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坐在原地,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沐昕,我不是不肯,是不能。我怎能存心欺瞞你?正因爲你是沐昕,我曾經愛過的沐昕,所以我纔不能選擇欺騙你啊!”
“可你又是否知道,我情願你欺騙我,也不願直面你已不愛我的事實。是否我這一次,又晚了一步呢?若那日,救你的人是我;若你被容兒逼迫之際,我能及時趕到阻止,會否你的心,便不會漸漸遠離我,向着慕容瑜靠近呢?終究,是我沒用,每一次都護不得你周全。你選擇他,原怪不得你的。這世間,哪一個女子,不企盼能找着一個能予她平安喜樂的男子呢?而我,從始至終,竟都沒有保護好你。我,我真該死!”
一下,又一下,他的手狠狠擊向地面,斑斑血跡,撕裂着我的心,如何能安?
他說的,是事實,卻也不是事實。我知道,他是有心護我周全的,可人活於世,總有太多太多的無奈,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便是帝王將相,也有委屈隱忍的時候,更何況是揹負了先父囑託的南宮澈呢?
將他的手緊緊抓住,我嘶吼:“住手!沈沐昕,你這樣自殘,究竟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別人不知道你的心,難道我還不知道麼?但凡有一絲可能,但凡你力所能及,你定不會眼看着我受傷害的!沐昕,我從未怪過你。也請你,饒了自己吧。”
將婉婉放到一旁的地面上,他雙手將緊緊攥住我的肩,紅着眼睛,嘶聲道:“遲兒,你恨我吧!求你恨我!你若是不恨了,便是心中沒愛了。遲兒,沒有你的愛,我要怎麼活下去啊!這江山萬里,我孤家寡人地守着,該是怎生的孤寂?遲兒,你怎能忍心捨下我一人?遲兒,不要棄我而去,好不好?”
我聽得心酸無比,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輕聲道:“那麼沐昕,在你心中,江山與我,孰輕孰重?”
南宮澈的聲音輕而堅定,“無論是江山,還是其他,都遠不
及你在我心中的重量。我這一世,唯一在意的兩個人,一個是婉婉,另一個就是你。爲了你和婉婉,無論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我嚥下喉間的酸澀,微微而笑,“那麼,你將解藥交出,捨棄這江山,我隨你歸隱,從此不理會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可好?”
等了許久,我也沒有等到他的回覆,若非耳畔總有他溫熱的呼吸徐徐拂過,我真要懷疑,身旁是否真的有人存在。
“你,不願意?”
心底的那抹希冀的火苗悄悄熄滅,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自古以來,有哪個男子肯爲一個女子放棄帝位的?
“遲兒,你誤會了。只要是爲你,我心裡就從來沒有過‘不願意’這三個字。只是……”
我連忙追問一句:“只是什麼?”
“只是……遲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是不願意答應你的理由,但至少此刻不行。”
欲言又止的神情,再度在他清俊的臉上出現。我想,是時候該解開謎團了。如若那些難言的苦衷一直隔在我和他中間,我想,我們很難修復舊日的那些嫌隙與傷痕。更何況,有些秘密,又能瞞得住多久呢?終有一天是要大白於天下的。
“你做這一切,奪江山,謀帝位,是否皆因了你爹爹臨終前的囑託呢?沐昕,有些事,你總一再推脫時機未到。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正是你這些苦衷,一再造成我們之間的誤會,以致漸行漸遠呢?愛,首先得坦誠吧。我總得真真正正瞭解一次眼前這個說着愛我的男子,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你說對麼?”
猶豫再三,南宮澈方緩緩點頭,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不該對你有所隱瞞。只是此刻婉婉剛去,我實在沒有心情重提當年的那些恩怨糾葛。待我護送着婉婉回家安葬後,再將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好麼?”
我點頭,“好是好,但你此刻位高權重,怎能輕
易離開?再者,婉婉臨終前一直念念不忘汝夏王,我想,她真正想要的歸處,是那人所在的地方吧。”
南宮澈微微蹙眉,“那你的意思是?”
“就地火葬。然後待汝夏王恢復記憶後,將婉婉的骨灰交給他,如此,也算是全了婉婉生前的遺願。”
南宮澈看我一眼,道:“此事便依你所言。但,有一點我須得有言在先,江山,我或許可以不要,但慕容瑜的命,我是決計要取的。任誰來阻止也沒有用!”
我心頭大亂,不由問:“爲什麼?究竟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你執意要取奕譞的性命?”
似乎有什麼埋藏多年的秘密,正漸漸浮出水面。那個讓南宮澈忍辱負重多年的心事,終於要說出來了麼?
勾脣一笑,卻是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你問這個,也是爲了慕容瑜吧?只怕,你隻身前來,除了想爲他取得解藥,還想爲他奪回江山吧?可你知不知道,這江山,原本是我們雲家的天下!”
“雲……雲家?我怎麼從未聽說過?”
嘴脣略動了動,卻是逸出一聲嘆息,南宮澈的目光徑直望穿我的身體,縹緲微涼,也不知是落向了遙遠的何處。
“沒聽說過……也不打緊。那你有沒有興趣,聽我說一個故事。”
我點點頭,心知他接下來要講述的這個故事必定與他的身世有關,“你說。”
南宮澈低頭望着婉婉,伸手理着她被髮那個吹亂的頭髮,目光瑩然,輕聲道:“其實,遲兒你自己,就是雲氏的後人。而我和婉婉,也是。”
我張着嘴,指指自己,又指指南宮澈,一頭霧水,“我,你,婉婉,是雲氏後人?那我們……”
突然冒出來的雲氏,我自己,還有……南宮澈,哦不,或許該稱他爲雲沐昕,他的身世,這種種的種種,每一樣於我而言皆是炸雷般的衝擊。我委實有些吃不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