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明媚的陽光透過米色的窗簾撒進臥室。

向謐閉着眼歪着身子,躺在一張不大不小的單人牀上睡得香極了。

昨天晚上,向謐臨時跟兩個同事吃飯,後來還被拉着喝酒,美其名曰壓驚。結果他酒量太差,喝了兩杯便不省人事,最後是暈暈乎乎的讓人送回了家。

因爲全都是大老爺們,送他的人少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把他送進家裡扔到牀上就走人了。向謐又醉得睡着了,連怎麼進家門的都不知道,因此直到天亮,他身上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服。

因他喝得很少,所以衣服沒什麼酒氣,不過出了一身汗,味道也好不到哪去,依他的習慣,睡醒了鐵定得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

向謐住的小區臨街,房子是臨地而起的獨立戶型,分兩層,裡面空間很大,足有將近二百平,隱隱有些小別墅的意味,平時出門走個一百來米就能看見超市,最近的車站走路十分鐘就到,最妙的是還有個商圈。

小區地理位置可以說是非常優越,再加上出行方便,又建在近郊,這裡的房價一直居高不下。向謐住的這套房子是租的,每個月光是租金就讓許多上班族望而卻步,本來有一對兄弟跟他合租,上上個月,這對兄弟突然說不租了,月底前就搬了出去。

這下可好,原來每月三個人分攤的高昂房租一下子落在了向謐一個人的身上,上個月交完房租,看着五位數的賬單和銀行裡六位數的積蓄,向謐果斷覺得吃不消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做了兩手準備,在房產中介掛出消息尋人合租,接着跟租房的同事打聽房價,然後給附近出租房子的人打電話約時間,週末看房。這段時間除了上班向謐幾乎都在找合租人或是新房子,忙得連軸轉,結果卻馬馬虎虎,差強人意。向謐下了決心,如果這個月再找不到人來合租,那麼下個月就搬走另尋住處,即使是比這裡條件差點的房子也沒關係。

向謐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他其實已經醒了,但是醉酒的後遺症——頭疼,仍如影隨形,他想再多睡一會兒。

安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悅耳動聽的音樂聲,是固定每天早上七點整準時響起的手機鬧鐘的聲音。

眼睛睜開一條縫,向謐摸出手機,打開手機殼直接把電池摳出來,然後隨手往旁邊一扔。

“啪啦”一聲,手機、電池還有手機殼,統統掉到了地上。

向謐重新閉上眼睛,他一點都不擔心手機會壞掉,諾基基的質量可是有着手機中的板磚的美名。

解決了擾人清夢的手機,向謐懶懶的翻了個身,胳膊一甩,抱住了一個軟得不得了的東西。

這個東西不光軟,而且又涼又滑,他迷迷糊糊摸了幾下,居然沒摸出來頭尾,感覺不出來是個什麼東西。

向謐很奇怪,心想,這玩意個頭好像還不小,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枕頭?

不可能,又不是等身抱枕,自家的小枕頭哪有這麼大個。

被子?

更不可能了。

不知道爲什麼,向謐忽然想起了鄰居大媽家養的小貓。小貓長得土裡土氣,一身毛倒是又滑又亮,手感好極了,大概是鄰居大媽經常給它開小竈勤洗澡的緣故。

可是接着,向謐又覺得不對勁,因爲他根本就沒養過寵物,更何況是這麼大的……這體積都趕上大型犬了吧?

想着想着,向謐的頭又疼了起來。

打着哈欠迷迷瞪瞪睜開眼。本來他還惦記着今天是週六能多睡會覺,結果,等看清楚了自己抱着的是個什麼玩意後,他立刻就瞪大了眼睛,直接愣住了。

眼前哪裡有什麼大型犬,有的只是一條白色的巨大蟲子,說是巨大蟲子一點也不誇張,據向謐目測,這條蟲子的身長絕對已經超過了兩米。

蟲子睜着一雙黑溜溜的銅鈴大的眼珠子,盯着向謐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這雙眼裡滿是無機質的冰冷,彷彿正在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

它的身下是一對對碗口粗的大吸盤,此時這些吸盤正活潑的動來動去。蟲子並不着急行動,只是一味看着向謐,像是在認真思考該從哪裡下嘴。

向謐的兩隻手還抱在蟲子身上,他跟蟲子的腦袋距離不到半米,這是一個很危險的數字。他僵住了身體不敢亂動,一方面覺得自己可能還沒睡醒,一方面又覺得,這條蟲子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呢。

頂着蟲子帶來的巨大壓力仔細看了幾眼,向謐發現,如果不去注意它過於龐大的體型,這條蟲子長得分明就是一條蠶嗎!

蠶,難道是?

向謐張了張嘴,試探的喚道:“小可愛?”

不知道是不是向謐產生的錯覺,他依稀看到那條蠶的眼睛閃了閃。

基本確定了這條蠶的身份,向謐的精神仍然處於高度緊張的防備狀態,沒有放鬆半分。雖然依照常理,蠶只吃桑葉不食肉,但是能長到兩米多的蠶,恐怕就不能按照常理來判斷了,至少對於人來說,它肯定是具有一定的攻擊性的。

他慢慢的鬆開手,動作輕緩,一點一點的往後退,到了牀邊,腳底下踩着了昨晚踢下的皮鞋,輕巧的一蹬,鞋就穿好了。

退到門邊的時候,那條蠶突然變得有些焦躁,它擡起尾巴狠狠一甩,“砰”的一聲,好好的牀就被它從中間給劈成了兩半。

看到這一幕,向謐身上的冷汗唰的就下來了,剛纔他要是走得慢了一步,現在被劈成兩半的就是他了,這麼大的力道抽在人身上,即使不死也得半殘廢。

目前看來,這條蠶攻擊性很強,一旦他被打中失去行動能力,後果不堪設想。

向謐深吸一口氣,拉門上鎖一氣呵成,他不敢在原地停留,上好鎖猛地轉身就跑。門裡響起稀里嘩啦的聲音,應該是那條蠶不小心撞翻了東西,下一刻,它可能就會追出來!

他意識到,那條蠶雖然力氣很大,身體卻很笨重,如果跑的快一點,也許可以輕鬆甩開它。

向謐幾步跑到客廳,經過儲物架時一把抓住放在上面的防水旅行包,提起來往背上一甩,奪門而出。

他的腳踏出大門的一剎那,爭取了寶貴時間的臥室門終於堅/挺不再,“嘭”的一聲,轟然倒地。

……

向謐活了二十三年,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一條蟲子追着到處跑。

向謐真是拼了命的跑,速度飛快的從車站前面跑過去,這時候他根本顧不得闖不闖紅燈了,先擺脫身後陰魂不散的蟲子纔是真的。

起初,街上的行人還不以爲然,因爲這樣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人們已經司空見慣,每天這個點都有不少人急匆匆的趕去車站,通常都是上班上學一族,因爲太過平常,所以只有幾個人看了他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直到一條兩米多長,應該只存在於幻想中的白色巨蟲爬到街上,直到它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並且速度奇快的朝向謐經過的地方追了過去,他們才意識到了此刻危險的境地。

人羣先是靜默,緊接着,一場可怕的騷亂爆發。

“有怪物啊!”一個年輕女人尖叫着跑了,連掉了一隻高跟鞋也顧不上撿。

年輕女人的話提醒了尚處在怔愣狀態的人們,恐懼的情緒迅速在人羣中蔓延開來,馬路上立時亂成了一鍋粥。

有那反應快的學着年輕女人迅速跑走,找到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也有人跑遠了點,然後非常理智的打電話報警。有人傻站在原地,被擁擠的人流推搡着移動。還有坐在擁堵的車內,暫時沒被波及的人掏出手機對準蟲子咔嚓拍了張照片,抖着手開始發微博。

更多的人滿臉恐慌,情緒失控,只知道朝人多的地方跑,人擠人,越擠越出不去。

“真是見鬼了!”一位幸運的公交車司機張目結舌的看着白色巨蟲從車子旁邊經過,期間,車窗玻璃一直震動個不停。

後來的人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白色巨蟲橫衝直撞,不管前面阻擋的是人是車或者是其他什麼東西,統統不避不讓,導致很多車子被撞得變了形,有不少行人因爲躲閃不及而受傷。

向謐忙着逃命,所以壓根顧不上回頭看一眼。

他邁開兩條腿玩了命的跑,恨不得自己跟哪吒似的腳底下也踩着兩個風火輪。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心想休息會兒吧,一轉過頭就能看見幾米外的大怪獸‘不離不棄’的追在後面。

向謐的內心很受傷,自從他不算寵物的寵物小可愛——一條只有五釐米大小的蠶寶寶,突然變成身長兩米多的大怪獸以後,拿同事小圓的話來說就是,他充分的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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