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女子剛入座,就聽見隔壁包間幾個顯然是喝多了的人大聲談論。
“要我老六說,這黃老闆可是大有本事,那是大有來頭。聽這片街管事的主有一次在福生茶樓裡頭說,以前,那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可是十年前,先是這百樂訪賭場,莫名其妙就冒了出來,後來,這千杯盡也開張了,再往後,六年前,這萬夢生也一夜之間也跟從天而降似的。真太他媽邪了門了,老子可沒遇過這等好運道!聽說,是青幫裡邊的人撐的後臺。”
邊上一個人道,“你可是喝高了吧?這青幫兩字,那可是提都不能隨便提呀。”
“對對對。”另外兩個人馬上附和。
“老子怕個屁!”那個綽號老六的人酒勁一下上來了,“老子才從千杯盡那邊吃飽喝足過來的,那談論黃定源的人可多了去了,不差老子一個。今兒可是戲樓六…六年慶,能不說他嗎?”
“你怎麼把黃老闆的名諱都喊出來了,這可不妥。”邊上人說道。
“聽一些好事的說,這黃老闆雖說一副老闆派頭,可不是上海本地人,而是江蘇那邊的,原來呢,也名不見經傳,可到上海沒幾年,就跟青幫搭上了關係,不但如此,跟幾個軍界的領導那還真是稱兄道弟,真是不簡單。”
“瞧瞧,這說來說去還不是扯到青幫身上。咱也別多事了,免得惹禍上身。快看戲吧,這孟月亭扮得,那叫一個俊哪。”
“是是是,說的對,看戲,看戲。”
紫衣女子聽到這裡,沒有說話。
黃如天走到戲樓門口,一個手下快步走過來,“大少爺,冷麪虎來了。”
黃如天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他來幹什麼?”
正待發問,看見閔鬆良帶着兩個人走了進來。黃如天迎上兩歩,拱手道,“大駕光臨啊,閔隊長。”
閔鬆良壓低了帽檐,“黃大公子,幸會。”說完往大廳邊側走去。
“等等。”黃如天出奇不意攔住了他。
“閔隊長今兒是看戲呀,還是有公差呀?”
“黃公子說呢?”閔鬆良反問道。
黃如天臉色一變,不陰不陽地說,“閔鬆良,今天來的可都是我的客人,這日子容不得你撒野,你究竟是不是來看戲的?”
閔鬆良擡眼一瞧,戲臺上道具已經是佈置妥當,就等着開演了。他微微一笑,“黃公子,這齣好戲閔某可不想錯過,專程來捧個人場。”
黃如天將信將疑,“出任何動靜,我可要總警司給我一個交待!”
閔鬆良冷笑一聲,大步走去。
“大少爺,要不要找兄弟們盯着他?”一個手下說。
黃如天一擺手,“不用,諒他也沒那海膽。”
名角就是非同凡響,一亮相就博得滿堂喝釆,孟月亭唱腔渾圓,聲線偏高,極具穿透力,喝法時而低迴,時而清亮,一開嗓就顯得功底不俗。
閔鬆良帶着兩個人,徑直往大廳盡頭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走去。
這桌坐着的,是四個人,三個壯漢,剩下的一個,可是個矮,精瘦,跟猴兒似的,好像五穀都運不開他的胃。眼下他拋了兩個蜜果進嘴裡,閉着眼睛嚼了,“呸”一聲將核重重吐到地上。又喝了一大口茶,把茶杯“啪”一下放在桌上,“我說哥幾個,可有什麼門道沒有?”
“有才怪!冷麪虎布了不下十個哨,可照樣連哥幾個的毛都沒抓着。”一個壯漢說罷,幾個人哈哈大笑。
“要說這有錢的日子,那是真叫一個舒坦。”瘦小個說,“這叫什麼?這才叫人樣!”
“全哥,以後咱三哥倆可就聽您的了,您可要多擔待,可別哪天翻了船就不認人吶。”
“這話可怎麼說的?”瘦子斜着眼,“我全發可是最講仁義。甭管是發了財還是翻了船,我不會丟下兄弟們的。”說完端起了茶杯。
“此話當真嗎?”
“當真當真。”
“謝謝全哥。”
“用不着客氣。”話音未落,瘦子滿滿一口茶噴了出來,顧不上回頭看,起身拔腿就想往外跑。閔鬆良一把擒住他,沒兩下就反拷住他的雙手。其他三個大漢剛想動手,閔鬆良的兩個手下舉起了黑洞洞的槍口,三個人一時間都不敢動彈。沒有多少人注意到這個角落,可還有驚動了鄰桌的客人。閔鬆良一手掐着瘦個,一手掏出警官證對着那些人晃了晃,膽大點的才稍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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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子奮力掙扎着,叫道,“閔鬆良,你沒有證據,不能抓我,快放開老子,小心老子跟你沒完!”
“瘦猴,不扒你的皮你可是不知道痛啊!”閔鬆良調侃道,“那老狐跟你是什麼關係以爲我不知道嗎?老實跟我走一趟吧!”
“閔鬆良,老子可是青幫的人,黃老闆可是青幫的前輩,他可是曾部長的人。”瘦子叫囂道。
“感謝你。原來我還都不知道呢!”閔鬆良正色道,“你的後臺有話,請他們到警局去一起說個明白,看他們會不會因爲你失了身份!帶走!”
瘦子出奇不意奮力一腳,將八仙桌踢倒,滿桌碗碟噼裡啪啦碎了一地,人們受了驚嚇紛紛避讓,開始混亂。那三個大漢見狀,趁閔鬆良要個手下稍稍分神之陸,往不同方向逃了出去,兩個警察沒有遲疑,也馬上跟了上去,一路撞了不少桌椅和客人,一些貴家太太小姐早就花容失色,尖聲叫起來,樓上的人陸續出來看熱鬧。整個大廳霎時間亂成一鍋粥,臺上的演員們也一個個不知所措。
閔鬆良果斷掏出手槍,顛天花板開了一槍,槍聲格外清脆,慌亂的人聽到槍聲才稍微安靜。
原來站在戲院門口的黃如天猛然一驚,剛往回邁兩步,看見時飛帶着一隊人馬火速朝戲樓大廳裡跑,遠見得那三個壯漢往外撞,時飛一揮手,“都給我拿下!”
紫衣女子身邊高大的男人見狀道,“請小姐馬上回府,這裡不安全。”
孫染雪看看樓下,警察已經衝了進來,“小姐,如果被封鎖就會有麻煩,快走吧!”
紫衣女子一行沒有耽擱,直接下了樓。
三個壯漢雙手被反拷着,警察用槍頂着。
黃如天氣得臉色鐵青,上前一把抓住時飛,“時飛,你這是什麼意思!”
時飛把槍收好,“黃公子,這正抓犯人吶,您沒瞧見?”
“時飛,今兒可是萬夢生的好日子,活生生讓你們這幫龜孫給攪了,你唱的是哪出!”
“對不起,我們只抓人,沒義務多解釋。”時飛漫不經心。
“今天要是不把這事平息掉,我要你們警署上下吃不了兜着走!”黃如天咬牙切齒。
“我來給你解釋!”閔鬆良押着瘦子走了出來,瘦子一看見黃如天,立馬鬼叫起來,“爺,祖宗,您可得救我,咱可是斷了骨頭連着筋的!”
“黃公子,瘦全發罪惡難赦,不抓不足平民憤。今天的事,我會公開道歉。請通融一下,行個方便。”閔鬆良誠意道。
“方便?”黃如天冷笑道,“閔鬆良,你忘了你剛剛說什麼來着?你今兒可是來捧場看戲的!這添的可是哪一局!”
“瘦全發幾個主謀都在這裡,有了老鼠沒有貓怎麼叫熱鬧?這可不是來捧場的嗎?虧了黃公子還記得。”閔鬆良道。
“閔鬆良!今兒你把這地攪得一塌糊塗,擾了我的客人,還砸了我的場子,算是生生拆了我萬夢生的招牌,你讓我黃家以後還怎麼在上海混下去!”黃如天咄咄逼人。
閔鬆良看着黃如天狗急跳牆,嘴角一揚,“黃公子想怎麼樣?”
“識相的,乖乖把我的客人給放了,再公開聲明抓錯了良民,當着所有客人的面,就地給我賠罪,永不再踏進這萬夢生一步!要不然,這事可不會輕易結束!”黃如天喝道。
“我如果不呢?”閔鬆良直視他。
“你說什麼!”黃如天火冒三丈。
“這幾個人,我不但要帶回去把他們底牌都掀個遍,還要公諸於衆,黃公子如果再橫加干涉,我會以包庇罪和妨礙公務罪拘留你,到時候黃家的臉面可更加難看。”閔鬆良不卑不亢。
“好啊‘!逆了天了,”黃如天手一揮,“叫上所有兄弟,把所有出口給我堵結實了,事沒擺平之前,一隻蒼蠅都甭給爺放走!”
“別亂動,這子彈可不長眼。”黃如天的手下剛想動身,時飛的槍口不偏不倚地對住了他。
“閔鬆良,你是嫌活得太自在了!”黃如天青筋暴突。
“小姐請這邊。”紫衣女子身邊的保鏢在一隊警察旁邊開道。
閔鬆良聞言頭也沒回,“公務執行完畢之前,任何人不許出入。”話音剛落,幾個警察包圍了紫衣女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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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染雪見狀倒也淡定,“我們只是來看戲的,與犯人無關。”
黃如天一看,是剛纔那位絕麗女子,乍一看到真面目,黃如天十魂去了三魄。
閔鬆良一看黃如天面色有異,回過頭去,心下也着實一驚,自有印象,他從未見過如此容貌的女子。不過他定力深厚,且不是黃如天一類酒色之徒,並非表現得太意外。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黃如天,財大氣粗,泛泛之輩,再看了一眼閔鬆良,五官清朗,眼神冷峻,一身正氣。
“這位是曾部長府上的小姐,請各位讓步。”紫衣女子的保鏢擋在了前面。
“什麼!”黃如天一驚。
“情形所需,希望不會嚇到小姐。”閔鬆良轉頭向黃如天道,“今天不是黃公子放不放行的問題,而是我閔某人何時收隊的問題,人一抓全,我自然會走的。”
“什麼意思?”黃如天道。
“押上來!”時飛命令道。
一個老生扮相的人戲服還沒來得及換,被拷了出來。
“好久不見了,刑老四。”閔鬆良看着他。老四見狀聳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閔鬆良見狀,掃了一眼黃如天。“人都齊了,收隊!”
十幾個人一行押着幾個犯人出了戲廳,瘦子扯着喉嚨向着黃如天,聲音都變了,“爺,你可得給咱們作主。”
閔鬆良回身看着紫衣女子,“小姐可有嚇到?”
“懲奸除惡是人道所需,警官不必多禮。”紫衣女子緩緩開口。
閔鬆良目送紫衣女子離開的背影,當下心中生奇,此女子非一般,尋常女子見此情形怕是早已經色變。
黃如天看看那幾天被押着的犯人,再看看閔鬆良和紫衣女子,早已經是氣得渾身發抖。