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奴面色沉重不語,倒是秋霜回答了我的話,眉目間猶帶着幾分驚懼,“可不就是一件大事麼?據說,那日本是離國皇帝的葬禮,可好端端的,已被離國滅亡的晉國晉文帝忽然帶着一大批軍隊,出現在了那兒,而已死的離國皇帝也忽然死而復生,青天白日下,兩個原本死去的人居然復活了,聽着真是嚇人得緊。那兩人原就有着深仇大恨,這一見面,可不就是分外眼紅麼?可他們的恩怨事小,可戰火連天起,苦的卻是天下間的無數無辜老百姓。聽聞那日紫靈山腳下兩方人馬鬥得好不兇狠,那離國的皇帝似乎還受了傷。趕巧公子那日經過,這才救了姑娘回來。其實呀,這晉國本不是離國的對手,可如今晉文帝得連女婿夜國皇帝的兵力相助,看來,這用不了多久,天下就要改姓雲了。如今戰火連綿,倒是不好進城打探消息,待過段時日局勢穩定些了,再派人去替姑娘尋人吧。”
我聽着,心神恍惚得厲害,不由抓住秋霜的手,問道:“那,可曾有晉文帝的消息?他受傷了沒有?”
秋霜被我陡然這麼一發問,不由怔在了那裡,“啊,晉文帝?這奴婢可就不知道了。聽聞他能文能武,身邊又有那樣多的侍從護衛着,想來不會出什麼事纔對。倒是那離國的皇帝慕容瑜,聽說那日他新立的皇后被人擄走,難得一片戰亂中,他還那般不捨不棄,硬是要孤身去追,這才落了單,被人打成重傷。”
“哦。“我淡淡應着,心下一片迷惘。不知怎的,心口似被什麼銳器捅了一刀,細密的疼痛陡然從心臟蔓延到全身。胸口越來越悶,我不由揪緊胸口的衣襟,伏在花奴身上,痛苦地呻吟起來。
花奴和秋霜不由得變了神色,顧不得說那些,只焦急詢問道:“姑娘,姑娘您怎麼了?”
我勉強擡頭,低低道:“我,我覺得胸口很悶,心裡跟燒了把火似的,十分難受。”
花奴不由喊道:“快!秋霜,如今公子不在,你快去將玉大夫請來給姑娘看病。”
我不由喊:“別,別去。”
心口的疼痛愈演愈烈,我只得勉力壓制着,“不,不要驚動任何人,讓我靜靜躺一會兒就好。
”
花奴和秋霜不敢違揹我的意思,忙好生扶了我躺下,掖好被角,守在牀前,十分的放心不下。
花奴摸摸我的額頭,又察看着我的臉色,眼中盛滿擔憂,“姑娘,你的臉色很不好看,依奴婢看,還是讓大夫來瞧瞧比較好。”
我艱難地呼着氣,想對她們笑笑,告訴她們不必擔心,卻顯得那樣力不從心。
見我如此,花奴的眼中不禁淌下淚來,握住我的手,哀求道:“姑娘,姑娘您究竟是怎麼了?不行,奴婢必須去給您請玉大夫過來。”
我伸手,還欲喚她回來,可那手纔剛伸出去,便在半道上落下,眼皮沉沉合上,再無知覺。
“姑娘……”
淒厲厲一聲呼喚,是我腦海裡最後的感知。
醒來時,眼裡映着一室昏黃的燭火,斗室內縈繞着淡淡的藥草味,一名藍衫男子背對着我在燈下忙活。那背影看着十分眼生,不知怎的,卻又透着幾分難得的親切。
“你是誰?”不曾想,才醒來聲音便是這般的沙啞難聽。
那男子緩緩轉身,露出一張秀氣斯文的臉,眼中帶着幾分淡淡的笑意,莫名地教人看了也跟着有了微笑的衝動。他輕聲道:“姑娘醒了。在下玉無極,乃是莊主的義弟,也是這府裡的大夫。”
三兩句話就解釋清楚了自己的身份,舉止內斂,卻又透着幾分不同於尋常江湖男子的清逸,公子的這個義弟看來也不是個一般人。
哦,原來他就是花奴口中的玉大夫呢。我恍然大悟,朝他笑了笑,眼角餘光卻極快地掃了一眼室內,未見着那道白衣勝雪的身影,垂眸間,心下不禁涌上一層淡淡的失落。公子他,並沒有來呢。也是,不過才見了一面,人家說了一句要娶你,興許是一時興起,興許什麼都不是。你便當真以爲人家是喜歡你了麼?雲墨遲,你現在也未免太自作多情了吧!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嘲諷的笑。
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玉無極彷佛不經意地說了一句:“嗯,前幾日傳回消息,據說是莊裡出了一件極爲棘手之事,義兄走得匆忙,一連幾日我也沒有他的消息,是以……”
我驀然明白過來玉無極是在安我的心,目光與他的輕輕一撞,不由飛速別過臉去,臉頰如晚間天邊的雲般緩緩燒起來,悶聲道:“玉大夫,我不是那個意思……”
低悶的兩聲笑,竟是那樣的好聽,竟能讓人將心底的陰霾皆一掃而空。
半響沒動靜,我疑心他是否悄然走了,等了一陣,終耐不住性子小心翼翼擡頭察看。不想卻見着一張眉目蘊笑的臉近在眼前,手中捧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歪着頭,饒有興趣地看着我。
我慌忙垂下頭去,纔剛冷凝的臉頰復燒燙起來,想一想他手中那碗黑乎乎,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東西,不由輕輕蹙眉。
玉無極手一伸,那藥就到了我的跟前,隨之,那股刺鼻的藥味也跟着涌入鼻尖,“趕緊把藥喝了。”
我皺着一張臉,企圖與他商量,“那個,玉大夫,其實我身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如今人也醒了,這藥……能否就不喝了呢?”
玉無極的面上極淡,也看不出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只問道:“哦,你不想喝藥?那,且先把理由說來聽聽,若是有理,我便考慮考慮。”
一聽有得商量的餘地,我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眉飛色舞了一陣,忽而起了警惕,定定地盯了玉無極一陣,確認他不是那等道貌岸然的人,才真心地展露了笑顏,勸說道:“其實呢,我並不是討厭喝藥,只是覺得實在沒有那個必要。你看啊,我的病已經好了,暈倒不過是身子虛弱,只須多加休息就好了,喝藥卻是有些小題大做了。你是一個大夫,應該聽過‘是藥三分毒’這句話吧。本着醫者父母心,你也不能這麼草率地對待我啊。沒準,以後你還得管我叫一聲,叫一聲那什麼的呢。再者,這藥一聞就知道肯定很苦,不是有句話這麼說來的麼?良藥苦口利於病,你一看就是很厲害的一個大夫,那你配的藥也必定是良藥,嘿嘿,那我其實算不上是病人,自然不需要浪費這良藥啊。要不,你拿回去看看有誰喜歡喝,或者,你自己就當日行一善,以身試藥啊,這樣對病理的研究也是頗有益處的。呵呵,你是大夫,偶爾胡亂吃一些藥,想來也是沒大礙的,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