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硬,隨即放鬆下來,柔和着聲音:“遲兒,對不起,我原不想這樣逼你。我,原本是想要給你幸福的。我沒有想到,你對慕容瑜的感情,已到了這樣深的地步。遲兒,你信我,我只是太愛你,纔會這樣的不理智。我不是成心想逼你,不是成心要讓你如此痛苦。等我們離開了這裡,我會竭盡全力給你幸福,會好好疼愛這個孩子的,你信我。”
我含淚一連迭道:“沐昕,我信你,我信你。只要你肯放下一切,交出解藥,我就隨你離開,從此青山綠野,再也不問世間羈絆。”
“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
慕容瑜的毒性已快蔓延,生命垂危,我不願多作耽擱,只想儘早將解藥給他服下。是以,問這話時,我的語氣有些急促。
沈沐昕睇我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我的急切,望着遠方,緩緩道;“我答應了你,自是不會食言的。但此刻,我還不想走。還有一件事,沒有辦。”
“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沒有辦?此間的事,還有什麼值得你這般放不下的麼?沐昕,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兒。”
沈沐昕定定地望着我,眸光莫測,“遲兒,你似乎很着急離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的喉嚨滾動了一下,不願多作隱瞞,“沐昕,你不知道,慕容瑜,他的毒發作得很厲害,此刻,怕是熬不過七天了。沐昕,我得儘快拿到解藥救他性命。如若他死了,我……我怕我也活不下去了。”
沈沐昕的那雙淡泊的眸子瞬間暗下來,幽光山洞,許久,才道:“原來,如此。”
我忙握住他的手,含淚道:“沐昕,便當是我求你,我們快些離開這兒,好麼?”
沈沐昕的嘴脣動了動,正要說話,卻聽見一陣騷動漸漸傳來。我擡頭,越過男子的肩膀,看見紫袍玉帶的汝夏王正領着一隊侍衛緩緩走近,他的目光陰沉着,落在我和沈沐昕相擁的曖昧姿勢上,隱隱透着一股殺意。
“皇后娘娘。”
那樣陌生而恭敬的口吻,聽得我心裡
一陣難受,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麼的,我猛地推開沈沐昕的身子,倉惶站起身來,不安道:“王爺怎麼來了?”
好在,他只是自己走來,將那些侍衛留在了遠處,否則教人見着我堂堂皇后,與皇帝的臣子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不知會傳出怎生難聽的流言來呢。
身後,傳來沈沐昕輕輕的“哼”聲,似有不悅。我夾在這兩個男子中間,當真是爲難得很。
“臣弟來迎你回去,商討聖女與麗妃的身後事。喲,侯爺也來?莫非侯爺也是爲了此事而來,那倒真是盡忠職守,教本王好生歎服。”
汝夏王這樣的陰陽怪氣,我聽着都覺難受,不知落在沈沐昕耳裡,會是怎生的刺心。只怕他們二人之間會生出什麼波瀾來,那便不好了。
然而,我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沈沐昕輕拍去衣袍上的塵土,微微一笑,面色如常,“皇上此刻不在,皇后娘娘一個女兒家分擔政事難免辛苦,臣理當爲皇后分憂。”
兩個心思各異的男子,無聲微笑對峙着,卻是硝煙暗布。
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但不能讓那個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出事,忙出來打圓場:“此處風大,都別站着了,回去說話。”
他們這纔將目光緩緩從對方臉上收回,躬身齊道一句:“是,謹遵皇后懿旨。”
於是一行人各懷心思地回去,快到大帳時,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欣喜喊:“主子!”
我定睛一看,是我派人去尋的丹碧,當下展顏一笑,迎上前去,“碧……心蓮。”
一時忘情,差點兒失口喚出了舊日的稱謂。心蓮是丹碧的事情,畢竟還無人知曉,一個已經死去多時的人,突然好端端地出現在衆人面前,只怕會落人話柄,給丹碧、我,或是當初救人的沈沐昕帶來麻煩。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回來了便好。
我見她要給我行禮,忙伸手攔住,和顏笑道:“你這丫頭,可回來了,教本宮一陣好找。”
丹碧笑了笑,“是奴婢的不是,教主子擔心了。”
見着跟在我身後的二人,她怔了一下,隨即福身行禮,“奴婢見過王爺,見過侯爺。”
好在這兩人與她皆是相熟的,倒不拘那些禮數,喚了她起身,四人一同入內。
才坐下,便有侍女奉了熱茶上來,我揮揮手,帳內的侍婢皆應是退出,獨留下丹碧一人在身邊伺候。
我晗下一口熱茶,暖了暖身子,清清嗓音,問道:“這兩樁後事,二位可有何建議?本宮初登後位,又非離國人,是以對這些倒並不十分知曉。”
沈沐昕此刻坐在座椅上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味出神,並不接話。
汝夏王看他一眼,見他不搭這茬,是以徑自起身道:“回皇后,適才臣弟與諸位大臣商議了一下,覺着此事關乎皇室聲譽,倒不可太過宣揚。對外,只須宣稱聖女是舊疾復發,染病身亡,而後回京大葬便是。至於麗妃,她雖一身罪孽深重,可南宮世家這些年來鞠躬盡瘁,卻也是爲我離國立下無數汗馬功勞,是以便也一併發出消息,稱麗妃暴斃宮中,擇一吉日以妃禮葬之。不知皇后以爲這兩樁安排如何?”
我不禁點頭微笑,“本宮也是這樣想的。既然王爺已同諸位大臣商議過,那便這麼辦吧。”
然,堂下的男子忽然掀袍跪下,懇求道:“臣弟有一事相求皇后。”
我見他如此鄭重,不由變了顏色,“王爺有話坐着說變便好,何須行此大禮?快快起來。心蓮,去扶王爺起來。”
心蓮忙稱是,正要下去攙扶,卻被汝夏王出言制止,“不,皇后娘娘。此事非同小可,乃是臣弟任性所爲,還是跪着說爲好。”
我倒拗不過他,只得隨他去了,“那,王爺有何事要本宮恩准,儘管說出來。”
沉默片刻,汝夏王透起頭來看我,目光清澈,隱隱含着悲痛,“臣弟懇請皇后,廢去已故聖女南宮婉的封號,賜予臣弟爲妻。臣弟願三媒六禮,迎娶南宮婉爲臣弟的汝夏王妃。俗言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此刻皇兄生死未卜,臣弟唯有懇請皇后做主,償臣弟平生所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