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三少歸來
黑漆漆的樓道,散發着令人心慌窒息的黑暗,哪裡有人的影子?蘇曼畫的回頭,清澈的眼底滿滿都是失望。
蘇曼畫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般,這麼地希望,有一個人……會出現。
拉開窗簾,月在地板上抖落一地清冷的光,這輪纖素歷經多少次盈虧,終究在今夜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像……她隱約在心底的那個人,最終會隨着時光的流逝,慢慢淡開。
蘇曼畫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那個淺淺的梨渦似乎也染了一抹憂傷,她低低嘆了一口氣,隨後笑出聲來,竟然對月長吁短嘆,連她自己都認不出這樣多愁善感的自己了。
說好了不再多想,可是,聽到鈴聲響起的時候,蘇曼畫立刻推翻了剛剛在心底做出的蒼白而勉強的說服,迅速跑出去開門,甚至因爲跑得太急掉了一隻拖鞋,也顧不上去撿,拉開門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心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
如果……是他!
但……不是他。
門外灌進一股冷風,蘇曼畫卻毫無知覺,怔怔地看着眼前從天而降的人,心底掠過一絲失望,但很快消失無蹤。
因爲,來人伸開雙手緊緊地抱住了她!那副溫暖而有力的胸膛,擁住了她纖細的身子,替她阻擋了寒風的侵襲。
蘇曼畫幾乎被趙寧安的熱情融化,仰頭看了一眼,臉色一變,他比她高了將近一個頭,所以她只能踮起腳尖,甚至要微微拉下他的衣領,手才能夠得着摸上他的臉頰。
外面實在太冷,趙寧安趕緊把蘇曼畫擁進屋,順帶關上了門。
而此時,隨着那一片亮光的消失,漆黑的樓梯道里微弱的一點猩紅的光,還有那被冷意禁錮的白色菸圈,越發地變得清晰起來……
來的人是誰,他並不知道,但是看得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非比尋常。當她的手輕輕撫上那個年輕男孩子的臉,神情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這樣的親密畫面一直不折不撓地在權鐸腦海中浮現,他頓感心煩意亂,慢慢地握緊了拳頭,再展開時,渾身散發着駭人的寒氣,幾乎要將外面的寒冷逼退。
或許,真的不應該回來的吧?權鐸笑了笑,眉間帶着淡淡的自嘲,轉身離去。
樓梯間裡,四處躺着凌亂的菸頭和菸蒂,窗外的月光,照不到它們身上,天亮以後,等待它們的,只有一種命運。
聽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地方,月光照不到。
剛進了屋,趙寧安脫了略帶寒氣的外套,站在暖氣機前搓手捂暖了身體,輕車熟路地到廚房溜了一圈,“姐,你這裡有沒有什麼好吃的啊?給我隨便下碗麪都行!我都餓死了!”
蘇曼畫從臥室出來,手裡提着一個小小的醫藥箱,“先過來讓我幫你清理一下傷口!”
不是從a市回來的嗎?剛剛在門外看到他的臉劃了一道口子,雖然已經止了血,但傷口看起來還是挺深的,到時候要是留疤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纔會把好好的一張臉弄成這樣,蘇曼畫別提多心疼了。
“姐,你可別忙!”趙寧安誇張地擺了擺手,在沙發上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嚕喝了幾口水,“我又不是你們姑娘家,咳,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啊?不都說傷疤是英雄的勳章嗎?我……”
“哎!你想謀殺親弟弟啊!嘶!嘶嘶……下手輕點兒……”
用鹽水清洗好傷口,又小心貼了創可貼,蘇曼畫看了一眼,似乎對自己的傑作還挺滿意,嘴角的笑容像一朵綻開的花兒,“看來我功力未減哪!”
趙寧安捂着被戳痛的臉,咧開嘴討好地附和道,“那是必須的!老姐你當年的風采小弟我可是記憶猶新,如今一想起來……”
真是一把辛酸淚。
大概是蘇曼畫五歲趙寧安四歲的時候,有一天他和別人打架,磕得頭破血流,畢竟年紀小,回到家裡不敢讓爸媽知道,只能偷偷躲在房間。
傷口怎麼都止不住血,真不愧是親姐弟,知道弟弟受了傷,蘇曼畫火急火燎地跑進爸媽的臥室。
後來傷口很快止住了血,趙寧安疼得皺着一張小臉,委屈地問,“姐姐,你往我頭上貼的是什麼東西?”真是太神奇了,爲什麼止血效果這麼好?
某人一臉天真地回答他,“創可貼啊!”
是嗎?趙寧安扁了扁嘴,怎麼感覺和印象中的創可貼,不太一樣啊?
後來!後來,他才知道……那所謂的加大加長版創可貼,竟然是女人用的……衛生巾!不過,已經是爲時已晚,這個“小意外”成爲了他一生的黑記錄。
週末沒有出去,冰箱裡已經沒什麼東西了,蘇曼畫尋思着明天該出去買些食材,簡單下了一碗蔬菜面,又打了一個雞蛋下去,撒上蔥花後,香味便溢出來了。
她又煮水給自己泡了一杯熱牛奶,一手端着面一手捧着牛奶杯出去了。
姐弟倆面對面坐着,飢腸轆轆的緣故,趙寧安很快吃掉了一大半的麪條,蘇曼畫則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牛奶,“你這次受傷,是怎麼回事?”
“別提了!”趙寧安夾起一塊荷包蛋,恨恨地咬了一口,“我從a市回家的路上出車禍了!”
“什麼!”蘇曼畫險些一口牛奶噴了出來,滿心的急切都寫在眼裡,“那你沒事吧?還有沒有傷着其他地方?”
“我坐的那大巴和迎面的一輛私家車對撞,結果大巴急速轉彎,還是不可避免地衝到安全欄上,前面的擋風玻璃全碎了,喏……”趙寧安指着自己的臉,“這裡就是被玻璃劃傷的,還好我坐得比較後面,不然……”
“不準說晦氣話!”蘇曼畫用筷子敲了一下他面前的碗,急急地打斷了他的話,“你真的沒事?只是被劃傷?千萬不要隱瞞我!”
“得得得!”趙寧安忍不住雙手合十求饒了,“我就是怕回家被老媽嘮叨得耳朵長繭,才躲到你這裡來了,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蘇曼畫見他還有心情和自己說笑,心裡大概有個底,應該是真的沒事了,被他的模樣逗得笑了出來,“行了,你先去看會兒電視,我去準備衣服和熱水,你泡個澡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趙寧安是臨時回來,假期並不長,第二天姐弟倆一起回了趟家,晚上,蘇曼畫就送他去車站搭車了。
半年前才考的駕照因爲工作地點極近,而放在家裡壓箱底,加上城市交通那麼發達(雖然堵車已經成爲一種城市文化)蘇曼畫也懶得自己開車。
從超市出來,蘇曼畫懷裡抱着一袋食材,沿着沿江路慢慢地往回走,路上車來車往,但走的人,卻只有她一個。
這晚的夜色出奇的美麗,風雖然說不上溫柔,但也不顯得清冷,是那種清涼地拂過臉頰,不負責地餘留清醒思緒的感覺。
連街角的那家花店都關了門,蘇曼畫在心裡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隨後又露出一個笑容,今天是老闆娘兒子的生日,他們母子倆,今晚要在另一個地方,陪一個對他們而言很重要的人一起過。
相依爲命的母子倆,其實在這座人情冷暖的城市,挺不容易的,但是從他們身上,蘇曼畫感受到了一種對生命的熱情。
她喜歡一切積極向上陽光的東西,自然而然地被他們的這一種熱情打動,蘇曼畫聽老闆娘說過,之所以留在這裡,是因爲她喜歡的那個男人,永遠留在了這座城市。
這原本是一件沉重悲哀的事,卻在老闆娘的輕描淡寫中讓人體會到了一種淡淡的幸福,關於生命的延續,愛情的延續。
不知走了多久,蘇曼畫越來越靠近那棟高大的建築,空氣中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她伸手去摸摸臉頰,好冰啊!
不由得加快腳步往前趕,不知道受了什麼蠱惑,她慢慢停了下來……
在她的正前方,男人雙手插入口袋,靠着路燈,他身穿一件深v領的毛衣,外面套着一件深灰色外套,黑色的長褲包裹着兩條修長的腿,身形高大挺拔。
疏淡的燈光打在他俊美的臉上,他幽黑的雙眸,閃動着一層清冷的光澤,隔着朦朧的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曼畫似乎看到他的嘴角勾起一個若隱若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