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在離島和瘋牛決鬥時做的決定呢,你難道就忘了。他不自私就不是潘卡吉了,就像布伯不愛錢就不是布伯一樣,本性難移呀。”
“喂!佩洛普!都已經過去多久的事了,你還提它幹什麼?哦……我明白了,被你家萊斯克斯少爺給騙了,心情不好呀。呵呵……里歐. 萊斯克斯,外法司長海茵謬.萊斯克斯的兒子,萊斯克斯侯爵家的五公子。可你呢,居然以爲他只是個山野裡的萊斯克斯,還傻傻地被騙了四年,整整四年呀,和你最討厭的貴族呆在一起,也真是笨得可以了,哈哈哈哈哈……”
“潘卡吉……你……去死吧!”
“哇!!!佩洛普!別!這裡可是主堡!!!”
電光火石之間,佩洛普的閃電已經擊起來了,映得整個走廊都是藍幽幽的。而潘卡吉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以雷火迴應着佩洛普的攻擊。
場面一時失控。
當衆人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將他們分開以後,兩人怒目相向,跟着便各選了一個方向,迅速消失了。看着所幸未被發現的爭鬥現場,艾力克突然靈光一閃的反應了過來,然後便似笑非笑地看向氣喘吁吁的加布雷說:“其實……潘卡吉再怎麼自私也終歸是來了呀。可是某人呢?在這麼重要的時刻裡連個面也不露一下,這纔是深入骨髓的自私鬼呢。你說呢,加布雷?”
艾力克打擊的方向向來穩定,他現在說的人自然就是威德了。不過在加布雷若有所思的沉默間隙裡,費伊娜已經好奇地接過話去了。
“不是說了威德突然有事嗎?我今天早上也看見了,好像是挺急的。倒是舍農有些奇怪了,這樣的時候也不露面,也沒對任何人打過招呼。”
“嗯,說的是啊。那傢伙纔是真正的聖人呢,凡是有能幫人的時候一定當場,絕對不會缺席的。可是今天,怎麼無故消失了?唔……最近的奇怪事還真多呀,連什麼傳說中的宿主都冒出來了,這是真的嗎?還是說布諾雷斯對放了一個怪物進來不好解釋,隨便扯了一個藉口?哎呀……總之我看那戈明婭寶石挺邪門的,什麼奇蹟的象徵,分明就是災難的象徵嘛。看來得去找幾個古咒文出來去去邪氣了,嗯,現在就去……”
魯萬提斯打趣似的說着這番話,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了。而加布雷,若有心事地沉默着,加快腳步離開了。
威德……
*** *** ***
妖奴樓裡,妖奴們熙來攘往,爲一天的事務而忙碌着。忽然大門口闖進來一個不屬於這裡的人,帶着焦急的神情和匆忙的腳步直奔樓梯口,也不問任何人的意見。所有人都略微地望着他,然後在認出了他的身份後便更爲吃驚了,隨即臉色一沉,眼神中充滿了複雜和陰鬱,並開始相互小聲地談論了起來。
“喂,是威德.道爾頓啊。”
“嗯……來找他的妖奴的吧?都找了好幾天了,還是沒見着呀。”
“哼哼……怎麼見得着呢,連我們也很難得見得着的嘛。那個女人神神秘秘的,從這半年以來都是這樣,根本就是……”
“噓……別說了,萬一她能聽見呢?那你可就……”
“啊……該死的……走了。”
人羣小心翼翼地散開了,而那種詭異陰冷的氣氛卻仍然存在,久久不曾散去……
‘威德少爺,您要找安吉是嗎?我今天看見她了,就在早晨,她從外面回來啦!’
一大早,當威德正打算和加布雷前往主堡爲阿卡魯斯說情時,克里瑪爲他帶來了這個消息,使他爲之一振。他連忙告白了加布雷朝妖奴樓趕去,希望今天來得及。已經過去五天了,整整五天,沒有安吉的一點消息。妖奴們都說每天還是能看見安吉的,可是他沒有,他一次也沒有再見到過安吉。不論是用妖奴鐲召喚,還是四處去找她,安吉就像是從伊哥斯帕裡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眼前。
難道她已經走了嗎?怎麼可能,我還沒解除妖奴契約呢,也沒有拿到伊哥斯帕的批文,她不可能走得了的,不可能離開伊哥斯帕。
他一遍遍地思索着,依然覺得安吉的消失很不尋常,甚至有些詭異。陰影開始籠上他的心頭,就像那個夢一樣,令他寢食難安,強烈地體驗到一種不詳感,縈繞在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安吉……
安吉……
噩夢發生在新年的那個夜晚,那個早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縫隙照到他的牀頭上時,威德渾身一個激靈地醒了過來,莫名恐慌。可是他卻記不得那個夢的內容了,只是覺得可怕,覺得不舒服。他很快就將注意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因爲昨夜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重大了,令整個伊哥斯帕都爲之震盪,每個人都惶惶不安。他和其他人一起爲里歐和阿卡魯斯忙碌着、奔波着,一直到了深夜時才記起了安吉的事——她和他約好了今天要離開的——實在沒有精力去處理了,他想着明天吧,明天再去找她。於是便又等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有空閒時間了纔去找安吉,只是卻怎麼也找不到了。那些妖奴們只說看見她一早出了門便沒有了下落,動用妖奴鐲尋找,沒有音訊;讓人帶話給她,沒有結果。就這樣日子又過了一天,直到第三天,一個陰霾的早晨,他又做了那個夢了……
那個夢……在夢裡,安吉渾身鮮血地躺在雪地裡,沒有一絲生氣。天空中滿是閃亮的戈明婭寶石,或者說……更像那些他曾經營造過的雪焰火,晶瑩剔透的,漫天無際。它們輕揚飛舞地飄下來,溫柔地撒在她的身上。她是那麼美麗,就像是一個雪白的天使,柔軟的長髮襯着嬌柔的臉龐,無限美好,只是已然沒了笑容,沒了溫度……
她死了。
“啊!!!!”
威德駭然地驚醒過來,全身大汗淋漓。他飛也似的狂奔出去,滿世界地尋找着她的下落,甚至連最痛苦最不願意使用的妖奴鐲召喚也使出來了,可是,仍然不見她現身。妖奴們還是說什麼“昨天又見到過她”,可是這對於威德而言真的只是沒有用的假消息而已。直到中午時分,他又得到了一個近似於噩夢般的消息——那個死去的怪物似的人是一個宿主,而他曾經卻是一個人,一個伊哥斯帕裡一年級的魔法學徒,哈黎安。
哈黎安!哈黎安!
他這下呆住了,驚恐莫名。
哈黎安,他跟安吉走得很近吧?那安吉,安吉會不會也……
不敢再往下細想,他直接去找到菲利克斯了。可是菲利克斯給他的答覆卻是伊哥斯帕裡除了哈黎安以外沒有人員傷亡,更沒有人員失蹤。
“可是她真的不在了啊!怎麼就叫沒有人失蹤?!”
“可是其他見過她啊,只是你恰好沒有遇見罷了。我已經問過很多人了,他們都說見過安吉的,只是她行蹤不定,總是無法確定到底是在哪裡,而且好像最近一段時間都是這樣的嘛,挺正常的。鎮定,鎮定,說不定她只是在跟你捉迷藏呢,再過兩天就出來見你了。呵呵呵……我的事還有很多,就先不陪你了,有事了再來找我吧,再見。”
連菲利克斯也拒絕相信他,威德還真是沒有辦法了。
真的只是我沒有遇見她嗎?可……這是爲什麼呢?爲什麼就是怎麼也找不着她,她不是急着要走的嗎?到底……
唉……
無奈中的無奈,他只有繼續等待了。而慢慢的,一些關於安吉的不利傳聞也開始流傳了起來。什麼“不像一個螢,和死去的宿主一樣可疑,說不定也是宿主”,什麼“行蹤詭秘,捉摸不透”,還有“能力奇怪”,“和哈黎安關係密切,異常密切”,“偏袒比約”等等等等……都在將安吉推向一個極爲危險的位置之上——她也是宿主。也是礙於道爾頓家的名號,同時伊哥斯帕沒有正式下令,所以妖奴樓的人們還保持原樣,沒有做出進一步的實質性行動來。不過已經有不少人在傳言,等伊哥斯帕裡的事務稍事安排妥當了,安吉將要接受盤查,同時所有和哈黎安有關係的人都將接受盤查,澄清身份,不然大家都將處於巨大未知的危險之中,不得安寧。一時間,伊哥斯帕半島已經滿是風言風語,秩序大爲紊亂,人人自危。
“她是宿主?那我是什麼,琉璃島的奸細嗎?哼!”
對於以上的種種流言,威德都是無心在意,也不削在意的。當務之急是先見到安吉,不管有多少人說自己曾經見到過她,天天都能見到,至少他是沒有見到過的,也無法安心。而今天,既然得到了克里瑪如此肯定的消息,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了!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安吉的房門前,威德遲疑地停了幾秒鐘,然後上前,一邊沉重地敲着木門一邊低聲呼喚。
“安吉?安吉?”
沒有人回答。房間裡面似乎也只有空蕩蕩的迴音,除此以外便無任何聲音,也不像有人在裡面的。
“安吉?你在裡面嗎?聽見了就回答我,安吉?安吉?”
還是沒有人回答,走廊裡一片安靜。
冥冥中,威德又感到一絲恐慌。他不肯放棄地繼續呼喊着安吉的名字,一面持續拍打着房門,力道也不覺越來越重。
“安吉?安吉?!安吉!!!”
“她不在裡面,她剛剛出去了。”
忽然間,身旁傳來了一個溫柔的聲音,像是泉水一般溫潤柔軟。
翡翠靜靜地望着威德,同時欠身行了個禮,平靜地說:“安吉已經出去了,就在剛纔,可能你晚了一點點。”
“什麼?她……出去了?”
威德遲疑地望着她,將信將疑。
“你確定她出去了嗎?你確定你看見她了嗎?我……我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她了……”
他喃喃地低聲說着,無意中竟在眼裡透出濃濃的憂鬱,像是濃霧一般吹不盡化不開,令翡翠也看得十分清楚。她沉默地看了威德幾秒,淡然一笑,然後緩緩轉身朝樓下走去,一面娓娓道:“我確定看見她了,還和她說過話的。放心,她只是心情不過,再等兩天就好了。您來找她的事我會代爲轉告的,就請先回去吧。”
聽着她的話,威德愣愣地望着房門,依然愁眉不展。然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想要翡翠代爲問候里歐,這個一直保密身份的翡翠主人。只是走廊裡已然沒了她的蹤影,只剩下威德一人孤單地站在那裡,陰鬱而顯得有些落寞了。
安……
穿過樹林,走過湖畔,當翡翠來得一片足夠安靜的密林裡時,她靜靜地停下了。四處打量了好幾遍沒有旁人,她輕巧地閃到一棵大樹後面,隱去身影。而當她再一次現身出來時,溫柔淡雅的女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男人,一個皮膚黝黑的高大男人。
舍農。
他拍了拍變身之後有些凌亂的衣服,重新整理一新。已經第五天了,他每一天都要花些時間來裝扮安吉,出現在妖奴樓裡,掩人耳目。因爲真正的安吉如今還不能動,還靜靜地躺在一片黑色觸角之中,等待生命的奇蹟出現……
‘放心,我會救活她的,雖然是困難了一點。她的臟器已經被人打壞了,身體被人貫穿,被那個宿主,乾淨利落的……該死……而在這之前,你必須扮演好安吉的角色,因爲除了我,整個伊哥斯帕裡沒人能救她,而我,又無法解釋我的身份,無法解釋她的長時間消失……所以,做好你的工作吧。如果你足夠愛她的話,足夠珍惜她的話,做好我要你做的事。’
愛她嗎?
當然,我愛她。
我愛她勝過一切,勝於我的前途、榮耀、生命……如果在這之前我還有懷疑的話,那麼現在,我已經很肯定了。不會讓你再受到那樣的傷害,不會讓你再處於任何危險之中,任何的,就像那一夜……
他想着,拳頭不禁又緊握了起來,磕着皮膚生生地發疼。搖搖頭揮起這些可怕的記憶,舍農繼續朝一個隱秘的地方走去。叢林深處的地下有一處地下室,是已經廢棄不用了的魔法試煉場。只是現在,那裡卻成了舍農希望的聚集地,安吉重生的療養所。也不知那老骨是什麼來頭,一個區區的妖奴樓管理員,竟然會使很多古老偏門的法術,還是有關於異世力量的,這根本就不可思議。不過如今對於舍農來時,這些都不重要了,也沒有心情刨根問底。因爲的確如老骨所說的,安吉的傷已經太重,幾乎不是人力所能及的範圍。他到現在還記得當日看得的傷是多麼的觸目驚心,簡直就等於是在宣告死亡……
啊……
不忍再想下去,舍農側身鑽進了地道里。今天一大早老骨就去別處找藥材了,所以要他去妖奴樓裡找了東西就馬上趕回來,陪着安吉。他要找的東西是條簡樸的項鍊,安吉一直隨身佩戴的那條。不過他翻遍了整個房間,依然沒有看到半點和項鍊有關的東西。想起安吉還一個人留在試煉室裡,舍農便不再逗留,快速返回了。可沒想到剛一走便碰上了威德,消息還真夠靈通的。
哎?不對啊,我今天一直都以翡翠的形象出現的,他怎麼會突然跑來找安吉呢?
嗯……或許是他想碰運氣吧。一直不想以安吉的面貌見他,也就躲着他,可能是察覺不對勁開始着急了吧。威德.道爾頓,他……
嗯?
這……這是……
突然,剛走近試煉室的舍農慌了起來,因爲他發現自己關好的門竟然打開了,大大地敞開着的。他連忙跑了進去,心急火燎的,可是寬大的房間裡除了密佈的黑色觸角外哪裡還有安吉的影子,只有那個她曾經躺着的地方留有一塊空隙,還有無數的斷裂觸角散落四處,流淌黑色的汁液。
“安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