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此時婉婉猶有力氣推開我，顫巍着走向前，盯着面色爲難的福興，一字字道：“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刻帶我們去見汝夏王；而另一個，便是看着我死在你面前。我倒是想看看，哥哥得知我的死訊後會如何厚賞你。”
那樣狠辣的話，於婉婉這樣溫柔的女子口中說來，氣勢凜然，竟讓人感覺不出一絲的怪異。這個女子，她用情如此執着，至柔至剛，那樣迥異的氣質，竟在她的身上那樣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
啪啪啪——
從林蔭深處傳來一陣鼓掌聲，伴隨着我們的注目，一道窈窕的身影緩緩從陰影裡步出，豔麗無雙，鳳眸含威，竟是……
“好一個以死威脅！只可惜，本宮不是你的好哥哥，可不受你這一套。”
見着那人，婉婉失聲尖叫起來：“二姐姐，你怎麼也在這兒？”
麗妃好整以暇地一笑，鳳眸微挑，“便是本宮一路護送着你們過來的，本宮在此處，又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呢？我的好妹妹。”
一瞬間，婉婉面色愈白，抓着胸口衣襟的手愈緊了，“此處乃是我們沈家舊園，非沈氏人不得入，哥哥怎會讓你護送着我們來？”
麗妃面上笑意愈深，那樣嬌豔動人的笑顏，落在眼底卻如蛇蠍般惡毒，不由教人不寒而慄，“本宮幾時告訴過你，是你的好哥哥讓我這麼做的了？”
婉婉的身子驚顫一下，頹然後退，望着麗妃的眸子越睜越大，似乎不能相信自己所聽見的一切，“你，你……”
望着麗妃笑意盈盈的笑臉，一時間，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轉而面向早已低頭跪在地上的福興，顫聲道：“你……福興，竟然是你。是你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哥哥。”
說着，婉婉微微張口，吐出一灘鮮血來。
“三小姐。”福興忽然擡頭大喊着，面色驚痛，眼中隱隱現着淚光，似是慚愧到了極致。
“婉婉！”我大叫一聲，忙奔
上前去攙扶着搖搖欲墜的女子，心疼、憤恨、惱怒、無奈，一時間，心裡竟聚集了那樣多的感情。
婉婉朝我一笑，示意我不要擔心，而後死死盯着那跪在地上的慚愧男子，緩緩道：“哥哥身邊，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名爲主僕，但你知道哥哥一直不曾將你看作下人，而是當成可交付生死的兄弟來看。你，你怎能背棄他？你這般不忠不義，可知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見她說得激動，嘴邊又有血絲涌出，忙撫慰地輕拍她的後背，細語道：“婉婉，保重身子要緊。那等人，爲他生氣不值。”
豈料那麗妃一記目光掃來，竟如千山冰雪般嚴寒，無端教人心顫，而她接下來所說的話，更是讓人遍體生寒。
“雲墨遲，南宮家的家事，什麼時候有你插嘴的份了？你便是想當這南宮家的當家主母，也得有命才行。此刻，本宮勸你還是少說兩句爲好。”
婉婉不服氣她這般說我，不由辯嘴道：“雲姐姐如何沒有資格？她是我的嫂嫂，南宮家未來的當家主母，這是一日之前哥哥當衆宣佈的事實。二姐姐素來忘性極好，竟然給忘了麼？”
“婉兒，你……”麗妃的臉上一陣青白交加，忽而冷笑起來，“婉兒，你方纔還一味指責福興，可知論起不忠不義，你的好哥哥更甚福興百倍。好歹福興家世代在我南宮家爲奴，無論生死皆是南宮家的家奴，如今聽命於本宮，又有何不可？可你的好哥哥卻是不同。想當年你們兄妹二人流落街頭，病倒在南宮家門前，若非本宮好心相救，還收留你們，只怕你們早丟了性命，哪裡還能有今日？妄想振興你沈家，報仇雪恨。這些年來，本宮與我爹爹，是如何待你們兄妹二人的，你們自己心裡清楚。我們南宮家對你們可謂是恩德厚重，可你的好哥哥倒好，一朝得勢，便忘了昔日的恩情，竟爲了一個賤人當衆掌摑我！還要娶她！你說，若論不忠不義，這世間又有誰能及得上你的好哥哥！”
婉婉的眸光略
有些黯淡，但聲音尚屬清晰有力，“二姐姐，你和義父對我們的恩情，哥哥和我永生不忘。可感情一事，到底不能勉強。哥哥許你的，並不會因了娶雲姐姐而有任何改變，他仍舊會照顧你一世。你這般做，又是何苦呢？”
“何苦……何苦……”麗妃一面喃喃，一面仰頭大笑，神色已瀕近瘋狂，“問的好，你問的好。本宮這又是何苦？當年，以南宮家的顯赫家世，加之本宮出衆的容色，多少王公子弟爲博我一笑費盡了心思，可本宮的心偏偏只爲他動容。本宮無怨無悔地愛了他這麼多年，受了多少苦楚，可從來都是心甘情願，只以爲他是懂得的。你還記得麼？那一年，他知曉你與汝夏王的感情，暗自焦心，爲了讓你順利入南宮家的族譜，可知本宮在爹爹門前跪着求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快哭啞，只爲撫平他眉間的皺痕。後來，因了雪後一事，皇上遷怒於他，一度欲納你爲妃，以此報復。也是本宮，頂替你上了花轎，甘心爲他人做嫁衣裳。而爹爹，這些年來又是如何利用南宮家的聲望爲他在朝堂疏通人脈，漸漸站穩了腳跟，這一件一件，一樁一樁，你們兄妹可還記得麼？到了今日，大業將成，他竟要負我。這口氣，教本宮怎生咽得下！本宮說了，定要讓他爲那夜的話後悔，一輩子後悔！”
婉婉與我俱是一驚，異口同聲道：“你要做什麼？”
麗妃的目光緩緩落在我們身上，陰惻一笑，“你們緊張什麼？還怕本宮殺了他不成麼？不，即便他負我傷我，本宮也是不忍殺他的。本宮不過，是要向他討還當初南宮家助他得到的這一切罷了。來人，將她們倆給本宮抓起來。”
我和婉婉對視一眼，緊緊握着對方的手，轉身就跑。奈何那些侍衛俱是練武的好手，身長腿健，三兩下便追上了我們，用繩索縛住，推搡着拉到麗妃面前。
“還不跪下。”那侍衛罵道。
我的後背挺得筆直，目光清然，硬是不肯向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屈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