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一緊，是慕容瑜拽住了我，他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盯住我，遲疑道：“你方纔說什麼？沈沐昕他愛着的人不是你？這……這怎麼可能呢？”
我的眸光頓時黯淡下來，“我沒弄錯，你也沒聽錯。沐昕……他心裡愛着的是一個叫‘遲兒’的姑娘，與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畢竟不是我。”
慕容瑜鬆開了我的手，沉默半響，竟仰首大笑起來，“哈哈哈，原來被遺忘的不止我一人，他也被忘記了。可到底，還是他運氣好，先遇着了你，從前如此，如今也是。”
我大驚，緊緊盯着他的雙眸，顫聲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慕容瑜，我知道你喜歡我，可也不能利用這樣不着邊的謊話來離間我和沐昕之間的關係！你若這麼做，也未免太卑鄙了！”
可下意識裡，卻忍不住去想，如果，萬一，沈沐昕心裡原本愛着的人就是我，那個“遲兒”其實就是雲墨遲，我當如何？是會欣喜萬分，還是恍然如夢？我竟不敢去想，心中竟莫名地害怕自己胡亂的猜測會成真。
慕容瑜抓着我的手，雙眸亮得如天上的星子，一字字道：“雲墨遲，我知道此刻在你心裡我是一萬個比不上他，他是雲，我卻是泥。可我從那次便說過，今後再不會欺瞞你。我既說到了，就一定會做到。你也不想想，這世上怎會有兩個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再說了，以沈沐昕的性格，他若愛一個人，便一生一世也不會轉移心意，又怎會輕易另娶他人？你若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人，便是長得再像，他也不會瞧你一眼。因爲有些東西，在有些人心裡，是獨一無二，不能替代的。沈沐昕如此，我也是。”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可仍然不願意相信，“你撒謊！沐昕說過，他心愛的女子遭遇滅門之禍，親族盡死，而她被仇人擄走，最後還變心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我雲墨遲雖比不上西施花木蘭之類，可又怎會是這般不知輕重，會愛上自己仇人的女子！再者，沐昕所愛的女子後來爲那男子所傷，決然服下忘情
水，忘記一切……不對，忘情水……”
我記得，那一日在山莊裡偶遇慕容瑜，他便曾說過，說我服下忘情水忘記了他，說我曾是愛他的，而他與我之間，的確存有亡國之恨，難道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麼？沈沐昕口中的那個女子真是我，我先是與他相戀，而後亡國後隨了慕容瑜遠走離國，最後因緣際會愛上了慕容瑜，背棄了曾經的戀人，而後爲慕容瑜所傷，逃離至此麼？難道說這一切，是真的……不，怎麼會？我怎麼會做出這些事情？我怎會愛上自己原先恨之入骨的男子！
慕容瑜無聲走近我，伸出手來替我擦去臉上的淚水，很輕很輕地喚我：“雲兒，你怎麼了？”
我仿若遇見洪水猛獸般甩開他的手，怒吼道：“離我遠一點，慕容瑜，你給我聽好了，我不可能會愛上你！不可能！”
說罷，我轉身，不管不顧地跑起來，當風擦過臉頰帶來微微疼痛時，過往的回憶一幕幕浮上心頭。
杏園水榭初見時，我喚他公子，卻引來他的喃喃自語。
“遲……你，你喚我什麼？喚我……公子？呵呵，她居然會喚我公子，喚我公子……看來，是真的忘了，忘了我，也忘了他。也好，也好啊！忘了，便能不傷心了，只要她不傷心，便是忘了我又有何妨？呵呵呵……”
見我時的失態，他如是解釋，“姑娘不必解釋，方纔是在下唐突了，不是姑娘之過。只因……只因姑娘與在下的一位故人長得十分相似，是以在下一時情難自禁，這纔有些失了常態。”
原來不是誤認，我真的便是他尋的那個人。
“我們，相遇在上元節的燈會。那日，我救了她，從此兩人結下了不解之緣。後來，後來得皇……得她父親准許，我們訂了婚，眼看有情人可終成眷屬，可大婚那日，出了變故，她家遭受了滅門的滅頂之災。我和她拜了堂，卻眼睜睜看她被人糟蹋了身子，想救卻是救不得。每每夜裡驚醒，憶起她當日那雙冷凝如冰的雙眸，我心中無
時無刻不在煎熬痛悔。可一朝鑄下大錯，又豈是後來的人力所能彌補？你聽到此處，可是也覺着，我是個很沒用的男子呢？連自己的新婚妻子也護不了，莫怪她後來要愛上別人，與我漸漸離心。”
原來，在我記憶裡模糊不清的那個夫婿，便是他。是我從前愛着，此刻也愛着的沐昕。
他說：“這一次，能爲我留下來麼？”
他說：“你且放心，我不會這般待你。在我心中，你與所有的人皆不同。”
他說：“你放心，娶你爲妻，是我今生唯一的無悔。便是立即死了，也無悔。”
他說：“西子，你信我好麼？你我之間，從來也沒有別人，我只有你，真的只有你。”
他說：“有什麼不肯的？但凡我有，但凡你要，我什麼都會爲你去做。”
他說：““西子，我要給你一場最盛大的婚禮。這，也是我欠你的。”
他說：“吾心同汝心。西子，便是……便是將來有一日你負我，沐昕也絕不負你！”
他沒有負我，從始至終，我的沐昕，真的都沒有負過我。我已走遠了，他還傻傻跟在我的身後，盼着我的回眸。這個傻男子，深情若此，可教我說他什麼好。
有人伸手從後頭拽住了我，他喊道：“你如今已知道了一切，難道明日還要嫁給他麼？“
我回首，從未笑得如此輕鬆，“是的，我仍要嫁他。慕容瑜，如今的我，依然對過去的一切一無所知，什麼也想不起來，但也許，有些東西它本不該出現，那段情它既已逝去，不若我們也放開手去。聽完你的話後，我卻明瞭了自己的心，明瞭了自己一生追尋的歸宿在何處。請你放手。”
他望着我，低低道：“你確定，要我放手麼？”
“是。”
於是，那雙璀璨的眸子光輝隕盡，漸漸鬆開了緊握我的手。
我轉身奔去，聽得他在後頭聲嘶力竭地喊：“雲墨遲，我恨你！我恨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