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這件事要從那條原名小可愛,現爲大怪獸的蠶的身世說起。

向謐猶記得,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

那一天,他吃完早飯出門直奔市場,準備買點菜回去。經過一隻放置在角落裡的垃圾桶,他很隨意的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他看見已經冒尖的垃圾上面有一隻格格不入的白色四方形小紙盒。向謐破天荒的朝垃圾桶走近一步,看清了紙盒的全貌,紙質像打印用的A4紙,紙盒四壁上印着字,中間還有幾片嫩綠的桑葉,其中一片有好幾個洞的桑葉上趴着一條白白胖胖的蠶寶寶。

專注吃桑葉的蠶寶寶似乎感覺到了向謐的視線,擡起它圓滾滾的小腦袋,歪着小小的身子,一雙黑溜溜的小圓眼睛盯着他看。

說來也怪了,向謐從來不養寵物,對於這些軟乎乎的小東西雖然不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可那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就是覺得這條蠶寶寶特別的對胃口。

帶回家養着吧。一條蠶寶寶而已,也花不了幾塊錢。

向謐腦子裡冒出了這個念頭,然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鬼使神差的把蠶寶寶帶回家,每天像照顧親兒子一樣的對它,還給它起了名字叫小可愛。

向謐把小可愛照顧的無微不至,不僅親自動手給它做了個小窩,一日三餐必須得是新鮮嫩綠的桑葉,晚上睡覺還不忘給它蓋上條棉布小被子。

沒過多久,小可愛整個胖了一圈,個頭也拉長了一截,向謐每每逗弄小可愛,都有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欣慰感。

然而,美好的時光似乎總是過得特別的快,一夜之間,小可愛突然變成了大怪獸。

向謐無論如何也無法預料到,僅僅因爲他當日一時心軟,卻給自己今日釀下大禍。

大怪獸雖然大的嚇人,而且攻擊性很強,卻始終沒有做出過傷害向謐的舉動,所以他的心裡仍存了一絲僥倖。

或許大怪獸對他沒有惡意,也許它不會傷害自己。

這麼一想,向謐就又回過了頭。

這次,他看見大怪獸一頭把一輛小轎車的頂部撞得凹了下去,年輕的女車主尖叫着打開車門跑了出去,大怪獸又是伸頭一頂,轎車翻了個個,而它則迅速的爬過去,一口把女車主吞下了肚。

看見這一幕,向謐終於舍了那絲僥倖心理,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簡單,大怪獸毀了他的房子和隨便吃人完全是兩種概念,而後者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事到如今,他沒有辦法再找出理由來說服自己了。

大怪獸吃人,既然它能吃別人,自然也能吃自己。

下定了決心,向謐不再猶豫,趁混亂的人羣吸引了大怪獸大部分的注意力,又繼續向前狂奔了一段路,直到一家超市出現在眼睛裡,他才氣喘吁吁的停了下來。

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車緩緩開過來,搖下窗戶。

“嘿,哥們。”司機探出頭,問彎着腰喘個不停的向謐:“打車不?”

“打!”向謐深深呼吸幾次,拉開車門迅速坐了上去,關門的力度大的車子整個震了一下。

迎着司機疑惑的眼神,向謐直截了當:“師傅,去最近的火車站。”

向謐去火車站是有理由的,前段時間有個以前的同事打來電話說住在離火車站很近的地方,曾經問過他要不要合租,而他因爲有房子住就沒答應。前幾天同事又打電話來問他改沒改注意,說明那房子目前還是缺少個合租的,正好他可以去那裡住幾天。

向謐身體向後靠着汽車柔軟的座椅休息,心臟咚咚跳個不停,大腿肌肉由於過量的劇烈運動產生強烈的痠痛感,手腳一陣無力。這都是因爲他一路上跑得太快,所以突然一停下來,身體脫力的感覺特別明顯。

出租車的司機是個四十來歲,絕對稱得上高大壯的中年男人。

司機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問。

司機把寫着空車的牌子拿下來,按下計價表。車子開動,時速穩穩地保持在六十至八十邁。

市裡車多人多,而且還限速,向謐知道催是沒有用的,司機不會爲了你一個人超速行駛,到時候真被拍下來,事後的罰款扣分可就跑不了了。

向謐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只是安靜地坐在車上,沒有去催促司機把車開快點。

好歹是四個軲轆的汽車,只要沒碰上堵車或者交通事故,速度再慢也比他兩條腿的跑得快多了。

向謐管司機藉手機給房東發了個信息,說家裡遭賊了,他現在沒法趕回去,讓房東去一趟,順便幫他看下房子。

開了一會兒,司機起了話頭,“哥們,你看見剛纔前頭那片出什麼事了不?我就去超市買包煙的工夫,怎麼圍了那麼多人?”

說完,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他。

向謐:“我也不太清楚。”

對於這件事,他無意多說。

說什麼?說他被一條兩米多的蠶追着到處跑,而剛纔引發人羣騷亂的,就是那條長得‘稍微大了點’的蠶?

真要照實說了,司機恐怕會直接送他去某某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司機見向謐臉色不大好,以爲他暈車,於是便好心的遞給他一瓶口香糖,說是暈車的人吃了會舒服點,被他婉言謝絕了。

這位司機很是能說會道,向謐心情不好,心裡想着關於大怪獸的事,偶爾才禮貌性的迴應一句。

對方彷彿渾然不覺,自說自話也能滔滔不絕的說上半天。

如果放在平時,向謐不會介意跟他聊聊天打發時間,出租司機們經常大街小巷的轉悠,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接活的也不在少數,跟他們聊天很能聽到些有趣的奇聞異事。

可惜的是,今天發生的一件件驚險至極的事,匪夷所思的一幕幕,直到現在仍然讓他心有餘悸。

各種各樣的疑問像一塊大石頭壓在心上,在沒弄明白一切以前,向謐根本沒有閒心聊天,現在他只想快點到前同事家裡,關上門躺在牀上好好放鬆下心情。

所以,在發現就算自己默不作聲,司機照樣能找到不少引起人談話興趣的話題後,他乾脆半閉起眼睛,裝出一副已經昏昏欲睡的模樣。

司機見狀,倒是不再說話,專心開起車了,兩個人一個開車一個裝睡,誰都沒再開口,車裡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精神放鬆的向謐很快就睡着了。

半路上他醒了一次,一覺過後,他自覺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這回司機似乎看出他不願交談的意向,很是知情識趣的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向謐打開防水旅行包,檢查裡面的東西。

這個包本來是爲下週公司組織的野營活動準備的,裡面有一套衣褲,兩瓶礦泉水,一包溼巾和紙巾,一袋餅乾和一條牛肉乾,還有一袋巧克力,以及一把摺疊水果刀。

因爲考慮到野營活動只會持續兩天,公司又有專門的人負責吃食,所以他並沒準備多少東西,這時不禁暗暗後悔,包裡裝的幾樣吃食還是同事小圓硬塞給他,說讓他在路上打發時間墊墊肚子的。

衣服是隨手塞的,向謐翻了翻,有一件星空圖案的深藍色長袖上衣,一條鉛灰色運動長褲,裡外都很乾淨。現在天氣涼了,巧克力不容易化,餅乾可以長時間保存,不用擔心會壞掉,牛肉乾則是真空包裝,更有保障。

今天是週六,換了正常情況,後天他就該隨公司去參加野營了。

公司這個季度本來沒有野營計劃,誰知月初上面發下通知,說這個月所有員工獎金全免,額外組織一次野營活動,算是給員工們的補償。

不是沒有員工抗議,但是,在第一個仗着自己資歷老的員工去當出頭鳥討說法被解僱以後,再沒有人提出異議了。

至於野營,他反正是不打算去參加了。

想到外號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上司,向謐心裡十分惋惜,這個月八百塊錢獎金替換來的野營註定得打水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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