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了他一把,笑得極傻氣,極幸福,“沐昕,你躺下。”
沈沐昕眼中帶着不解,可仍是聽從了我的話,和衣躺在我的身側。
我笑了笑,將他的衣帶與我的衣帶結在一起,再從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割下自己的一節青絲,再割下一縷他的,將這兩撮頭髮系在一起,而後心滿意足地微笑:“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凝。沐昕,我不要盛大的婚禮,只要你的一心一意,滿滿裝的只是我一人而已。”
沈沐昕的眼眶漸漸泛紅,親一親我的臉頰,將那結髮小心翼翼地放入錦囊中,貼身揣在懷裡,珍而重之道:“西子,你的心意,我視若珍寶,必將用一生來珍惜。”
我微微而笑,以指纏繞他的衣帶,一圈又一圈,“你曉得珍惜就好。沐昕,你記着,這世上,我一無所有,只剩你一人了,你萬萬不能負我。”
沈沐昕的呼吸徐徐拂過我的頭頂,他輕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
我不覺笑了,抱住他的胳膊,心裡滿溢着溫暖。和他並肩躺在牀上,聽屋外的鳥語水聲,心中流淌着快樂的歌兒,若能這般一生一世相守,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可這樣的時光畢竟太短太短,纔剛溫存,便有人在門外輕輕喊了一聲:“公子。”
我擡首,瞧見沈沐昕的眼底有精光閃現,隨即對着我安撫一笑,起身穿衣,淡聲道:“什麼事?”
外頭的人似乎知道我在裡面,略一遲疑,才答:“外頭有人送來了一封信,說是賀公子與西子姑娘大婚的。慕……慕公子親自送來的賀禮,人此刻就在大廳,公子要去見麼?”
沈沐昕的背脊略僵了僵,片刻後才道:“知道了,在外頭等着,我立刻出去。”
說完走向牀邊,爲我掖一掖被角,俊雅的面容並不曾有絲毫變化,只柔聲道:“我要辦公去了,你若覺得累,便多躺一會兒。侍女們不得命令,是不敢進來打擾你的。”
饒是沈沐昕力持平靜,可我仍能瞧出一絲端倪來,他似乎……在抗拒,或者說害怕些什麼。可是,他到底害怕什麼呢?那個慕公子,究竟是何許人
我正要點頭,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驀然拉住他的手,喊道:“沐昕,我有事與你說。”
沈沐昕的眼皮略跳了跳,勉強一笑,“有什麼事,過後再說也不遲的。不過你既然提出來了,我便聽你說一說吧。”
我看他額頭沁出了些許汗珠,不由抿脣一笑,舉着帕子爲他擦一擦,才道:“瞧你緊張的。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昨兒個玉大夫來爲我把脈,提了要爲我恢復容顏的事。依你看,這事……”
一面說着,我一面偷覷他的神色。
沈沐昕大爲驚訝,眼中泛起一股複雜的情緒,“無極主動提出要爲你恢復容顏麼?這倒是一件奇事。”
隨後,便陷入了一陣沉默,我不曉得當中是哪裡出了問題,但見着他微蹙的眉頭,我卻於心不忍,正要開口,他便神色凝重地冒出一句:“他主動提出要爲你治傷,可說起了什麼事沒有?西子,你也許不知,無極他……”
我深怕自己會露出什麼馬腳來,忙笑道:“哎呀,你想得太多了,什麼事也沒有。他便是提了一下,我還沒答應下來,昨晚不就是過來與你商量的麼?”
沈沐昕猶自不放心的樣子,“可是……”
就在此時,門扉應聲而開,一道挺拔玉立的身影走進來,搖扇輕笑道:“義兄,你怎的這般婆婆媽媽,平白教我未來的嫂子笑話。小弟原沒有別的本事,就還有這一技之長,便當……是給義兄和未來嫂嫂獻上一份賀禮罷。嫂嫂一代佳人,難道義兄忍心看她一世明珠蒙塵麼?無極的這條賤命,原本就是義兄救的,能爲義兄效力一二,無極心底是會無限欣喜。話已至此,小弟這一番拳拳心意,義兄還要推辭麼?”
玉無極,竟是他來了。我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沈沐昕長長嘆了一聲氣,眉眼間竟有幾分感傷的神色,這才無奈道:“好罷,爲兄便代你嫂嫂謝過你了。”
既然玉無極來了,沈沐昕自然不好再與我難捨難分,當下寬慰我幾句,整理衣衫出去。
他這一走,我獨自躺着倒沒甚意思,當下喊了侍女進來,伺候我沐浴更衣。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出去的時候,竟瞧見一個藍衫男子獨坐外間品茗。玉無極,他竟然還沒走。
見我出來,玉無極好整以暇起身,很是守禮恭敬地喊了一聲:“嫂嫂。”
只這一句無害的話,便惹得我滿面紅霞,當下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此刻還言之尚早吧?西子皮薄,可當不起玉大夫這一句‘嫂嫂’。”
玉無極對我的冷淡不以爲意,揮手遣了侍女下去,搖扇淺笑,似在觀賞門前的荷花,半響未與我說話。
他這般沉得住氣,我自然不能輸與他,遂挑了一石凳坐下,揀了棋子,自娛自樂。
忽然,靜默中冒出一句:“此刻,怕是闔莊的人都知道你留宿杏園的事了。”
我舉棋的手僵了一下,隨即擡首嫣然一笑,反問道:“那又如何?”
玉無極怔了一下,隨即也輕聲笑起來,“呵呵,是呀,那又如何?有着義兄的疼愛,誰敢在背後道一句不是。不過公主,倒真是個妙人兒。”
我嗤聲一下,自顧下棋,忽然又問:“他也知道麼?”
玉無極有些摸不着頭腦,“知道什麼?他,指的又是誰?”
我沒好氣瞪他一眼,“他自然指的是你義兄,還能是誰?至於知道什麼……自然是,他可知道我真實身份一事。”
玉無極輕聲一笑,眼中似有幾分嘲弄,“歸雲莊暗人遍佈天下,我都知道的事,你說他會否不知道?再者,便是從前不知,此刻兩國聯軍圍城,他不知道也該知道了。只是,公主這般淡泊的人,竟會在意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