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纓回到府中時,天已快黑了。
“這是東市的棗兒,這是西市的山楂,還有徐記的甜杏仁糕……你們拿去分了吧。”她指了指桌上的幾個小食盒,朝丫鬟們道。
衆丫鬟高高興興道了謝,領着食盒回了各自的耳房。
見四下無人,秦雨纓關門閉窗,從懷中掏出幾個青瓷小瓶。
拔開瓶塞,濃郁的香味溢了出來。
這是方纔從芷蘭閣拿出來的,說是香粉,不如說是藥粉。
只可惜,能製成香料的藥材寥寥無幾,她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
正思忖着,外頭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秦雨纓極快地將小瓶收入懷中,拿起一顆蜜棗塞進嘴裡,眼觀鼻鼻觀心裝起了沒事人。
“王妃,管家剛派人送了些胭脂水粉過來,奴婢正好拿來給您梳妝。”來的是冬兒,走到銅鏡前擺弄起了胭脂水粉。
秦雨纓搖搖頭,她對梳妝打扮沒什麼興趣。
冬兒發覺她不是在說笑之後,竟有些急了:“可……可這是王府的規矩,不爲您梳妝,便是奴婢的失職,管家若怪罪下來……”
還有這樣的破規矩?
秦雨纓有點頭疼:“行行行,別把我化成大花臉就行。”
“王妃這麼眉清目秀,奴婢怎麼捨得把您化成大花臉?”冬兒當即舒了口氣,又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
她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給秦雨纓把妝化好了。
銅鏡裡那張面孔,對秦雨纓來說有點陌生,雖非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卻也皓齒明眸、別樣動人,只是臉頰稍瘦了點兒,想來是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頭。
冬兒仔細打量了一番,由衷感嘆:“王妃,您真好看……”
“一副皮囊而已。”秦雨纓對這些向來看得淡。
上一世,她不是沒有梳妝打扮過,但那都是爲了完成特定的任務。
至於平日裡,刀口舔血時,誰會去在乎面罩下的臉是圓是扁、是醜是美?
秦雨纓繼續漫不經意地吃着蜜棗兒,全然沒發覺身後冬兒那狡黠的小眼神……
不多時,便到了沐浴更衣的時候,這七王府依山傍水而建,乍一看並不奢華,細一瞧卻處處透着講究,不僅飛檐寰宇、設計精妙,府中還有個溫泉浴池,熱氣嫋嫋,宛若仙境。
秦雨纓來到浴池,剛脫了一身繁冗的衣裙,幾個伺候她的小丫鬟就說花瓣放在耳房忘了拿,一溜小跑不見了蹤影。
瞥見水面漂浮的嫣紅落蕊,秦雨纓心覺不對,披上衣裳正要離開,一轉身卻撞上了一堵肉牆,腳一崴,險些落入水中。
慌亂之際,她伸手往那人腰上一抓,借力穩住了身形。
正納悶是哪個小丫鬟練出瞭如此健碩的肌肉,擡起頭,卻對上了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
“陸……陸泓琛?”她結舌。
“下次見到本王,無須行此大禮。”陸泓琛淡色的薄脣微動。
二人的鼻尖,只隔了不到一寸的距離。
秦雨纓尷尬地後退了一步:“你……你怎麼來了?”
陸泓琛卻上前了一步,似乎對她的尷尬毫無察覺:“本王爲何不能來?”
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在視線裡放大,令秦雨纓的心陡然漏跳了一秒。
回過神,她咬脣:“王爺請自重!”
自重?有趣……
陸泓琛眯了眯眸子。
他這位王妃先是讓丫鬟遞話,說備好了香湯,要與他一同沐浴,他來之後,卻又滿臉敵意如即將炸毛的小獸。
這究竟是在唱哪一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